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群發短消息以後(二)
【是誰離開誰】
“你好嗎?”
“你所發送的用戶已關機。”這條短訊被凝結在天際。
空客A320機艙里,陸熙讀着一張碩大的財經報紙,讀到無聊,用報紙蓋着頭,眼睛
卻閉不緊,他只是想暫時與人群隔離開來,哪裏都是人群,躲都躲不開。
坐在陸熙右手邊的女子,從坐定后就不停說話。
“出差?旅行?”她有濃密的睫毛—確切地說是濃密的假睫毛。
陸熙擠出一句客套話:“出差。”
“哎喲,深圳那地方可是好玩,跟你講…”
她似乎非常健談。
“嗯,我去過五次了。”陸熙及時地讓她閉了嘴,取了一份報紙看起來,再蓋到頭上,整個世界多清凈。
美好的單身男人,獨自旅行,麻煩不停,女人們好像都放棄了矜持,活在當下。
還有兩個小時,就會抵達目的地,滿世界地跑,去哪一個城市都是一樣,只是深圳,因為烏婷婷,每次抵達,陸熙就覺得有些微妙,鏡頭端不住,腳步漂移。
他做攝影師,已經十年了,從學校攝協會會長開始,原先的專業漸漸拋了,這口飯居然吃得聲名鵲起。
烏婷婷曾說過:男人不要做這樣浮華的行業,心都浮了。但是那又怎樣,陸熙喜歡,堅持拍下來。
剛開始接不到活,他和烏婷婷租着廉價的民房。
有一年夏天,蚊子極多,烏婷婷幾乎天天睡不好,一大早就去洗手間裏用力地拍爽膚水,將腫塊壓下去,即便如此,她還是那樣堅定與他在一起。
是誰愛上誰,我們早已說不清。
大學時,烏婷婷去食堂打飯看見攝協的宣傳起先還是一臉不屑,一見到長發的陸熙便立刻換了個調調:我其實一直很喜歡攝影。
她從來拍不好照,只要陸熙在邊上看着手就抖不停。
那年夏天的暗房裏,陸熙第一次吻了烏婷婷。
烏柏年從來不喜歡陸熙,他給烏婷婷打電話時,總是要講:那個登徒子,你打算跟他混到幾時?
是誰離開誰,我們早已說不清。
烏婷婷走了,拖着她的小箱子,臉上還掛着來不及清理的紅腫痕迹。
陸熙拍了一組內衣模特,照片掛在陽台上曬。
當天,他回去后,發現照片失蹤了,烏婷婷也失蹤了。
這浮華的生活,她終於是放手了,他也清凈了。
好久以後,當年的怨氣都消逝之後,烏婷婷和陸熙在MSN上終於又有了聯繫。
沒有快意恩仇,亦沒有嬉笑怒罵,彼此有一句沒有一句地聊着無聊的天。
突然有一天,烏婷婷對陸熙講:喂,你把簽名檔改成“31歲男人”可好?
陸熙沒改,他才30歲,俊朗倜儻,正當年華。
飛機落地,手機打開,鋪天蓋地的短訊傳來,行程安排和股票財經,經紀人的電話立刻打進來,陸熙拿起電話,“唉,又是拍明星,又虛偽又醜陋,回去不知要PS多少遍。”
“你好嗎?”那三個字淹沒在真真假假的問候里,他未曾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