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章 問路
林一看着蜂擁上岸的鬼魂，明明應該互相爭鬥廝殺的群體這一刻卻彷彿有了默契。大家上了岸，分別奔向不同的方向，就好像有什麼在指引他們前方的路。
林一沒有阻攔，什麼都沒有做。只是靜靜的看着，鬼是殺不完的，師傅早就說過。因為鬼不是想像的那麼少，而是比人類人口還要多的存在，為什麼要殺鬼？師傅說，是有些鬼違反了鬼界的規矩，而自己就是那個守護規則的人。既為了人類，也為了鬼。
林一不太明白，但是能理解。說的好像使命感很重，可是師傅一輩子都沒離開過那個島，直到現在，自己還帶着他留給老情人美惠的最後一封信。
小猴子很開心，此刻拿着那個瓶子玩的開心，至於瓶子裏的那個女鬼，已經成了小猴子的晚餐。這又是林一沒想到的，原來這個猴子皮囊竟然還有這個作用，竟然是師傅祭煉的道器。
“請問，你知道地府第三十八號入口在哪裏嗎？”
她膽子很小，哪怕一頭披散的頭髮看起來像個厲鬼，只不過一開口，那個需要集中注意力才能聽到的聲音暴露了一切。
林一沒看到她的臉，她的頭髮太長，把臉部擋的嚴嚴實實的。一身純黑色的長袍，看不到她的腳，她就這樣飄在空中。
“我也不知道，不過你可以在這等一會，一會我送你一程。”
“謝謝。”
看不到面目的女鬼就這樣佇立在林一的身邊，小猴子看了她一眼，就繼續擺弄着瓶子。
“大哥哥，你知道地府八十八號入口嗎？”
“你是一個人嗎？”
“嗯。大哥哥，我還是人嗎？”
“那個不重要，過來在我身邊待着。”
林一的身邊又多了一個很怪的男孩子，他看看林一，又偷偷看看一身黑袍的女鬼，最後把注意力轉到了小猴子身上，他覺得大哥哥的猴子很好玩，可是他猶豫了一下，沒有伸出小手，只是瞪大了眼睛盯着小猴子的一舉一動。
林一身邊慢慢的聚集了很多鬼魂，高的矮的，年長的或者年幼的，他們都是問路的，態度都很好，就彷彿他們還活在人間，保留着人間時的處世態度，和那份恭謙。
“諸位，時候不早了，可還有什麼夢境要托，你們應該知道，夢只是夢，或許能看到，卻無法說出什麼。我能給諸位的建議就是，莫管前世，只奔來生。”
林一看着月上中天，慢慢的站了起來，朗聲說完這段話，從袖中彈出天罡正劍。
鬼魂大概有十多個，林一哪怕不去看他們的面孔，也知道他們有些人很難過，鬼在迷失理智之前，同樣會有人類的喜怒哀樂。
“最後再和諸位說一下，要入得地府之門，需經諸般審核才會決定來世如何，我這裏有天罡正劍，可斬斷罪業，只不過，我要提醒諸位，罪業越重，痛苦翻倍。莫不如去尋地府入口。”
沒有鬼魂離去，而是一起看向了林一手中的銅錢寶劍。看到無人應答，林一從懷中摸出一枚小碑狀的玉牌，口中念動法決，玉碑離手，猛地出現在面前化成一道光芒四射的大門。
“所有人依次通過正劍走入此門。祝君長居十二樓，自在天堂游。”
天罡正劍自己橫着飄在空中，左面是諸多鬼魂，右面便是那道玉門。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頭者超，無頭者升。鎗殊刀殺，跳水懸繩........敕救等眾，急急超生。”
林一催動道決，他並不着急，鬼留戀人間是能理解的，每留下一秒，便多了一秒回憶。此刻看着林一的模樣，最終還是有個老者迎着正劍走了過來，他自認此生無憾，總有千般捨不得，自己也到了該走的時候。
老者就迎着正劍撞了上去，通過正劍的時候似乎沒有什麼阻礙，正劍從他的腰間橫着斬過，老者身上冒出了很多黑霧，可是老者一直沒有發出聲音，一直走到林一面前，學着林一的模樣，單手作稽，然後笑着走進了光門。
“謝謝大哥哥，我不留戀這裏了，因為我不想再看看媽媽哭。我走了，媽媽就不會哭了。大哥哥，你說我還能成為媽媽的孩子嗎？”
男孩也順利的通過正劍，毫無影響的走了過來，看着林一，問了一句話，林一沒有回答，男孩走到林一身邊，雙手抱了抱林一的雙腿，又回頭對着小猴子揮揮手，一下跳進了光門。
有了開端，走過來的鬼魂越來越多，毫無例外的，這幫鬼魂都咬緊了牙關沒有發生任何聲音，哪怕有個鬼魂走到林一面前的時候只有原來的一半大小。
雖然他整個人縮小了一半，可還是笑着走到林一面前，
“他媽的，好疼啊。老子差點沒熬過來，早知道有這一關，我就不當大哥了，下輩子一定做個好人。小道士，這麼叫你，你可別生氣。我說我不想做壞事，可是我沒辦法，你信嗎？”
林一依然沒有回答，男子看了看林一，最後自己笑了起來，對着林一雙手抱拳，爽朗的笑着走進光門。
“我能不去地府嗎？我不喜歡人多的地方，鬼多了，我也不喜歡。我想住在那個瓶子裏。”
林一不得不轉頭看向這個女鬼，她是第一個來到自己身邊的，也是最後一個還沒走進光門的鬼。
“過了正劍，前塵罪業盡消，過了光門，前塵記憶盡消，也許你下一輩子會很喜歡和人相處。”
“那我就不是我了，對嗎？”
這是很多鬼魂問過林一的問題，林一其實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一個人記憶沒了，那麼她還是她嗎？
“我不知道，但絕不是現在這個模樣。”
“那太好了，我不想再做自己了。因為我控制不住自己去嫉妒別人，只有看不到別人，我才覺得自由。”
女鬼聽到這個答案有些反常的開心，只不過她通過正劍的速度太慢了。林一看着已經被黑霧裹成一團的女鬼，再看看明明痛苦的要死，卻還在笑的面孔，林一心裏只是一片感慨。
這還真是一個惡鬼，害過很多人人命的那種，正劍橫在那裏，對於她來說，硬闖過去，恐怕就是千刀萬剮的痛苦，可是她笑的很開心，林一能感覺的到，她真的痛恨她自己，就好像現在的所有痛苦都發生在她痛恨的人身上。
“原來哪怕變成鬼，我也能殺死我自己。哈哈哈~~~”
林一聽着女鬼的聲音，他出門的時間很短，有些事，他還沒遇到過，有些事，他還不知道該怎麼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