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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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2-11-22

英雄的末路也正映照着辰明遠的最終之路

浪翻雲步入觀遠樓二樓廂房雅座,恰是華燈初上時分。

觀遠樓在怒蛟島上,屬於小酒樓的規模。浪翻雲愛它夠清靜,可以觀望洞庭湖外的景色,所以這兩年來成為觀遠樓的常客。

兩年了!

自惜惜死後,轉眼便兩年。

他也不知道這些日子是如何度過,想到這裏,意興索然。

怒蛟島在江湖上赫赫有名,與赤尊信的尊信門、黑道大豪乾羅的乾羅山城,同被列為武林黑道的三大凶地。

這三股勢力,主宰着當今黑道的命運。

有人預言,只要這三股勢力打破均衡,合而為一,就是天下遭殃的時刻。

這一種趨勢正在發展,確實的內情異常複雜。

怒蛟島是洞庭湖上一個佔地萬畝大島,島上山巒起伏,主峰怒蛟嶺,矗立於島的中心地帶。

怒蛟幫的總部怒蛟殿,建於半山腰處,形勢險峻,易守難攻。

這等建築,是與浪翻雲並列為怒蛟雙鋒的右先鋒凌戰天精心設計和督建的。

接近三千的幫眾,過萬的家眷,聚居在沿岸一帶的低地,熱鬧昇平。賭場、妓院與酒樓林立,販商雲集,勝比繁華的大都會,又儼如割地稱王。

自上一代幫主上官飛,以怒蛟島為基地,在左右先鋒“覆雨劍”浪翻雲和“鬼索”凌戰天兩人的協助之下,南征北討,把湖南、湖北洞庭湖一帶收歸勢力之下,其影響力藉著長江東西的交通,幾乎遍及中原。販運私鹽,又從事各種買賣,坐地分肥,一般幫眾都家產豐厚,遑論頭目級以上人物。

有錢能使鬼推磨。錢也促進了這個湖島的興旺。

浪翻雲對窗坐下,要了兩大瓶女兒紅。

窗外淡淡一輪明月。洞庭湖水面波澄如鏡,月下閃閃生光。

秋霧迷茫凝月影,寒齋清冷剩梅魂。

惜惜就是在明月迷濛的一個晚上,欲舍難離下,撒手歸去。

浪翻雲沒有流淚,他從不流淚。

湖內有燈火疾掠過去,浪翻雲知道這是本幫巡邏的快艇。

近年來以四川、雲南一帶為基地的尊信門,在完成了對西陲的控制后,魔爪伸向中原,威脅到怒蛟幫的存在,形勢已到一觸即發的險境。

自惜惜死後,浪翻雲從不過問幫內事務,現任幫主上官鷹繼承父業,銳意圖強,樂得浪翻雲投閑置散,好建立自己的處事作風和新興力量。

成又如何,敗又如何!

縱能得意一時,人生彈指即過,得得失失,盡歸黃土。譬之如惜惜的絕代風華,還不是化為白骨!

浪翻雲心內絞痛。

長達四尺九寸的“覆雨劍”仍系腰際,這寶劍曾是他的命根,現在卻像是破銅爛鐵,對他沒有分毫意義。

掛着它只是一種習慣。

一陣輕微的步音傳入耳內。

浪翻雲知道有高手接近。

步音熟悉。

一人推門進來,隨手又把門掩上。坐在浪翻雲對面的位置。

這男子容貌瘦削英俊,兩眼精明,虎背熊腰,非常威武。正是與浪翻雲齊名的右先鋒“鬼索”凌戰天。

凌戰天的身體剛好擋着浪翻雲望向窗外的視線。

浪翻雲無奈的把欣賞洞庭湖夜月的目光收回,心內一陣煩躁,知道今晚又要面對險惡的世情。

凌戰天今年三十五,比浪翻雲少了一歲,正值壯年的黃金時代,生命的頂峰。

浪翻雲望着這個幫內最相好的兄弟,想起當年兩人出生入死,共闖天下;勉力提起精神,露出一個罕有的笑容道:“戰天,明天你即要起程往橫嶺湖的營田屬幫,我藉此機會,為你餞行。”凌戰天道:“你居然也知道了。”浪翻雲聽出他語氣中的不滿。

的確是,若非為他打點日常起居的小郭告訴他,不管凌戰天離去多久,他也不會知曉。

自惜惜死後,什麼事他也不想知、不想理。想到這裏,對這生死至交生出了一份內疚。

浪翻雲溫和地道:“放心去吧!我浪翻雲有一天命在,保你的妻兒一天平安。”當時幫規所限,外調者一定要把妻兒留在島上,藉此牽制部下。

凌戰天面容一整,正要發言。

浪翻雲一抬手,阻止了他說話,道:“休要再提,前任幫主待我等恩深義重,豈可在他老人家魂歸道山後,反對他的後人。叛幫另立之事,不可再說。”凌戰天面容浮現一片火紅,雙目射出激動的神色,怒聲道:“大哥,這個恕難從命,我們明天以後,可能再無相見的日子,心內之言,不吐不快。”看到這個有生死之交的兄弟悲憤堅決,浪翻雲儘管不願,亦不得不讓步,嘆道:“你說。”只有簡單的兩個字,似乎連一字也不想多說。

凌戰天道:“恕小弟直言,自新幫主上官鷹繼位后,不斷安插像翟雨時、戚長征、粱秋末等無能之輩把持幫務;一班昔日以血汗換回怒蛟幫偌大基業的弟兄,卻一一遭受排斥;不是權力被削,調任無關重要的位置;便是被派予完全沒有可能成功的任務,不幸的身死當場,較幸運也橫加上辦事不力的罪名,以致人心離散。”他的聲音愈說愈響,愈說愈激動,完全是一種不計後果的心態。

一向以來,凌戰天以冷靜精明着稱,可是在這個最尊敬的大哥面前,他內心的感情像熔岩般爆發出來。

凌戰天胸口強烈地起伏着,待得平靜了一點,才繼續說:“尤其自從上官鷹娶得乾羅那不知從何冒出來的女兒乾紅青后,更變本加厲;一方面加強排擠我們這群舊人,另一方面,又籌謀與這野心勃勃的黑道巨擘——乾羅山城的主人‘毒手’乾羅合夥,說是聯手對付尊信門主‘盜霸’赤尊信的擴張。其實乾羅這絕代凶魔,豈是易與之人,這樣引狼入室,徒然自招滅亡。”說到這裏,聲音有點哽咽。

浪翻雲一言不發,定定地望着杯內色如瑪瑙的醇酒。

酒醒何世?凌戰天望着浪翻雲,俯身向前,一對掌指按在桌面,因用力而發白,桌面被抓得吱喳作響,沉聲道:“老幫主和我們打回來的天下,難道便要眼睜睜拱手讓人嗎?”他的雙眼噴火。

頓了一頓,坐直身子,道:“大哥在幫內的聲望不作第二人想,只有你能力挽狂瀾於既倒,怎可以這樣無動於衷?”浪翻雲一手握起滿杯醇酒,一仰頭,那酒似箭般射入喉嚨,一股火熱般的暖流往身體各處竄去。面容卻如千古石岩般不見絲毫波動。濺出的酒灑在襟前,亦不拭抹。

凌戰天把心中近兩年的積鬱,一口氣痛快地說了出來,情緒宣洩后,人也逐漸平復下來。

他知道若不能將這個與赤尊信和乾羅並為江湖黑榜十大高手之列的“覆雨劍”浪翻雲振作起來,前途再沒有半點希望。

凌戰天續道:“三日後‘毒手’乾羅便會親率手下凶人‘破心拐’葛霸、‘掌上舞’易燕媚、‘封喉刃’謝遷盤等,傾巢而來。分明要一舉把我幫接管過去。”一陣悲笑,哂道:“可憐上官鷹那小鬼對付自己人用盡機心,遇到這等興亡大事,卻暈頭轉向,不辨東西,還以為平添臂助,可以對抗赤尊信那個魔君。分明是被妖女乾紅青玩弄於股掌之上。”

浪翻雲閉上雙目,不知是否仍在聽他說話。

凌戰天不做計較,時間無多,明天他便要給人外放,到了營田,那時鞭長莫及,只能空嘆奈何,急忙續道:“目下乾羅唯一忌憚的人,就是大哥。我被外調它方,一定是乾紅青受乾羅指示下所為,盡量削弱大哥各方面的助力,屆時大哥孤掌難鳴,還不是任人魚肉。目下唯一生路,就是在乾羅抵達前,把領導權爭取過來。怒蛟幫的生死存亡,全在大哥一念之間。”

浪翻雲再干兩杯烈酒,神色落寞。

凌戰天憤慨的眼神,轉為憐憫的神色,放輕聲音道:“大哥!不要再喝了,自從大嫂病逝后,你沒有一天不喝酒,儘管鐵打的身子,也禁不住酒毒的蝕害呢。”言下不勝惋惜。

若非浪翻雲這兩年來意氣消沈,全無鬥志,乾羅和赤尊信等雖說是一方霸主,縱橫無敵,亦不敢這樣明刀明槍,欺上頭來。

兼之現任幫主上官鷹樂得他投閑置散,好讓他從容安排,棄舊納新,建立自己的班底勢力。外憂內患,使曾經雄霸長江流域的怒蛟幫,勢力已大不如前。

當時天下黑道鼎足三立,乾羅山城以北方為基地,控制黃河兩岸。尊信門則以四川、雲南一帶為據點,勢力籠罩了中國西陲。怒蛟幫佔據了中部地帶,包括湖南、湖北、河南、江西等肥沃的土地。

無論是處在北方的乾羅山城,或是西陲的尊信門,若要在中原擴張實力,都自然而然要先攻克中原霸主,換言之,就是要先擊敗怒蛟幫。

但怒蛟幫昔日上官飛健在時,一代豪雄,統率全幫,武功有浪翻雲,組織有凌戰天,極一時之盛。無隙可尋,穩如泰山。

自從上官飛五年前逝世,浪翻雲兩年前喪妻,叱吒一時的長江第一大幫,已是今非昔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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