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五彩斑斕的你
第二天是個艷陽天,頗有雨後天晴的意思。
丁老師帶着高倖幸和胡淼回到市區,入住主辦方安排的酒店。
趁丁老師在櫃枱填入住信息,胡淼小聲感嘆道:“這就是天堂和地獄的差距啊。”
這是家快捷酒店,條件肯定不差,只是不能和昨晚那家相比。
高倖幸打趣:“你這麼嫌棄啊?要不你去找陸則言,當他小弟?”
胡淼似乎真的在想,半響后才道:“可是我覺得我不夠格。”
高倖幸:“.”
酒店是兩人床的標間,高倖幸的房友是個長得清秀的女孩子。
她向來熱情,從包里掏出淮午特有的奶糖:“你好,我叫高倖幸,這是我們淮午的特產,你嘗嘗?”
女孩兒愣了一下,捂嘴低笑:“還有這名兒啊。”
女孩兒說話一口北都腔,像是本地人,帶着明顯的優渥感。
“我叫關霖,你這糖.”關霖抬眼,“我們這兒也有的。”
她雖然這樣說,手倒是伸了過來。
高倖幸握着糖盒一縮,麻利蓋上盒子轉身:“那行吧,我就不獻醜了。”
收拾好東西高倖幸直接躺在床上玩手機,在祁樂朋友圈下面言語“侮辱”他。
“你怎麼不換衣服就上床?”
高倖幸臉一下拉了下來,她並不是好脾氣的人:“我躺你床上了?”
其實關霖能好好說話,高倖幸倒很願意配合她,畢竟有緣才能住一間房,可是她可受不了陰陽怪氣的人。
“我今晚不會回來。”關霖背着小包,“我家就在北都,是主辦方硬要求住進來,我沒辦法才來了這麼一趟。”
也不知道她解釋個什麼勁兒!高倖幸玩手機,頭都沒抬一下。
什麼主辦方硬要求住進來?
陸則言不就沒住進來嗎?
等關霖走後,高倖幸翻了個白眼兒:“嘁,得瑟什麼呢。”
半夜,關霖居然回來了,還帶着絲絲酒氣。
高倖幸也沒理她,蒙頭就睡,畢竟第二天就開始競賽了。
競賽時間三天,高倖幸是一次也沒見着陸則言。
最後一天,主辦方辦了一個實驗室小活動,題目是“五彩斑斕的世界”,各個高校為一個單位,不計入成績,算是討個彩。
要不是陸則言這時候出現,高倖幸覺得他可能沒參加競賽。
高倖幸和胡淼正討論如何能一鳴驚人的時候,陸則言依舊事不關己地站在一邊,清淡吐出兩個字“煙霧”。
胡淼小心翼翼發出疑問:“學長,這是不是太簡單了?”
這簡單的程度,根本不可能得到名次。
陸則言指了指旁邊已經開始動靜的小實驗桌:“得不了名次。”
高倖幸望過去,是很出名的神童,上過電視的那種。
她視線轉到陸則言身上。
他臉上懶散,修長好看的手指撥動桌上的試劑。
胡淼好像把他的話聽進去了,說:“那我做紅色和黃色吧。”
高倖幸最後也挑了兩個顏色。
他們做的太簡單了,以至於後半場在那裏發獃。
主辦方一個禿頂老頭晃悠到他們面前,看了看實驗桌,眼神有些詫異,似乎不相信她們就這樣完事兒了。
高倖幸雙手捂臉,沒忍住:“真丟人。”
然後,她聽見微不可聞的笑聲。
她側頭,陸則言嘴角笑意並未收斂,他似乎毫不掩飾他就是在笑高倖幸。
這笑明明不懷什麼好意,高倖幸不明白他是如何做到如此坦蕩的。
陸陸續續做完實驗,競賽學生都往她們這個方向來,都想看看神童的作品。
然後無意間瞥見他們的作品。
那臉色.
高倖幸沉了口氣,覺得太丟人,找了個借口跑去別的實驗台。
她東看看西瞧瞧,最後還是把視線放在了他們自己的實驗台處。
胡淼不知道去哪兒了,台前就陸則言一個人。
他穿着極為簡潔的黑色外套,一隻手撐在試驗台上,另一隻手拿着試劑,從容懶散。
像是不認真。
卻總是在實驗瓶煙霧稍淡時又能及時的添加。
高倖幸確定,他們的作品幼稚至極。
可是五顏六色的煙霧層層繞繞,像是有了生命,圍着陸則言轉。
它們把他五官全部攏住,卻又在下一刻散開,變得驚艷。
高倖幸小嘴微張,她摸了摸頻率不太對勁兒的心臟,滿肚疑團。
如果說是陸則言長得好看,那麼她也算和陸則言比較熟悉了,怎麼還能失控呢?
她瞄見旁邊站了幾個女生在看陸則言。
肯定不是看他們的作品!
高倖幸撇了撇嘴,回到實驗桌。
看了他好幾眼,才搭話:“學長,你還記得你的衣服嗎?”
陸則言側頭,似乎在等她說下去。
“你還要嗎?”
她這意思,分明就是不想還了,但又礙於禮貌,想佔有得問心無愧才來問這麼一嘴。
陸則言回過頭給實驗瓶里滴試劑:“不記得。”
煙霧瞬間又濃厚起來。
他不是說不要,而是說不記得。
高倖幸點頭,那就是不用還了。
下一秒,她眉頭微蹙,覺得並不滿意他“不記得”三個字。
高倖幸看着冉冉升起的煙霧,嘟囔:“我感覺我們做這麼簡單的東西好丟人。”
“贏不了,花那麼多心思幹嘛?”
高倖幸:“.”
這話似乎也反駁不了。但未免太過於“認命”,不像他們這個蓬勃朝氣年紀的人該有的態度。
陸則言舉着試劑微微仰頭。
他側臉輪廓凌厲,額頭,鼻樑,下顎似畫的一般。
他喉結上下滑動:“沒了。”
不甚在意的語氣,似乎沒了就沒了。
“我去借點。”高倖幸不是熱心的人,卻想幫他借點。
她也不認識什麼人,正好看見關霖。
但是,她不想跟關霖借。
關霖看她眼神,竟大方道:“要什麼?”
“濃鹽酸。”
關霖在一排材料里找了一會兒,遞給她。
高倖幸道了句“謝了”。
她回到實驗台,胡淼正一臉誇張,手腳並用地跟陸則言描述隔壁的神童有多麼神。
高倖幸把濃鹽酸遞過去,陸則言接過,不清不淡道了句“謝謝”。
高倖幸嘴角扯開,笑容明艷又爛漫:“不客氣。”
高倖幸沒收回視線,她看他把濃鹽酸滴入實驗瓶,然後他眉頭逐漸縮緊。
順着他的視線,高倖幸才發現實驗瓶莫名其妙的開始冒泡。
“咕嚕咕嚕.”竟越來越大聲。
高倖幸湊上前查看。
“嘭——”
一聲巨響。
她只覺得被人抓了一把,手臂生疼,背後是溫熱的胸膛。
高倖幸還沒從驚恐中回過神,接着又是“嘭嘭嘭”幾聲。
她下意識想捂住耳朵,卻抬不起右手。
又脫臼了。
高倖幸往後縮了縮,抵着陸則言的胸膛。
她心跳比剛才聽到爆炸聲跳得還快,在看見胡淼也被他護在身下時才漸漸平息。
現場人很多,多是學生。十幾歲的孩子肯定是害怕的,到處亂竄。
高倖幸沒跟陸則言一起走,他被突然闖入的幾個男人擁護着離開,而她被丁老師帶去診所。
這件事沒人受傷,連高倖幸的脫臼好像都只是她自己的老.毛病,不過關霖所屬的學校被折摘出競賽名額。
後來直至返校,陸則言也沒再出現過。
胡淼打趣說他可能是坐私人飛機飛走的。
高倖幸回到學校,正值周末,來了個修理工幫她修床,檢查了一下說沒零件又走了。
她躺上去,發出“嘎吱”聲。
“亦可。”
程亦可正為數學題煩惱,淡淡的“嗯”了聲。
高倖幸輕道:“我好像,有喜歡的人了。”
她聽見程亦可磕磕碰碰的聲音,然後來到她跟前。
“你你說什、什麼?”
高倖幸“嘖”了聲,打趣:“激動什麼?就允許你網戀,不許我有喜歡的人?”
“我沒網戀,我.”程亦可想解釋,卻反應過來,“不是,先說你的事兒,你喜歡誰呀?”
高倖幸坐起身,伴着“嘎吱”聲:“陸則言。”
“誰呀?你們班上的嗎?”
高倖幸翻了個白眼,原來不是全校都認識陸則言啊。
她揚了下眉:“明天中午,我來找你,我帶你看他。”
程亦可坐回書桌前:“我不去,我要吃飯,晚了就沒糖醋排骨了。”
“程亦可,他真的很好看。”高倖幸皺着眉,“你就去看看。”
“我不喜歡好看的。”
“是是是。”高倖幸打趣,“你就喜歡年紀大的。”
程亦可被打趣慣了,也不急着反駁,不過她語氣帶着點兒惱:“那你呢?你要表白嗎?”
“要啊。”
程亦可不敢置信:“你還真想過了?”
“嗯。”高倖幸笑,“不過他馬上高考了,我打算他考完試再說。”
“不是你們班的嗎?”
“我什麼時候說是我們班的了?”
“可是他畢業了,你還沒畢業,表白有結果嗎?”
高倖幸理直氣壯:“我只是憋不住事兒,又沒說表白了就要談戀愛。”
她就是想,能不能先跟陸則言預個約。
程亦可低頭做題。她不明白高倖幸的腦迴路,甚至覺得高倖幸不是認真的。
她語氣太隨便了,像是說她喜歡上食堂新品豆乾肉包。
高倖幸沒事兒,又逛到了操場,這次她沒去鑽鐵門,主要是鐵門已經整個換了,現在連小狗都鑽不出去。
操場上有一群人在踢足球。
高倖幸想,如果那天中午她沒嫌棄食堂的飯菜不好吃,她就不會跑到這兒來。
如果那天操場像現在這樣有人,她就不會求助陸則言。
如果陸則言沒正巧從這兒過,她就不會遇到陸則言。
想來想去,她覺得就是緣分。
高倖幸低頭笑了聲,再抬頭,陸則言清瘦高挑的身影撞入她的視線。
不敢置信地有些恍惚。
不過他依舊在校外,而她在校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