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溫床

第一百二十一章 溫床

霜雪紛飛,馬車車頂上覆上一層純白,帶着輕微的顛簸,進了永安坊。

時詡思忖片刻,道:“說實話,我更想帶你離開盛安,可皇上年幼,朝中多是沈杜之黨,或許還需要有人幫助皇上制衡。”

景聆抬頭看他,輕笑道:“那再待一段時間吧,都說三歲看老,他很快就會成為獨當一面的君主的。”

五個月後,景聆在侯府誕下了一名男嬰,取名時靖。

景聆生完孩子后看上去憔悴了不少,時詡想給她補身子,就日日在伙房裏給廚子打下手,給景聆熬湯。

景聆剛把孩子哄睡着,時詡就端着熱騰騰的雞湯從外面進來了,景聆聽見門口的動靜,連忙朝時詡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又指了指搖籃里的時靖。

景聆掀開被子下床,時詡把湯擱到桌上后便來扶她。景聆動作輕緩,時詡也特地放慢了步子。

坐到榻上后,時詡便端起湯碗,舀了一勺子湯吹了吹,然後遞到景聆唇邊,喂她喝了下去。

“怎麼樣?”時詡見景聆咽下了湯,就撲閃着眼睛,迫不及待地問她,希望從景聆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這是我自己做的,今天沒有讓張嬤嬤幫忙,雖然我很想讓你嘗第一口,但我怕難喝,就自己先嘗了一下,我感覺好像沒有很難喝,你覺得呢?”

景聆感覺時詡這副模樣有些可愛,便起了作弄時詡的心思。她抿了抿嘴,又在不經意間舔了舔唇,但就是不說話。

時詡心裏急了,他迫切地想從景聆嘴裏知道答案,“是味道不好嗎?”

景聆的手肘撐在憑几上,捧着臉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時詡,讓人捉摸不透心思。

“你覺得不好喝就算了,我去給你弄點別的。”時詡說著就把那碗湯灌進了自己嘴裏,好歹自己熬了這麼久,還是別浪費了。

喉結伴隨着吞咽的動作上下滾動,景聆打量着時詡,忽然伸出了手,嫰蔥般的食指輕輕勾上了時詡的衣襟,她重重地一捏,猛然把時詡拉向了自己。

時詡嘴裏還有半口湯沒咽下去,但景聆突如其來的動作叫他猝不及防,他有種想把口中的湯水噴出去的衝動,可望着景聆泛着憔悴的臉,還是忍住了,直接咽了下去。

“傻子……”景聆看着時詡的眼睛左右挪動,“你都喝完了,我喝什麼?”

“啊?”時詡睜了睜眼睛,腦子裏一片空白。

景聆拽緊了時詡的領口,忽地撐起身子,沒有絲毫猶豫地貼近了那兩片柔軟。

景聆閉上了眼睛,輕咬着時詡的唇瓣,又利用着唇齒間的那點巧勁兒,滑入其中。

憑几被推翻,沉重的身軀緊貼着景聆,寬大手掌捂在景聆腦後緩衝着被壓倒在榻上的力道。

一個人的進攻變成了兩個人的角逐,時詡怕傷着景聆,手裏不敢使太大的力氣,就把這麼久以來沉澱到心底的依戀化為唇齒之戲,給予與掠奪,皆由他來主導。

“唔……”景聆微皺着眉頭,感到喘不過氣來了,她捶着時詡的背,話音模糊,“起開……”

時詡這才放過了景聆,支着身體。

景聆蒼白的臉上透出紅潮,她雙眸迷濛,被蹂躪的唇瓣像枝頭飽滿的果實一樣,等人採擷。

“你再幫我倒湯過來吧,我喝一些。”景聆撐着軟榻坐了起來,理着微亂的髮絲,輕聲道。

沉浸在愉悅中的時詡回過神來,動作一時有些木訥,“好……”

很快,時詡就從廚房回來了,這次,他直接把整個湯罐都端了過來。

時詡舀了碗湯,用勺子攪了攪,道:“你好像,挺喜歡的。”

景聆咽下一口湯輕輕一笑:“如果少放點鹽就好了。”

時詡端着碗的手突然一縮,“還是咸了嗎?”

景聆拍了拍他的手腕,撫慰似的笑道:“我現在不太能吃重口的東西。”

“哦……”時詡的眼神中透露出歉意,“那我下次注意點。”

景聆眯着眸子淡笑,“前兩日我收到了阿眠姐從滿丘來的信,一月後要與滿丘新王一起入宮參拜。”

時詡一邊給她喂湯一邊道:“是的,宮中已經在着手準備接見滿丘使團了。”

景聆點着頭,若有所思,“我還未曾見過這位新王,只是從前聽說他十分懦弱,但自從你告訴我他弒君弒兄后,我對他的看法就發生了改變。我怕阿眠姐會被他欺負,但從阿眠姐的信中來看,她在成為於興的王后后,似乎比從前開心了許多。”

“於興就是為了凈瑤公主才反抗父兄,坐上了王位。既然是以性命為賭注得到的東西,他斷斷不會隨意丟棄,只是不知道他此番前來盛安,葫蘆里是賣的什麼葯。”時詡道。

一個月很快就過去了,盛安也進入了夏季。滿丘車馬浩浩蕩蕩地進入都城盛安,引來不少百姓圍觀。

於興帶來了許多滿丘良馬與金銀珠寶,並主動向賀暨提出稱臣。

而另一邊,景聆在府中也等來了賀眠。

兩年未見,賀眠比從前更加大氣華貴,景聆光看着她的打扮,就知道於興定然沒有虧待賀眠。

二人寒暄了一番后,又談到了去年盛安發生的政|變,賀遷與秦太后都死在了這場政|變中,賀眠禁不住拿出帕子拭淚,感嘆物是人非。

景聆已經出了月子,身體好了不少,她牽着賀眠的手安慰道:“阿眠姐不要難過,如今新皇登基,賊黨盡除,阿澈哥哥與姨母在天之靈,看到這一切也會高興的。”

賀眠抬起微紅的眸子,睫毛上還閃着淚花,“你說賊黨盡除,可人心難測,賊黨又哪裏是除得盡的呢?自從暨兒登基起,我便與於興謀划向大魏俯首稱臣的這一天,為的便是讓暨兒能夠擁有能威震四海的功績,讓他這個皇帝能夠好做一些。”

景聆神色微怔,沒想到賀眠遠在滿丘,竟然時時刻刻都在為母國考慮。

賀眠繼續道:“但滿丘王族內部盤根錯節,彼此間的關係也是根深蒂固,哪裏會有那麼多人願意支持於興稱臣?沒有辦法,於興只能暗中殺死了不少滿丘王族,得以威懾其他自己的反對派,這才讓那些王族歸順。”

“可他總是以這樣的手段裹挾民意,遲早會遭遇危險。”景聆思忖片刻,道:“我們大魏君主向來看重民心,於興專權可能在短時期內能夠達到意料之外的成功,但長期下去,滿丘必然會民心不穩,到時……”

“到時,就讓武安侯帶領大魏兵馬掃平滿丘吧。”賀眠不假思索道。

賀眠的態度冷靜得可怕,景聆不可思議地望着賀眠的眼睛,那雙與秦太后萬分相似的眼眸中,正迸發著堅毅的光芒。

景聆問道:“可這終究是於興的國家,滿丘亡國,於興不會責備於你嗎?”

賀眠輕笑一聲:“一個被族人唾棄的人,能有多愛他的國家呢?”

景聆恍然大悟。

按照時詡的說法,於興並不是一個愚昧的人,可他現在所做的樁樁件件,無一不是在摧毀滿丘國運。原來,他是在報復滿丘。

景聆輕點着下巴,“好,阿眠姐的話,我會傳達給子定的。”

賀眠欣慰一笑,“武安侯,他對你還不錯。”

景聆像是捕捉到了什麼令她心神愉悅的點一樣,漂亮的眼睛在不自覺間睜大,垂眸間,唇角又泛出笑意。不知道為什麼,每每聽見別人在自己面前說起時詡時,景聆就感覺心跟掉進了蜜罐子裏一樣甜。

“還行吧。”景聆微笑道,“其實我看得出,滿丘王對阿眠姐也是極好的。”

賀眠快速地眨了眨眼睛,隨後笑了笑。

賀眠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這便讓景聆心生疑慮,景聆試探着問道:“阿眠姐,你不愛他嗎?”

賀眠笑意一凝,而後尬笑道:“我這種早早就嫁出去的和親公主,哪裏有選擇的餘地呢?”

賀眠的唇角伴着絲絲苦澀,她讀出了景聆眸中的擔憂,用溫熱的指尖勾着景聆鬢角的碎發掛到耳後,溫柔道:“於我而言,愛情是一種奢求。我雖是滿丘王后,但心中惦念的唯有母國,我的存在,都是為了能夠讓母國獲得最大利益。”

賀眠收回了手,“阿聆,你比我幸運。”

賀眠的臉色格外平淡,宛若一池不起波瀾的清水,就算你扔一塊石頭進去,它回應你的也有那一聲“咚”響。

景聆明白再說下去也只會徒增悲傷,於是轉移話題道:“那姐姐這次準備在盛安待多久?”

賀眠捏着食指想了想,道:“估計明日就要回滿丘了。”

“這麼快?”景聆面露驚訝,上半身微微前傾。

“是啊。”賀眠淡然輕笑,柔和中夾雜着無奈,“滿丘還有很多事情等着於興處理,耽誤不得。”

景聆的唇角掛上一抹遺憾的笑:“這樣啊……”

賀眠下巴輕點,目光游移到窗外,晚霞的光透過窗欞照在賀眠臉上,賀眠眯起眼睛,起身道:“時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景聆起身道:“伙房的晚膳也快做好了,姐姐不留下來吃頓飯再走嗎?”

賀眠搖了搖頭,說:“不了,於興用膳要人陪。”

“那我送送您吧。”景聆道。

二人在路上又聊了一會兒,但無非都是些珍重之類的送別話。

賀眠的腳步在侯府門口停下,轉身道:“就送到這兒吧,讓馬車接我回去就好了。”

景聆看了看門外華麗的滿丘馬車,也只好點頭,“姐姐保重。”

賀眠握着景聆的手緊了緊,淡笑道:“你也是。”

滿丘的馬車很快就消失在落日餘暉中,景聆立在原地看了半晌,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她正準備進屋去,這時一陣矯健的馬蹄聲從路的另一頭傳來。

景聆再次轉身,時詡已經從馬上跳了下來,手裏還擰着一串火紅的荔枝,一邊擦着汗一邊對景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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籠中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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