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差距
高倖幸聽到汽車驅走的聲音,她眼尾下拉,右手揉了揉小七的腦袋,對它聳鼻子。
安撫好小七,她才繞過院子進了門。
廳里放着電視,祁樂沒骨頭似的癱坐在沙發上。
“我這麼晚沒回來你不擔心?連個電話都沒有?”
祁樂瞧了她一眼:“我以為你早回來了。”
高倖幸踢掉鞋子,連拖鞋都沒穿就走了過去。
她單腿跪在沙發上,雙手扳過祁樂的臉,湊近:“祁樂,我長得美不美?”
祁樂眯了眯眼睛,看她表情認真,他一手撇開她腦袋:“丑不拉幾的,天天想什麼呢?”
高倖幸難得沒有和祁樂對着吼,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難不成真不好看?
所以,陸則言連做個朋友都不願意?
可是她明明昨天還收到一封情書來着。
想來想去,高倖幸覺得陸則言和祁樂一樣,沒眼光。
她還在發愣,祁樂拽起她的左手,那裏纏着白色繃帶。
“你手怎麼了?”
高倖幸抽回自己的手,語氣隨意:“摔了一跤。”
“右手沒事吧?”
“沒。”高倖幸抱着雙膝窩進沙發里,“你和我未來嫂子成了嗎?”
半天沒聽到回復,高倖幸轉頭看着祁樂。
他難得有些萎靡,一聲不吭,拿着遙控器對着電視機換台。
祁樂這人,還沒追到姑娘,就已經先給她預告的性子,要真成了,可不得好好吹噓一番?
所以,這是吹了。
她抿了抿唇,身子挪過去了些:“你為什麼被拒絕啊?”
祁樂睨了她一眼,把遙控器丟沙發上,仰靠着:“說我太熱情,沒有神秘感。”
兩秒后,高倖幸撲哧笑出聲。
“有這麼好笑?”
高倖幸拆穿:“這拒絕的也太不走心了。”
祁樂眉頭皺起,眼眸上揚,似乎真的在認真思考。
高倖幸收斂笑意,她才回過神,祁樂是第一次追女孩子。
應該是真喜歡,她不應該笑的。
怕他真傷心,高倖幸岔開話題:“龐阿姨呢?”
“她女兒下個月高考,爸媽讓她五一節回家了。”
話題扯到高考,高倖幸又想起陸則言,她本來還想等他高考後,表白。
現在這情況,表個屁,結果不得跟祁樂一模一樣?
果然是親兄妹,失戀都是同時的。
不過高倖幸覺得她比祁樂還慘一些,她都還沒跟陸則言表明心意,結果就已經出來了。
想到這裏,她也就不心疼祁樂失戀了,踢了他一腳:“我餓了,你給我弄點吃的。”
“你是沒手?”
高倖幸揚眉,左手在他眼前揮了揮。
祁樂翻了個白眼,心不甘情不願起身。
“真是欠你的,當時就該勸爸媽別生你,生來折磨我。”
這些話不稀奇,祁樂從小掛在嘴邊,她聽得耳朵都快長繭子了。
高倖幸爸媽經營一家民營服裝廠,遇到大額訂單時總是不着家,高倖幸便是祁樂照顧着長大的。
祁樂比高倖幸大五歲,隨着爸爸姓,高倖幸跟着媽媽姓,所以很多人第一次聽到他倆名字的時候都不覺得他們是親兄妹。
但是他們確實是如假包換的怨種親兄妹。
五一節最後一天,高倖幸把院子裏種的向日葵折了兩朵。
瓜子基本已經成熟,花葉卻未凋落,帶着桿,還有些重量。
祁樂幫着拿到車上,然後送她回學校。
高倖幸回學校帶了不少東西,祁樂怕她拿不了,便先去停車,再送她回宿舍。
她站在校門等祁樂,路過的同學都對她手上的向日葵投來好奇的目光。
在城市,確實很少見。
高倖幸穿着寬鬆白色襯衫裙,下擺是摺疊的荷葉邊,長度到小腿的位置,腳上是白色帆布鞋。
她右手拿着手機,左手臂彎靠着兩隻碩大的向日葵。
她頭髮很久沒有剪了,散落在肩膀,掃過向日癸花瓣。
應該是很重,她調整了好幾次姿勢,倒是不肯放棄擺弄右手上的手機。
陸則言看着她腳邊三個手提袋,不知不覺已經走近。
突然的沉香味襲來,高倖幸玩手機的手一頓,側過頭就看見陸則言。
被他拒絕的惱氣還未過,高倖幸回過頭,沒說話。
她手指在手機上滑動,心早就不平靜了。
雖然她也不知道她期待陸則言說什麼,但總是希望他先開口。
“需要幫忙嗎?”
高倖幸抿了抿唇,連臉都沒抬:“不需要。”
過了兩秒陸則言才道了一句“好”。
然後,他就走了,卷着那股沉香味一起不見了。
高倖幸有些石化。
她覺得,陸則言真的就只是看見一個算不上朋友的熟人,然後迫於禮貌,客氣詢問一番。
她到底在期待什麼?
祁樂正好停好車回來,撞高倖幸槍口上了。
她把向日葵塞他懷裏,順帶掉了幾片花瓣。
祁樂拽着幾大包,用膝蓋頂了一下才拿穩:“高倖幸,你找抽呢?”
“你抽吧,等媽媽回來我就告訴媽媽你根本沒來接我。”
“不帶翻舊賬的。”
“就翻。”
祁樂跟着高倖幸來到女生宿舍。
程亦可早就等在女生宿舍門口,接過向日葵,眼睛彎彎:“謝謝祁樂哥哥。”
“嘖。”祁樂沒好氣睨了高倖幸一眼,意有所指,“瞧瞧,都是誰給你慣的壞毛病?“
高倖幸撇了撇嘴:“你謝他幹嘛?這是我給你摘的。”
“.”程亦可看出她不高興,抿了抿唇,順手把祁樂手上的袋子接過來。
高倖幸自覺從程亦可手上攬了兩個袋子過去。
祁樂:“我這個月要回學校準備畢業答辯,端午節不一定回淮午。”
“知道了。”高倖幸轉身往女生宿舍里走。
程亦可:“祁樂哥哥再見。”
“好,下次見。”
程亦可追上高倖幸:“你怎麼了?剛才給我發微信不是還很開心嗎?”
“.”
“呀,你的左手怎麼受傷了?右手還好嗎?”
“我沒事。”高倖幸沉了口氣,聲音低落,“好像失戀了。”
程亦可“噔噔噔”跳到高倖幸面前,面色驚訝:“你談戀愛了?”
“也不是回宿舍再說。”
回到宿舍,高倖幸把事情經過說了一番,然後問程亦可。
“你覺得我長得美不美?”
“很漂亮。”
“那他為什麼不喜歡我?連聯繫方式都不給!”
程亦可想了一下:“喜歡一個人應該是各個方面,跟長相關係不大。”
高倖幸靠在椅子上,嘆了口氣。
跟長相關係不大,可是其他方面她也沒有拿得出手的。
程亦可:“你喜歡他什麼呀?”
“喜歡他什麼.”高倖幸默了片刻,說,“嗯,長得好看。”
“還有呢?”
“.”
程亦可眼睛瞪得溜圓:“拋開他的相貌來說。”
高倖幸又默了片刻,抬眉,誠心誠意道:“拋不開。”
程亦可無語,拿着向日葵觀摩。
高倖幸看着左手的繃帶,若有所思。
程亦可舉着向日葵:“就這樣吃嗎?”
“這種顏色的還沒熟。”高倖幸指了指旁邊,“你吃這邊這塊就行,這種顏色的可以吃。”
跟程亦可聊了一會兒也沒聊明白,高倖幸開始收拾東西,她拿出衣服想掛上,裏面抖落出一疊人民幣。
她撿起來數了數,整整1000塊。
想來是祁樂放的。
她打開微信,果然有祁樂的未讀信息。
祁樂:【連帶着端午節的打車費,1000塊一分不少你的,有什麼好生氣的】
她哪是生他的氣?
只是幼稚的把氣發在最親近的人身上而已。
周二下午的體育課,高倖幸站在操場牆欄邊,外面是她發小謝呈。
謝呈的爺爺和高倖幸的祖父是堂兄弟,因這個,謝呈總打趣讓高倖幸叫他叔叔。
他們年紀一樣大,高倖幸不叫,說他們只能是發小關係,要不就絕交。
謝呈小時候家境和高倖幸差不多,還是鄰居,後來謝家就搬走了,現在已經是淮午叫得上號的富裕家庭。
謝呈成績不好,高中被謝父送出國。他倒也沒忘兒時情誼,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隔着牆欄也來見高倖幸一面。
謝呈把一次性手套遞給高倖幸,中間擺放着梅花糕。
小小的一顆,梅花形狀。明明是蛋糕,裏面包著辣醬。
可能會覺得很奇怪,但是就有人愛這種怪味。
高倖幸:“你這次走了多久回來?”
“不確定,以後回不回得來都不確定,所以,這不是來給你道個別嗎?”
“對了,你和你那個外國女朋友怎麼樣了?”
提到這個,謝呈臉色不虞:“別提了。”
“哦,又被甩了?”
謝呈抓了一把梅花糕,往高倖幸嘴裏塞:“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
高倖幸鼓着腮幫子,說話不清不楚,但也能聽清大致說的是,你自己被甩了,管我屁事之類的話。
引得謝呈又抓了一把塞她嘴裏。
高倖幸來者不拒,她喜歡大口大口吃這些。
陸則言正好經過,視線落在高倖幸臉上片刻,又轉到掛在圍欄花繞的透明食袋上。
高倖幸捂着腮幫子,看着他從謝呈身後走過去。
好傢夥,上次還客氣問句要不要幫忙,這次連招呼都不打了。
高倖幸咽了嘴裏的東西,衝著他的背影:“王八蛋!陸則言!”
謝呈盯着高倖幸,有些激動:“你叫他什麼?”
“陸則言啊。”
“我靠,不會是那個陸則言吧!”謝呈掏出手機,對着陸則言背影拍了一張照片,然後開始擺弄手機。
高倖幸:“你怎麼回事?”
“我給我同學傳過去,問問這個是不是陸家的那個陸則言,他見過陸則言。”
高倖幸吃着梅花糕:“什麼陸家?”
“就是華僑四大家族之首的陸家,最近聽說陸氏集團內部動蕩。”
高倖幸聽不懂,只問:“為什麼他就是你說的那個陸家的陸則言?”
“有人說陸老先生回國頤養天年,陸老先生是淮午人,陸則言出現在這裏不就很巧嗎?”
“.”
“倖幸,你知道紅星路中間那個被圍起來的老宅子嗎?”
高倖幸點頭。
那老宅子在那裏很久很久了,歷史悠久卻不見舊,總是休憩打掃。紅星路修建時還特意為它繞了個彎。
“那就是陸家老宅,不過沒什麼當地人知道。”
高倖幸:“那你怎麼知道?”
“留學生圈內誰不討論陸家的事兒啊?左聽一句右聽一句唄。”
高倖幸看了看陸則言每次去處的盡頭,正是紅星路。
她回過頭,嘴角上翹:“謝呈,跟你說個心事唄。”
“什麼?”
“我喜歡陸則言。”
“咳咳咳。”謝呈被嗆到,好半天才緩過來,他咳紅了臉,“你喜歡誰?”
“陸則言啊,我還打算和他考同一所大學呢。”
謝呈:“你就做春秋百日夢吧你,他根本不會在國內上大學的好嗎?”
“什麼意思?”
“有八卦說,陸氏集團內部動蕩是因為陸老爺子身子不行了,兩兒子爭權呢!我估計.陸則言陪陸老爺子回來頤養天年就是個幌子。”
高倖幸聲音提高了些:“那他萬一就是回來上大學的呢?”
“他家不在這兒,家業也不在這兒。”謝呈沒什麼好氣,“高倖幸,你跟我犟什麼?他哪裏上大學關你屁事!”
高倖幸沒搭話,抓了一把梅花糕塞進嘴裏。
謝呈:“我跟你說,你趁早死了這條心,你們之間差距太大了。”
“差哪兒了?”
謝呈言簡意賅:“錢!”
高倖幸翻了個白眼兒。
她沒為錢煩惱過,也不明白喜歡一個人跟錢有什麼關係。
她現在煩惱的是,陸則言連個聯繫方式都不給她,而她上次對他沒什麼好態度,現在實在是拉不下臉和他調和關係。
不過她又想,如果陸則言出國,她要不要也去留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