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三分歸緣氣
蘇木咀嚼着雞腿,呵呵一笑,“老人家,你因為什麼進來的?”
“你猜!”老者重新坐下。
蘇木把酒壺遞給了陸雲兮,示意她遞過去。
陸雲兮不解,但還是聽從了蘇木的意思,站起身走到對面囚室門口,把酒壺穿過格柵,放在了地面上。
老者目睹這一切,着實一驚,看向蘇木的眼神,更不一般。
“酒非佳釀,莫要嫌棄。”蘇木一邊笑,一邊又從食盒中撕下一大塊牛肉,放在食盒蓋上后,再次讓陸雲兮送過去。
“木哥哥!”
陸雲兮開始有些小情緒,這些酒菜,可以說是她最後的積蓄換來的,只為讓蘇木路上,不要做一個餓死鬼。
但蘇木要把這些分給別人,她是真的捨不得。
看到陸雲兮不願遞牛肉過去,蘇木柔聲道:“聽話!”
陸雲兮看蘇木堅持,咬了一下紅唇,最後還是端起食盒蓋板,轉遞向老者這邊。
“普利斯!”蘇木這邊舉着雞腿,沖老者遙遙一舉。
老者微怔了一下,沒聽懂蘇木說什麼,但猜了個七七八八,應該是乾杯吧?
他拿起酒壺,也沖蘇木一舉,“小兄弟,我看你的面相,乃天人之相,本該貴不可言,為何會落魄至此?”
“三分歸‘緣’氣!”蘇木輕嘆。
老者一怔,“何解?”
“七分靠打拚啊!”蘇木微微一笑,撕下一小塊牛肉,放進嘴裏。
老者聞言,渾身輕震,他只感覺自己胳膊上的汗毛,把衣袖都頂起來了。
一個年紀輕輕的半打小子,言語之間透出的這種睿智,簡直比他這個在江湖上遊歷半生的人,都更加練達。
此子,絕非池中物!
越是細看蘇木,他越是驚為天人。
不過,這反倒讓老者越高興,而且高興中還有些迷茫,他輕飲一口酒後,開始拿蘇木與宋斯年對比,心道:莫非此人非彼人?
帶着這種懷疑,老者輕咳了一聲,把酒壺還給了蘇木,問道:“小兄弟,可是鳳陽鎮本地人氏?”
“是。”蘇木點頭。
老者又道:“敢問令慈尊姓大名?”
蘇木道:“陸香菱!”
老者一邊念叨着陸香菱三個字,一邊開始沉思,但最終搖了搖頭,轉移話題道:“令尊令慈,教子有方啊!”
蘇木知道老者有問題,哪有一開口,先問令慈的?
不過,眼下他對老者有什麼目的不感興趣,他只是想跟老頭兒交個朋友。
有些人,你說不准他哪一天,就能幫到你了。
對面老者看起來有些邋遢,但保不齊就是丐幫中的高層,宋斯年這邊真搭救無望的話,越獄這條路,得提上日程。
時間這個娘們兒,很緊啊!
老者看蘇木沉思,忽開口道:“小兄弟,你放心,就為你這口酒,老夫也會把你救出去。”
“散可油!”蘇木抱拳已示感激。
老者‘呃’了一下,表示沒聽懂,但不重要,他一邊吃牛肉,一邊問道:“你我一見如故,等出了這大門,我願與你義結金蘭,不知你對我印象如何?”
蘇木笑道:“如果打分的話,那必須是十分。”
老者一喜,“這麼高嗎?”
“滿分是一百分!”蘇木哈哈一笑,半開了個玩笑。
老者微微一怔,瞬間醒悟過來,自己上趕着跟人結拜,只因為自己別有所求,蘇木雖是半開玩笑,但話中滿是機智。
便是為此,哪怕他不是自己要找的人,也願望出手搭救。
老者哈哈一笑,“好,不說那虛的,出去了再說。”
……
此時,監外的青石板路上。
宋斯年疾步前行,完全不理方頭青年在後邊跑得氣喘吁吁。
“宋兄!你這着急忙慌的是要幹什麼去?”方頭青年有些跑不動了,伸手拉住了宋斯年的衣袖。
宋斯年回頭道:“李兄,拜託你一件事情。”
“請、請說!”方頭青年喘着粗氣,頭一回見宋斯年這麼嚴肅。
“我現在回家,默出工尺(扯音)譜,你去縣衙問清楚那人所犯何罪,記住!要快!”
宋斯年說完,轉身便走,忽地頓住,回頭道:“若是需要銀兩打點,請李兄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吝嗇,我若中榜,想來償還不難。”
“宋兄這話太見外了,我自當儘力,只是……”方頭青年囁嚅道:“我想問宋兄,止損成本是多少?”
宋斯年想了想,鄭重道:“不計成本。”
方頭青年眼底露出驚色,“宋兄,一首曲子而已,值得么?”
宋斯年走回來,伸手按在了方頭青年的肩膀上,“謝謝!”
說完,宋斯年加快了腳步,很快便從方頭青年的視野中消失不見。
“人生短短急個球啊……”
方頭青年哼唱了兩句,越唱越上頭,腹誹道:“曲調不錯,就是這詞有點太過於口水了吧?比那廣陵散還好?”
他不解,但看得出宋斯年對這首曲子的熱愛,若是能辦成此事,他與宋斯年的關係,必能再上一個台階。
想到這兒,方頭青年撫了一下心口,轉向縣衙方向跑去。
人一到縣衙門口,方頭青年正要抬腳上前,從門口出來一人,他闊腦門,尖嘴唇,兩隻招風耳在逆光中,像是透明的。
“李和光?”
“黃、黃公子?你怎麼在這裏?”方頭青年微怔片刻后問道。
黃石單手背在身後,瞟了一眼李和光,“怎麼?我不能來?”
“當然不是。”李和光站在台階下,顯得十分拘謹。
黃石走下台階,眼睛看着前方,“不要以為跟了宋斯年,就一定會飛黃騰達,鹹魚翻身,它也是鹹魚,懂嗎?”
李和光低頭道:“公子教訓的是。”
“哼!”
黃石又看向不遠處的馬車,輕點一下頭,等馬車一靠近,他上了車,看着站在一邊未曾動過的李和光,“頂煩你們這種商人,一身的銅臭!”
李和光把頭再低一分,不敢應言。
黃石鑽入車內,他的小廝將車簾放下,便驅車離開了縣衙。
車輪滾滾,像他們回不去的從前。
李和光看着遠去的馬車,微微眯了眯眼,良久才吐出一口濁氣,抬腳走進縣衙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