第2章：食材（一）

伴隨着話音落下，數不盡的記憶碎片轟然沖向李雲瀚的腦海。

有的是自己剛出生時看到的懵懂世界。有的是自己面對初戀時的敢愛不敢言。有的是自己考上大學時父母欣慰的笑臉……

能清晰記住的，藏在潛意識中的……繁雜的記憶塞滿大腦，帶來的是一股尖銳的疼痛。隨後，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啊啊——！！”他雙手抱着頭猛然慘叫了起來，額頭青筋道道迸起。

刷——！

下一秒，他胸口的玉佩陡然爆發出一片翠綠色的光芒！

那塊玉不知何時已經陷入了他的胸口。並且……周圍蔓延出無數血管一樣的東西，深深扎入了他的身體！

就在綠光出現的剎那，他周圍所有“同學”瞬間跳開。

有的如同蛤蟆一樣蹲在桌子上，有的壁虎一樣掛在牆壁上。全部貼牆而立。形成了一個圓。將李雲瀚包圍在中央。

就在他頭頂，NANA腹部膨脹到足足有兩米，四肢關節扭轉了一百八十度，八隻爪子死死摳住天花板，如同蜘蛛一般趴在上面。

“你這樣孱弱的肉體，根本不配攜帶種子。”

“可惜，要不是所有種子都必須變異者死去或者陷入瘋狂才會失落……我都不用和你浪費整整十天。”

就在此刻，綠色光芒驟然一亮，如同衝擊波一樣橫掃教室，桌椅窗帘齊齊掀開。

NANA的頭髮被吹得四方舞動，嘴已經裂開到了耳際，口中拖出長長的涎水，神色滿是貪婪。

她輕輕邁開細長的蜘蛛腿，腿尖刀子一樣勾向綠光中心，李雲瀚胸膛處。

變異者發狂，種子遺落，料理完畢。

真是美味的食材……讓人忍不住垂涎欲滴呢……

就在腿尖即將碰到對方的剎那，綠光完全收斂。

也就在這一剎那，NANA的瞳孔猛然縮了縮，隨後，觸電一般縮回爪子，尖叫一聲，拚命縮成一團。

沙……教室中一片寂靜。剛才綠色的波濤彷彿沒有出現過。

但是……在她面前的，並不是李雲瀚！

那是一片極致的黑。

完全由黑色組成的人形。

就像影子。

“這是……”NANA顫抖地開口，從對方身上，她竟然感覺到了一股高端捕食者的味道！

“不……不可能，人類寄宿體不可能一開始就產生高級變異。”她輕輕舒了口氣，隨即雙目鼓出，瞬間化為漆黑。

應該是自己感覺的錯誤。

區區人類？

區區剛剛變異的人類？

怎麼可能讓她感覺到致命威脅？

“這應該是種子本身的具現化，讓我來看看，你的捕食等級有多少？”

她有預感，這次……恐怕抓到了一條大魚。

不枉她等了十天。

就在她剛看了一眼后，砰的一聲，她的雙眼忽然齊齊爆開！

“吱——！”NANA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龐大的身軀拚命顫抖。

“捕食等級……不可知？”

自己……剛才感覺到的威脅不是幻象？

就在此刻，人影抬起了一根手指。

直勾勾指着她。

NANA驚恐的面容幾乎凝固。

“這……到底怎麼回事？！”她全身發顫地開口道：“宿主已經理智崩潰，為什麼種子還能動？”

沒有回應。

只是手指輕輕勾了勾。

下一秒，NANA完全不受控地筆直飛了過去，直接被人影捏住脖子，提在半空。

不……被抓住的不是身體。

NANA驚恐至極地扭頭看了看，她的軀殼還在原地！

被抓走的，是她的靈魂！

“放、放過我……”NANA顫聲開口：“李雲瀚……你醒醒！我們可是同學啊！”

“求求你！求你醒醒！！”

“求你……”她的靈魂已經開始和黑影的手融為一體：“醒醒……我不想死！！”

…………………………

頭好痛……

李雲瀚用力按着胸口，手掌下心臟劇烈地跳動着。

他腦海中最後一個畫面是，父母讓自己佩戴好的玉，融入了自己的身體。

隨後，他就什麼都記不得了。

眼皮好重……身體也好重……

他拼盡全力睜開眼，剛有了一點視線，卻立刻愣住了。

他正坐在一張巨大的餐桌前。

桌子很大，鋪着潔白的桌布，大概有十米長，三米寬。兩側擺放着六把實木椅子，歐式奢華風。但椅子上並沒有人。

桌子上有一盞昏暗的蠟燭。燭台毫無美感。

在燭光照耀下，可以依稀看到四周，是一片石質房屋，沒有半點裝飾。

唯一吸引眼球的，是桌子上放着一隻巨大的餐盤蓋。足足有三米寬，兩米大，光可鑒人。

明亮的餐盤蓋上，映照出他現在的模樣——西裝革履，圍着餐巾，帶着慘白的半張臉面具，上面勾勒着猩紅的花紋。顯得邪魅而神秘。

就在此刻，一片文字在他視網膜上飛快出現。

“您已解鎖唯一異能：王者餐桌。（可進化，具現型，唯一性異能）”

“所有在你捕食等級以下的變異者，都可以被你擺上餐桌。而這張餐桌，是你的絕對領域。”

“在這裏，無人可以擊敗你！”

“你的捕食等級由於無法支撐王者餐桌的等級，所以重新跌落回肉體可以承受的限度。”

“您目前的捕食等級為：20。”

“目前王者餐桌等級：難民級餐桌。”

“服務員：0。料理長（主廚）：0。音樂團隊：0。”

“處理團隊（共4人）：0。擺盤美工：0。”

“前菜師：0。甜點師：0。酒水師：0。”

“世界萬物，都是絕對公平的。您想要持有它，就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

“這是……”李雲瀚愕然看着這行字，還不等他說完。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尊敬的先生，十秒后，將開始挑選賓客。”

刷——！刀光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半圓，堪堪停在李雲瀚身後一道身影脖子上。

那是一道穿着白色廚師服，帶着白色手套的中年男子。

他留着八字鬍，黃色皮膚，神色木然。仔細看去，甚至能看到嘴角，眼角，關節上都有明顯拼合的痕迹。

這是一具製作極其精良的木偶。

“你是誰？”剛剛脫離危機，李雲瀚沒有放鬆半點，死死盯着對方問道：“這是哪裏？我為什麼會在這裏？”

木偶如同活人一般後退半步，優雅地鞠了一躬：“由於這是先生第一次進餐，所以，由我親自擔任主廚。”

“您可以稱呼我為安格斯子爵。很榮幸為您服務。”

李雲瀚深深看着對方，緩緩收回了刀。

不是他相信對方。

而是他視網膜中，再次出現了一行字。

“姓名：安格斯子爵（類人形態）。”

“愛好：特殊美食料理家。擅長詭異類收容物烹調。”

“捕食等級：？？？”

“一次性特殊服務人員。”

“非固定料理長，不佔用團隊名額。”

對方對刀無動於衷，是因為小小餐刀根本不被放在眼中。他能感覺到，對方體內壓抑着一股堪稱恐怖的力量。

“先生，可以開始挑選賓客了嗎？”

“可以了。”

面對這種詭異的存在，尤其在對方不明底細的時候，李雲瀚深諳言多必失的道理。

隨着他話音落下，一片片光幕驟然出現在李雲瀚周圍。

每一片光幕中，都有一些人。他看了幾眼，竟然從中看到了不少熟人。

學生會副主席，曾經作為老生代表致詞。此刻正滿臉頹然地靠在沙發上，身旁還坐着好幾道身影。零食口袋，方便食品袋散落一地。

一間漆黑的教室中，李雲瀚認出了其中計算機系的系花，此刻她頭髮披散，面目猙獰，額頭青筋迸起，用盡全力和其他幾位女同學推着桌子頂住大門。

而門口，不知道被什麼東西拚命錘擊。門框都在震顫。灰塵如雪沙沙落下。

體育器材庫，學生會文藝體育委員，正在和其他男生打得不可開交。哪怕他們此刻已經餓得面黃肌瘦，卻暴發出了驚人的作戰能力。

他們前方，放着一桶方便麵。

災難面前，沒有誰比誰高貴。

“這是……我們學校？”看着這一幕幕眾生相，他忍不住開口道。

倖存者還有這麼多？

沒有回答。

安格斯子爵彷彿根本不準備回答閑雜問題，李雲瀚甚至感覺，就連之前那幾個貌似尊敬的“您”，也不過是例行公事。

收回和安格斯子爵交流的心思。他將注意力再次投到眼前光幕上，就在此刻，他的瞳孔忽然縮了縮。

光幕中，出現了一間男生寢室。

一位男同學穿戴得整整齊齊，容光煥發，愜意地靠在床上翻着書籍。旁邊擺滿了食物，甚至堆成了一座小山。

畫風太過清奇，想不注意到都難。

更重要的是，對方的手根本沒有接觸書！

他雙手枕在腦後，隨着他的目光，書籍居然在自動翻頁！

“這是……季長輝？”李雲瀚微微皺了皺眉：“就連他都沒有離開？”

任何學校，都有一些所謂的名人。

在潁河科技大，季長輝就是其中之一。

潁河科技大隸屬於潁河市，航天科技是本校的主打系。在國內都赫赫有名。

潁河並不是本省省會，而之所以能得到建校資格，是因為——潁河市，是國家有名的衛星發射中心！

基本上大夏國有名的衛星都在這裏發射。作為航天業的搖籃，學校編製是軍工單位，並非地方行政單位。

季長輝的父親，就是潁河警局的局長。

“季長輝都沒有被接走，看來……外面恐怕比想像中更不樂觀。”他伸出手，毫不猶豫指向了對方。

“而且，他好像也覺醒了異能？”

“您確定是這位幸運的賓客嗎？”安格斯子爵低聲問道。

“是！”

有太多問題想要問了。但安格斯子爵並不是一個好的提問對象。

“如您所願。”

隨着這四個字落下，其他光幕全部消失。而僅剩的這張光幕，水面一般泛起了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