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昨夜桂花香?
小桂花跟在牙婆子身後,進了這府里的後門,裏面已有四五個小丫頭等在那裏。
牙婆子掃視眾人一眼,點了名,確定所有人都到齊后,才命她們隨自己到正院上房去。
到了正院,牙婆子恭恭敬敬地請丫環通報了太太,得到允許后,才把人帶到她跟前。
小桂花和其他小丫頭一起跪在離女主人五米遠的地方,只瞥見上面坐的婦人年紀約有三四十多歲,脂粉不施,只戴了簡單的首飾,卻掩蓋不了身上的富貴氣息。
她身後站着兩個丫頭,都是十六七歲年紀。其中一個似乎察覺到什麼,轉眼望過來,小桂花慌忙低下頭。
牙婆子笑着回報說:“回太太話,這裏一共六個小丫頭,都是一個鄉紳家裏壞了事,女眷們送了教坊司,這幾個小丫頭都生得平常了些,便叫小婦人們拿出來賣。”
那太太坐在那裏一個一個挨着看過去,見這六個小丫頭生得果真平常,年紀從八九歲到十五六都有。
“你們幾個都說說自己會做什麼?”
牙婆忙走近幾步笑道:“這兩個大點的原來在廚房做活,做得一手好羹湯。”
又拉了小桂花出來,掀了她的衣服下擺道:“太太,你看看,這針腳,她們幾個原來都是針線上的人。”
那太太叫她家管事的帶着去廚房燒幾個菜菜試試,果然抬上來的幾盤菜味道還不錯,便講定了四十四兩銀子,兩個大的八兩一個,四個小的七兩一個。
因着自己兒子房中現在沒有針線上的人,便指着小桂花跟另一個小丫頭說:“你們兩個去大爺房中做針線,其他兩個放在姑娘房裏。名字么,讓她們自己屋裏人改去。”
小桂花和另一個丫頭被帶到大爺房中,房中坐着兩位年青婦人,其中一個穿着艷麗些的開口問道:“這是太太送來的?叫什麼名?”
管事媽媽回道:“是的,太太今兒從外面買來的,說是讓大爺房裏人自己取名兒。”
那少婦回頭對另一個穿得素凈一點的女子說道:“原來的大奶奶已經不在了,大爺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既然是太太送來的,當然不能推了。這兩小丫頭,你我一人一個先幫以後的新奶奶調教着也行,等到以後新奶奶進門了,再送過去服侍新奶奶,怎麼樣?秋菱姐姐。”
那叫秋菱的想了想說道:“你這樣安排也不錯,寶蟾妹妹先挑吧!”
寶蟾見她讓自己,也不客氣先來問兩個小丫頭的名字,另一個還罷了,當小桂花說了自己的名字后,四周的人都是倒吸一口冷氣。
寶蟾聽到時眼睛一亮,驚叫道:“小桂花,你叫桂花?”
小桂花見這屋裏眾人都有些異樣,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怎麼了,低了頭連連稱是。
寶蟾轉頭對秋菱說道:“她叫桂花,這名字好,我就要這丫頭了,另一個給你了。”
秋菱臉上反而有些擔憂,她對那管事媽媽問道:“太太沒問她的名字么?真讓我們自己改?”
管事媽媽說太太確實這麼說的。
秋菱拉了拉寶蟾得袖子說:“這名字還是犯忌諱,你改一改吧!”
“犯什麼忌諱,以前是她在,現在她人已經不在了,何況大爺以後還要抬新奶奶進門了,我們這些做姨娘的現在給她們改名字恐怕也不合適,還是等新奶奶進門再說吧!”寶蟾雖然說著推脫的話,但是秋菱還是從她話里聽出了幾分興奮。
小桂花至此就跟着這位寶蟾姨娘了。
這位寶蟾和秋菱都是這府里大少爺薛蟠的妾,不過秋菱是自小服侍大少爺長大的,新奶奶還沒進門就開了臉做了姨娘。
寶蟾是薛蟠娶進門的夏大奶奶的貼身丫頭,由夏大奶奶做主開了臉給薛蟠做了姨娘,因為夏大奶奶的緣故,性格潑辣的她雖然是後進門,卻始終在氣勢上要壓着秋菱一頭。
現在這府里大爺據說一直都沒回來,也不知道能不能回來,夏大奶奶前段時間已經過身了,至於是得急病去的還是其他的,這府里人都避諱莫深,據說是被二小姐下了嚴令的,上下都沒有人敢亂嚼舌根的。
所以只要這大爺不回來,這大爺院裏的事情就都是寶蟾姨娘做主,小桂花跟了她,也不知道是福還是禍?
白天院子裏總有人,寶蟾姨娘一般不叫她離開她身邊,白天除了做針線,也不讓她跟其他人接觸。
吃飯都是讓其他小丫頭端了她的分例在自己房裏吃,平日裏不準出去玩、
以前寶蟾姨娘屋裏有沒有上夜丫頭。小桂花不知道,不過自從她了,晚上就從來只有她一個人在屋裏上夜。
小桂花以前只是個針線丫頭,沒有近身服侍過主子,現在猛一干這活,自然是不熟練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寶蟾姨娘的習慣,反正這一大晚上的她要茶要水的頻率也太勤了,而且一會嫌茶燙,一會嫌水冷。
往往小桂花靠着剛想打瞌睡,就聽見裏面喊:“桂花,桂花,茶,端茶來。”她只好趕快爬起來聽從寶蟾姨娘的吩咐做事。
寶蟾姨娘倒是沒打罵過她,至少當著別人的面沒有過,但是看她的眼神總是讓小桂花滲着慌。
當然有時候她也有迷糊的時候,偶爾會忽然叫她“金桂,金桂你這賤人”的,不過等她真的過去了,寶蟾姨娘又清醒着叫她“小桂花”。
小桂花有些不解,但是想着多半沒好事。
後來大少爺薛蟠回來了,寶蟾姨娘還領着她專門給大少爺去看過。
小桂花是有些怕大少爺的,因為他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對,而且又總說些聽不懂的話,加上手腳又不太規矩,雖然說自己是這府里買來的,生死都由着主人說了算,但是自己還這麼小,大少爺怎麼好這口?
因而小桂花只想躲着大少爺,可寶蟾姨娘整天都引着大少爺在她屋裏,白天還罷了,晚上又只讓她一個人上夜,這洗澡水、洗臉水、茶水,只這幾樣就讓小桂花忙得整晚不得空的。
何況還要小心大少爺時不時伸出的“祿山之爪”,雖然自己這小身板前面後面還一樣平,可是被個成年男子哪怕只摸摸手那也是夠噁心的。何況有時她感覺大少爺對自己並非是“喜歡”,說著是“折辱”還更加貼切一點。
小桂花開始幾番受辱還找了寶蟾姨娘說一下,後來她看着寶蟾姨娘不但不生氣還一副很解氣的樣子,她就再不敢說了。
倒是秋菱姨娘還會為自己跟大少爺勸上一勸,但是大少爺哪裏會聽她的話,而且還惹着寶蟾姨娘指桑罵槐地說她。
因而小桂花再不敢在他人面前說起自己的委屈,每天麻木地做着自己應該做的事。
那日,聽得寶蟾姨娘又在屋裏跟大少爺耍,她不想進去侍候,又不敢跑遠了聽不到叫喚等下被罵,想是屋裏兩人耍久了忘記她了罷,居然在屋裏說起了什麼“金桂、二爺”還有什麼“砒霜”什麼的。
小桂花反正也沒聽明白,她靠着牆邊,恍恍惚惚得睡去...
恍惚中,她好像看見一個滿頭珠翠身着綢緞的年輕婦人進來了,彷彿沒看見她一般,越過她進到裏屋去了。
小桂花想是被魘住了一般,能聽見能看見,但是不能動不能說,她只感覺裏面噼里啪啷、稀里嘩啦一頓男男女女的聲音亂叫。
很快,屋裏安靜了,小桂花還是不能動,她看着天空從黑色漸漸變成灰色,逐漸明亮起來,院子裏傳來人聲,小桂花的手腳慢慢又有了知覺。
清早送洗臉水的小丫頭們進來了,看見小桂花還坐在地上,連忙上前扶起她來,問她怎麼了,她其實也不知道怎麼了,只拉着那丫頭進寶蟾姨娘的屋裏看。
門推開后,裏面一片狼藉,小丫頭們除了尖叫,四散開來。
小桂花其實心裏還是有點準備的,她搖搖晃晃扶住門框,慢慢倒下去。
一支金黃色的桂花插在屋裏正中間桌上的瓶中,床上二人具已死去多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