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385亂糟糟的一天

第389章 385亂糟糟的一天

第389章385.亂糟糟的一天

1月7日,維也納市裡總醫院

冬日陽光透過玻璃,將清晨灑進外科主任辦公室,照亮了辦公桌,也照醒了伊格納茨那張臉。

“你晚上該不會沒睡吧?”

分手后艾莉娜也沒法對他省心,不知道說多少回了:“你今天要上手術台,這種精神狀態,台上要是出問題了怎麼辦?”

“能出什麼問題?”伊格納茨很不耐煩地打了個哈欠,“要不是因為今天有手術,我也不至於睡那麼晚,再說時間都還沒定呢。”

艾莉娜很激動:“我才不管你會怎麼樣,我擔心的是醫院的聲譽!!!手術失敗就是在砸我們醫院的牌子!”

“好了好了。”伊格納茨甩甩手,“大早上大家都挺累的,又不是出了什麼大事,你吼那麼大聲幹嘛?”

“你”

艾莉娜把人事檔案冊甩在他的身上:“人都到了快一星期了,你檔案檔案不填,工時和收入分配表不填,聘用時間不給,連個名字都沒有!就這樣直接還給我是什麼意思?但凡你在這件事上認真一些,我哪兒需要來這兒和你說話?”

傑克見狀,也不敢閑着,立刻起身搬來了今天幾個重要病例,隨時準備聽候差遣做病例彙報。

何況醫院最近來了許多新人,不論是出於尊師重道,還是赫曼本身的地位,讓他繼續負責雜務顯然不合適。

“好了!”伊格納茨想把她打發走,“赫曼不是說了么,晚上就給你。”

外人眼裏他過得很單調,完全沒有娛樂生活,之前去的風月場所也斷了,沒再見過那個女人一面,似乎顯得很頹廢。

艾莉娜越看他越不舒服,就像變了個人似的:“你才是主任,消息都來半個月了,填一下很難么?況且我要根據人事來安排工作,你以為隨隨便便來個人就能上班?”

但這種生活在伊格納茨自己的眼裏卻很充實。

“不,不好意思,是我忘了。”善望站起身撓撓腦袋,用法語說道,“我這就去泡。”

伊格納茨看着艾莉娜摔門走人,輕輕嘆了口氣,眼神恢復了原來的樣子。他放下報紙,用筆尖敲了敲咖啡杯:“赫曼,我的咖啡呢?”

“聽說他最近留在療養院,和幾個大商人在一起。”赫曼知道的也不多,“具體什麼時候回來我也不清楚。”

之所以玩命工作,一來肯定是填補情感上的空虛,二來也是卡維和曾今的手下都不在,以市立總醫院的規模,就算又多招了幾個新人,還是連休息的機會都沒有。

“額”

誰知伊格納茨沒有急着問病史,而是忽然來了一句:“這個卡維,怎麼到現在還沒回醫院。也不找別人送個口信。幾家報社的記者都來打聽多少遍了,到處是閑言閑語。”【2】

“你看,一開始就該等他回來交給他,哪兒需要來找我呢?”

赫曼原先就在他手下打雜,離開了半年,對這些瑣碎仍然輕車熟路:“哦,知道了,晚上就給你。”

赫曼早已不是以前的赫曼了,普奧戰爭結束后回來,他的技術日漸成熟。卡維一直說他缺乏足夠的創新能力,那也是因為他的基本功已經出色到無可挑剔的地步才會這麼說。

“哼!!!”

自從和艾莉娜分手,伊格納茨就一頭扎進了工作,每天泡在醫院裏,基本不回家。就算回家,那也是為了洗漱和換衣服,換幾本書再回醫院。白天他待在手術劇場和病房,晚上是解剖室,累了在辦公室打地鋪睡一會兒,生活逐漸卡維化。

“知道了知道了,那不是伱送得太早,赫曼還沒到么。”伊格納茨看向她身後,“赫曼,來一下。”

“我當然知道他和拉斯洛那個奸商在一起,聽說還有一個意大利人和美國人。”伊格納茨指了指手裏的報紙,“這種事兒報紙上都寫了,全維也納都知道。我問的是具體地址,你沒有么?”【2】

當然,他也知道自己原本不需要這樣,那麼大歲數的人了,工作交給底下人就行,根本沒必要那麼拼。

火車的速度比消息傳得快,伊麗莎白剛接到信半天就離開了蘇黎世。火車剛到站,都沒來得及公佈行程,卡維就已經莫名其妙地下了火車,然後和同行的外科團隊分道揚鑣,一個人離開了。

“沒有.”

“達米爾岡?”

“我?我就更不知道了”

這時善望把咖啡送了過來,馬上就受到了伊格納茨眼神的拷打:“善望,聽說你和卡維走得很近,之前去巴黎德魯奧拍賣行的時候他也帶着你,你應該有他現在住的地址吧?”

“我?”善望笑得很假,“我當然沒有,我就是個外人.”

伊格納茨怒火上涌,一巴掌把報紙拍在桌子上:“好你個卡維,我都是快要退休的人了,把整個外科都丟給我還不算,連這幫小兔崽子都丟給我讓我管教。這才幾歲呢,拿了個伯爵就當起甩手掌柜了”

“這不是還有我么?”

坐在一旁塞迪約,手裏也捧着一份報紙,忽然來了一句:“不過我手裏這張報紙可沒說他什麼,甚至讚揚他能得到法國皇帝的親自邀請得以參加世博會。”【3】

“哼,醫生去那種地方有什麼用?”

伊格納茨不再糾結卡維在哪兒,對傑克招招手:“傑克,今天早會你主持對吧,討論下手術病人吧。”

“好。”

傑克簡單彙報了四個病人的情況,需要做的分別是開腹探查、剖宮產、闌尾炎和腹股溝疝,時間安排分別在上午的8點30分、下午1點、3點和晚上6點。

開腹探查是最麻煩也最緊迫的,時間不可能根據劇場來走,完全由醫生來決定。

醫生基本傾巢而出,主刀必然是伊格納茨,一助塞迪約,然後是赫曼和達米爾岡。

主要矛盾點在於其他手術如何分配。

“塞迪約教授,根據之前的約定,闌尾炎歸你。”塞迪約的到來確實分掉了伊格納茨部分壓力,但同樣的權力和主刀也被一併分走了,“我選腹股溝疝,問題是剖宮產怎麼辦?”

“一起做咯。”塞迪約只服卡維一人,對伊格納茨心裏肯定不服,但表面上還是平等相處的態度,“之前不是說好的么?”

“一起做的話那誰是主刀呢?”伊格納茨只是喝着咖啡,並沒有看向他。

“你在維也納做了那麼多剖宮產了,我還沒做過呢。”塞迪約知道他的小心思,直接要求道,“我來維也納也快一個星期了,做過許多解剖練習,又在巴黎積累了很多剖宮產一助的經驗,今天差不多能主刀了吧?”

“那我豈不是成一助了?”

“我可是當了你一周的一助,就連待會兒上午做的那台我也是一助。”

“那不一樣。”伊格納茨放下咖啡杯,“你是來維也納學習新技術的,這兒也不是巴黎主宮醫院,是市立總醫院外科病房,我的病房。”

塞迪約受不了他的態度,剛聽到這裏就起身要走。伊格納茨知道自己玩過頭了,連忙解釋道:“算了算了,怕了你了,一個個脾氣都那麼火爆。剖宮產讓給你,總行了吧?不過一助別找我,找別人吧。”

最後的手術日程板上用歪歪扭扭的法語寫下了具體的手術內容和時間,掛在了劇場門口。

[8:30,11床剖腹探查,伊、塞、赫、達/傑、善]

[13:00,14床剖宮產,塞、傑、善]

[15:00,3床闌尾炎切除,塞、赫、傑]

[18:00,63床腹股溝疝,伊、達、善]

7點20分早會結束,7點50分幾人查完病房,8點離開病房,同時叫上阿莫爾和卡蓮做術前準備,8點30分準時手術開場。

病人是昨天來醫院的,45歲男性,一直說肚子疼。按照卡維留下的腹部體檢發現腹部右側有大範圍壓痛,沒有反跳痛和肌衛。初步診斷考慮是闌尾炎,但癥狀並不典型。

所以為了以防萬一,他們選擇剖腹談查。

卡維不在的小半年裏,手術劇場經營收入非常一般,大早上更是空蕩蕩的,沒什麼人。他們小心翼翼地先在闌尾麥氏點做稍大些的切口,馬上就發現闌尾處有明顯腫脹,還有一處明顯破潰,要是再晚一步就有可能形成膿腔。

去除膿腔、切掉闌尾、做好斷端包埋后,他們開始檢查其他腸管。沒有發現其他問題后便清洗腹腔,關腹。整個過程耗時2個半小時,流程本身倒是沒什麼問題,只是做得很粗糙,比起卡維的乾淨利落肯定有明顯差距。

“換成我1個半小時就搞定了!”塞迪約將最後的縫合工作交給了赫曼,心裏和伊格納茨暗暗較勁,“你是不是退步了?以前你也算是一號人物,快刀的名頭是不是得摘掉送給別人了?”

“你大概沒看過卡維留下的要求吧。”

伊格納茨摘掉口罩和帽子,受不了他愛挑毛病的習慣:“那麼多流程要遵守,還要做好清洗縫合,每一步都不能漏。又不是當初做截肢,哪兒那麼容易。再說了,病人又沒什麼大事兒。”

“還沒事兒呢,他麻醉特別不敏感,中間醒了兩次。”塞迪約繼續發難,“要不是阿莫爾反應迅速,這台手術早泡湯了。”

兩位昔日各霸一方的外科天才,從沒想過會在同一家醫院的同一張手術台上共事,主任級的自尊心不允許他們向對方妥協。

爭吵起起落落,從中午一直鬧到了下一台手術開場,是塞迪約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台剖宮產。

到了下午,手術劇場裏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加上是塞迪約第一次上台做主刀,不少觀眾都想看看這位法國主宮醫院外科主任的風采。

大主任畢竟是大主任,經驗本就比年輕醫生豐富,基本功紮實學技術就會顯得特別快。塞迪約其實早就具備了做剖宮產手術的能力,只是一直都沒機會罷了。這次的孕婦身體健康,也沒別的併發症,剖宮產很快就被他拿下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縫合子宮時顯得不夠精緻,或許對下一胎有些影響。

“要是我縫的話就不會這樣,太影響維也納人口發展了。而且我對時間也有要求,拖得太久對孕婦也不太好”

伊格納茨對着記者的詢問回嗆了一句,不過塞迪約沒功夫和他鬥嘴,第三台闌尾炎接踵而至。

和第一台診斷不明不同,這台的診斷很明確。疼痛部位就在右下腹,有明顯的壓痛反跳痛,沒有肌衛,體溫一直處在較高的水平,所以診斷就是闌尾炎。

塞迪約不是第一次做闌尾炎手術了,在巴黎他就是闌尾炎切除的擁躉,做過不少。但手術風格要比卡維提倡的粗糙許多,甚至比剛才伊格納茨還要粗糙,細節方面沒辦法細究。

但這些只和病人術后恢復有關,並不屬於手術台。真正屬於塞迪約的麻煩在於,闌尾找不到。

闌尾位置出現變異,除非是真正這方面的專家,否則想找到沒那麼容易。

於是,就和當初卡維幫忙伊格納茨一樣,伊格納茨下場幫了塞迪約。當然過程不可能像卡維那麼漂亮,兩位主任在一個狹小的闌尾切口裏掏了半個多小時,才好不容易找到了闌尾。

闌尾只有輕微的腫脹,周圍也看不到膿苔,兩人不禁懷疑術前診斷是不是出了問題。

這在平時臨床工作中相當常見,術前和術后診斷有時候能相差十萬八千里。19世紀缺乏影像學檢查,這種差距只會更明顯,而且還沒有任何補救的辦法。

除非再做一次開腹探查。

但手術做到這個地步,光找闌尾就花掉了一個多小時,看得台上觀眾非常煩躁,要是不切掉點什麼似乎很難收場。

“切?”

畢竟不是自己的地盤,塞迪約有些猶豫:“可看上去這根闌尾形態和顏色都挺正常的。”

“手感不好。”伊格納茨給自己找了個理由,“你摸摸看,是不是很硬?”

“廢話,闌尾本來不就這樣么?”

塞迪約還沒來得說完悄悄話,伊格納茨便一個轉身,面對觀眾說道:“手術出現了些小小的意外,病人的闌尾藏得非常深。不過結果是好的,我們還是找到了這根藏匿在暗處的‘壞’闌尾。”

事已至此闌尾就算再乾淨,也得切掉,好在是個無用的臟器,兩人少了些心理負擔。

找到闌尾就算成功大半,不出半小時,手術就已經進入來關腹階段。但不知是誰,還沒等伊格納茨宣佈手術結束,便打破了周圍的安靜:“兩位教授,難道已經準備關腹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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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世紀就醫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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