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當今皇后召見青登？【4300】

青登的陳述很漫長……畢竟，他此次指揮的部隊，可是二十萬規模的龐大軍團！

如此驚人的戰役，由不得他輕忽大意。

為求完勝，青登與他的參謀團（土方歲三、山南敬助等人）做足了謀划、準備。

約莫1個時辰后，他終於做完彙報，安靜地揚起視線，看着德川家茂，靜待對方的回復。

德川家茂緊盯着桌上的地圖，作沉思狀。

須臾，他彎起嘴角，露出苦笑：

“……說實話，我無從置喙。”

他說著換上自嘲的口吻：

“長於宮中的我，根本不懂軍事。”

“莫說是統領20萬大軍去打仗了，你讓我帶200人去踏春，我都沒辦法保證將隊伍全須全尾地帶回來。”

“總之，我先概括一下你的作戰思路吧。”

“簡單來說，‘津和野戰線’與‘小倉戰線’乃佯攻，它們的主要目標是牽制長州的兵力、分散其注意力。”

“只要作為主攻方向的‘安藝戰線’能夠取得勝利，長州便末日在即。”

青登點點頭：

“沒錯，正是如此。”

青登之所以選“安藝戰線”為主戰場，便是因為此處的地勢較平坦，不論是進軍還是往前線供應物資，都會方便許多。

只要突破長州軍在安藝方向的防線，就能一鼓作氣攻入周防腹地，進而長驅直入，拿下萩城，消滅長州！

德川家茂又看了幾眼地圖：

“……橘君，我提不出什麼像樣的建議，所以就按你自己的意思去打吧。”

“待戰端一開，前線的一切大小事務，皆由你來定奪。”

“必要的時候，可以不必向江戶請示，自己臨機處事，切莫耽擱了軍機。”

青登聽罷，先是微微一怔，隨後馬上回過神來，朗聲稱“是”。

讓青登自行處理前線的所有事務——這並不出奇。

他乃軍團的總帥，將統領前線的大權交給他是理所應當的。

不過……德川家茂的後半截話就很驚人了。

必要的時候，可以不必向江戶請示，自己臨機出事……這其中的“自由度”與“操作性”可太大了！

饒是見慣德川家茂的慷慨的青登，也不禁這般暗忖：

——殿下他……就不擔心我造反嗎？

手握二十萬大軍、前線離幕府統治區很遠、擁有先斬後奏之權、幕府對這支軍團並無很強的控制力……這些條件，簡直就是為造反量身定做的！

不誇張的說，假若青登是個狼貪虎視的野心家，那他完全有能力黃袍加身，直接反他娘的。

青登都可以想像得出來：在得知德川家茂竟授予他如此大的權力后，絕對會有不少幕臣提出激烈的抗議。

“將軍大人，請您三思”、“殿下，您這是養虎為患！”、“主公！請謹記天寶舊事！”……這些說了無數遍的話語，又會被不厭其煩地提起。

天寶舊事——自然是指安史之亂。

礙於德川家茂對青登的寵愛，以及青登自身的權勢，沒人敢明着說青登的壞話。

但是，近年來已經有越來越多的討厭青登的人，或是擔憂幕府未來的人，暗中稱青登為“江戶的安祿山”。

如此稱號，倒也算不得錯。

畢竟，不論是從哪一個角度來看，青登都像極了第二個安祿山。

安祿山一身兼任范陽、平盧、河東三鎮節度使。

青登一身兼任陸軍總裁、京畿鎮撫使、八王子千人同心頭三職，並且擁有四十萬石的封地。

安祿山手握十幾萬精銳邊軍。

青登手握新選組、八王子千人同心這兩支精銳勁旅，後者直接部署在幕府的家門口。

安祿山在河北大地很得民心。

青登在京畿地區很得民心。

唐玄宗很寵幸安祿山。

德川家茂很寵幸青登。

將青登與安祿山的異同逐一羅列出來，便能發現二人間的唯一差別，就只有安祿山起兵造反了，而青登還沒有。

對幕臣們而言，如今的青登已成“達摩克里斯之劍”一般的存在。

他們生怕哪天青登也喊出“清君側”的口號。

事實上，就連青登本人都覺得德川家茂對他太過偏愛了。

賞賜大把大把地給，官職唰唰唰地升，兵權說送就送。

也不怪得世人覺得他們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如果不是青登知道自己是清白的，並且確信德川家茂沒有什麼奇怪的癖好，否則他也會忍不住地覺得對方是不是對他的溝子或是別的什麼東西有所企圖……

德川家茂究竟是圖啥呢？

搞不懂……真的搞不懂……

對於這個問題，青登思考過很多次，然而直到今日都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個時候，德川家茂忽地扭頭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哎呀，都已經是這個時間了啊……”

他說著從懷中掏出懷錶，確認完眼下的具體時間后，抬頭對青登說道：

“若讓和宮等得太久，她怕是會生氣啊。”

“嗯？”

——怎麼突然冒出來個“和宮”？

出乎意料的名字，使青登不禁一怔。

德川家茂微笑道：

“橘君，就在昨夜，和宮特地囑咐我：等我與你談完正事了，讓你去見她一面。”

青登臉上的疑惑之色不減反增：

“與和宮殿下見面？為什麼？”

“等你見到和宮就知道了，暫且容我賣個關子吧。”

說罷，德川家茂特地豎起右手食指，輕抵嘴唇，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我現在正好要去處理一些政務。橘君，在與和宮見完面后，你去‘休息之間’等我，我有一件很重要、很嚴肅的事情要當面告訴你。”

“‘很重要、很嚴肅的事情’……何事？就不能現在跟我說嗎？”

德川家茂輕輕地搖了搖頭。

“那可不行。記住了，是‘休息之間’，可別走錯了。‘休息之間’，‘休息之間’。”

他反覆強調“休息之間”，彷彿這處地點格外重要，絕不容出錯。

雖是轉瞬即逝，但青登確實在對方眼中發現一抹耐人尋味的眸光……

青登眨了眨眼，一頭霧水地看着變成“謎語人”的德川家茂。

德川家茂微笑着，雙眸深處再度浮現出古怪的情緒。

……

……

和宮——即當今天皇的親妹妹，今年剛好18歲。

文久二年（1862），為了進一步促成“公武合體”，幕府主動向朝廷提出聯姻的請求。

是時，皇室內部適合出嫁的女子，就只有天皇的親妹妹和宮。為了讓和宮同意下嫁關東，幕府和朝廷都費了好一番功夫。

首先，和宮早在6歲時就與有栖川宮熾仁親王訂下了婚約。

突然讓她解除婚約，改嫁他人……在道德層面上，和宮難以接受。

其次，就跟絕大多數京都人一樣，和宮有着無比嚴重的地域歧視。

她認為關東乃蠻荒煙瘴之地，關東人都是一幫粗俗不堪、無甚涵養的野人。

在她眼裏，嫁給征夷大將軍跟嫁給強獸人是沒啥區別的。

總而言之，在使盡各種手段后，總算是讓和宮點頭同意聯姻。

不過，她提出了一大堆附加條件，包括且不限於在去往江戶后，必須保留以往的生活習慣，繼續穿戴朝廷風格的服飾，使用朝廷風格的器具。

反正這些條件無傷大雅，也就都應允了她。

就這樣，和宮成為幕府的現任御台所（征夷大將軍的正室，類似於皇后）。

青登時任側眾兼御台様用人，負責管轄將軍的小姓、小納戶、醫師，負責老中與征夷大將軍的雜務，並且統括大奧（將軍的後宮）的一切事務。

既然是專管後宮的官員，青登對和宮自然並不陌生，他們有過不少交流。

當然，礙於身份的巨大差距，青登跟和宮本人沒有過直接交流。

哪怕是在面對面的情況下，也是由和宮身邊的御上臈來代為傳話。

【注·御上臈：御台所身邊的高級女官，一生不能結婚，甚至就連將軍本人也不能與她們有肌膚之親】

因此，主要還是和宮身邊的那一溜女官跟青登有着比較多的接觸。

出於此故，青登深刻體會了京都人的地域歧視，以及這些自朝廷來的婆娘有多麼煩人，一個個的儘是事兒逼。

青登鮮少講髒話，更不喜歡以言語貶低他人，相比起動口，他更喜歡動手。

不過，對於和宮身邊的那些女官，他罕見地以“臭三八”來作為指代，可見青登對她們的厭煩。

時而要求青登購置原汁原味的公家服飾、京都器具，時而“建議”青登學習高貴的京都腔，別再用粗魯的關東腔來講話……沒完沒了的各種要求，變着花樣折磨青登。

一旦青登稍有異議，她們就會搬出那套說辭——“你可是御台様用人，服侍御台所是你應盡的職責”——來強壓青登。

如此也就罷了，更氣人的是，青登還得無止境地承受她們的陰陽怪氣。

京都人的地域歧視，絕不會因你的身份、職稱而轉移，哪怕你是立下無數戰功的“仁王”也不例外。

這些臭三八在跟青登對話時，話到最後總會拐着彎兒地陰陽青登。

要麼是嘲諷青登的口音，要麼是調侃青登的穿扮……總之就是藉著貶低關東人來彰顯優越感。

如此這般，有那麼一段時間，青登一聽見京都口音的女聲，就會不由自主地犯噁心，脊背直冒冷汗——這些臭三八對青登造成的傷害，就有這麼大。

直到最近，他這“京都口音恐懼症”才總算是稍有緩解。

不過，青登對和宮本人倒是無感，既不喜歡也不討厭——畢竟他們連話都沒說過一句。

話雖如此，但出於對那些臭三八的厭惡，青登實在不想跟和宮見面。

因為凡是有和宮在的地方，就絕對有那些臭三八的身影。

可既然和宮召見他了，他再怎麼不願也只能勉為其難……

……

……

大奧乃征夷大將軍的後宮，是將軍的正室、側室與子女的住處。

按照幕府規定，除非是“請醫生來看病”、“請木匠來修繕房間”等特殊情況，否則除將軍以外的一切雄性動物，皆不得進入大奧。

大奧里的所有侍從，不論是掃地的，還是洗衣服的，全都是女性，就連養寵物也只能養雌的。

哪怕是在擔任側眾兼御台様用人的期間，青登也未曾踏足大奧。

不過，御台所（將軍的正室）可以在大奧的“對面所”接見面會者。

此時此刻，在御廣座敷的帶領下，青登大步流星地趕赴對面所。

【注·御廣座敷：大奧的雜務課，會於御廣座敷待命，有官員造訪大奧時，會由擔任此職務的人負責待客事宜。】

期間，他遇見不少熟人。

“啊！仁王大人！好久不見！”

“仁王大人，您還記得我嗎？”

“仁王大人！貴安！”

在踏入大奧的地界后，頓時有無數鶯燕圍繞在青登的身周。

雖然青登擔任側眾兼御台様用人的時間不算特別長，但憑藉著出色的工作能力，以及超群的人格魅力，他成功贏得了大奧的絕大部分女官的好感。

眼見青登久違地駕臨大奧，這些女官紛紛來了精神，熱情洋溢地向青登打招呼。

某些女官在聽聞“仁王來了”后，甚至特地放下手頭的一切事務，忙不迭地趕來跟青登見上一面。

出於時間緊迫的緣故，青登來不及跟她們閑聊，只能簡單地打個招呼，然後匆匆告別。

……

……

休息之間位於中奧，是與萩之走廊相鄰的將軍房間，分成上段與下段。

上段為將軍睡覺的地方，將軍起床后，會命令小姓幫他梳月代頭。

用餐后，會接受奧醫師的診斷，並於下段打理政務。

“母親大人，請！”

德川家茂比了個“請”的手勢，領着天璋院進入休息之間的上段。

“家茂，怎麼了？為何那麼突然地邀請我來此？”

天璋院一邊抬腳走入房間，一邊朝德川家茂投去疑惑的視線。

“沒什麼，就只是今日難得有空閑，想要久違地跟母親大人聊聊天而已。”

說罷，德川家茂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

“這樣啊……也好，那我們母子倆今天就好好地聊聊天，增進一下感情吧。”

出於對德川家茂的信任，她不疑有它，大大咧咧地曲膝就座。

正因百分百地信任對方，所以她並未察覺德川家茂的異樣——就在她坐定的下一刻，德川家茂翹起唇角，露出“計劃通”的詭異表情。

下一息，在天賦“帝王之術”的加持下，他迅速恢復原樣，不動聲色地坐在天璋院的正對面。

【注·帝王之術：面部肌肉的控制能力極為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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