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陳老九和陳三定

第一章 陳老九和陳三定

1965年,河南某段黃河流域。

一老一少正坐在竹筏上,兩個人互不說話,唯有那少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身旁的老人。

“爺爺,你就告訴我唄,咱們來河南是幹啥了?”少年眼睛盯得乾澀了,忍不住揉了揉眼。

此十歲的少年便是我,遊仙門下三門傳人。

說起遊仙門,並非如今各大修仙小說的門派,而是地地道道的一個民間法脈。

遊仙門以三門九字為法,固稱之“門”。

其三門九字分別為,上三門命、卜、相;中三門為天、地、醫;下三門為山、靈、解。一門三字,三字三法,固江湖人稱“三門九字”。

我,陳老九,便是這下三門的傳人!

初聽到我這名字的人,大多都忍俊不禁,畢竟怎麼會有一個人的真名叫“老九”?

我雖然無奈,但這是事實!給我取這個名字的便是我的師父。

按照他老人家的話來說,這名字有三層含義:

一是,我們門派以三門九字為法,他(我師父)名字裏有個“三”字,那我的名字自然要帶“九”字;

二是,他(我師父)是在三九天撿到我的,三九天被三門九字的遊仙門傳人撿到,就是緣分裏帶“九”字;

三是,“九”不好配字,單名“九”字吧,陳九陳舊,不吉利。他希望我少年老成,年紀輕輕,處事老練,把遊仙門發揚光大,於是給我取名“老九”。

說真的,我不止一次反對這個名字,可我師父偏偏覺得自己文化程度高,“陳老九”這個名字文化含義好,硬是不肯幫我改名。

不論我是軟磨,還是硬泡皆無用,時間一長,也就任由如此了。

而我身旁六十多歲,身材微微發福的老人,便是我的師父,江湖人稱“里腥化把帶個響兒”的陳三定!

這是江湖上的唇典,大致意思是:這是一個叫人敬佩的假道士。

其實我一直覺得,陳三定的確是個假道士,但是“帶個響兒”一定是陳三定他自個兒編的。

畢竟我們遊仙門很少在江湖上行事,即便有,也是鮮少露真名,江湖上自然是沒有陳三定的“傳說”,那又何來江湖人稱“帶個響兒”?

話說回來,我雖然喊陳三定為“爺爺”,但其實我們沒有血緣關係。

只是我被陳三定在家門口撿到的時候,尚在襁褓之中,可那時陳三定已經是五十歲的中年人了,我自然是不好認他作父的,只能認他做爺爺。

就這樣,我被陳三定當成了“義孫”收養。可自古以來,只有義子,並無義孫的說法,但人陳三定不管,逢人問起,便很驕傲地告訴別人,這是我的義孫!

我猜想,陳三定在別人眼裏,怕不是個念攢子才對(江湖唇典,傻子的意思)。

而直到我七歲那年,我這個猜想才被證明是事實,其證實者就是陳三定自個兒!

其原因是,我們門派收徒異常嚴格,祖師有訓:秉性、人品、天賦、悟性缺一不可,秉性、人品首要,天賦、悟性次之。

但陳三定正式收我為徒的時候,我剛過七歲的生日,按常理,哪能知道一個六歲孩童,人品如何?天賦、悟性如何?

可人陳三定卻振振有詞:“都說三歲看八十,七歲定終身,我都看到老九兩百多歲了,沒錯,跑不了!”

就因這句話,我便被陳三定如此兒戲的收入了門,成為了遊仙門下三門的傳人!從此,陳三定是個念攢子的定義,便在我內心中根深蒂固了。

我原以為入了遊仙門會有一番不一樣的機遇。不說拯救世界啥的,起碼捉幾隻鬼捉幾隻妖也能彰顯我這傳人的不凡不是?

可自從入了門后,我每日除去上學的時間,閑暇時不是被逼着讀各種詭異莫測的古籍,便是在陳三定無比認真嚴肅的指導下,玩玩手指,練練鬼畫符,偶爾還得和陳三定過過手腳。

這日子實在無聊得緊,以至於我最常問陳三定的問題便是:學這些有啥用?也沒見你驅個邪治個鬼?

可每每問出,都逃不過陳三定的一頓“竹筍炒肉”。

要說我唯一的感興趣的,便是在陳三定心情好的時候,會講些江湖秘聞。

其他門派的秘事、苗寨的巫師聖女、湘西趕屍人等等……

這些秘聞經由陳三定的嘴皮子講出來,構建成了一個一群人斬妖除魔,匡扶正道的神秘江湖,簡直是精彩絕倫,比連環畫還要吸引我。

畢竟男孩子嘛,崇拜江湖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陳三定的庫存也就那麼幾個,時不時地還會翻個兒講(重新講一遍),這讓我不得不對陳三定重新下了個定義:這念攢子肯定沒混過江湖,否則哪能就這幾個故事?怕這幾個故事都是他道聽途說的吧?

原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下去,可沒想到就在三天前,陳三定收到了一封信后,便匆忙地收拾東西,帶着我出了趟遠門兒。

那是我第一次見着陳三定收到信,也是我第一次出遠門兒,我們的目的地便是河南某段黃河流域的村子。

我和陳三定雖然住在江西的一個省城裏,但為了到目的地,我們前後折騰了三天,又是火車又是驢車的,這不,臨近目的地還得乘竹筏前往。

一路上我不下百次詢問陳三定,我們去幹啥?可陳三定卻始終不肯透露半個字,即便現在即將到達那個村子,他也是閉目養着神,任由我死盯着他。

我盯着眼睛乾澀,討了個無趣后便逗起竹筏上的鸕鶿來。

就在我從竹筏上的簍子裏拿出一條小魚,準備餵給鸕鶿的時候,漁夫吼了一嗓子,差點沒把我嚇掉到河裏。

“咦—我哩乖來,孩兒,恁莫喂來,七里夠飽咯它不中任抓來。”

我一臉疑惑地看着漁夫,只因我聽不懂河南方言。

“他是讓你別餵食給鸕鶿,等下鸕鶿吃飽了就不捕魚了。”陳三定倒是睜開了眼,老神自在地說道。

“哦。”我意興索然地把魚丟回了簍子裏,然後盯着時不時抖抖身體的鸕鶿,這對我一個十歲的孩子來說,特別有趣。

直到暮色將至,漁夫點亮煤油燈,河上一葉漁舟唱晚,這場景如一幅畫卷深深印在了我心裏。

而隨着竹筏上掛着鈴鐺被漁夫搖響,陳三定便站起來身來,看着前方。

“到咯,順水!”

隨着漁夫一嗓漂亮的巡河古調,我們的竹筏靠了岸。岸上早已有一人,舉着煤油燈在等我們。

上了岸,藉著煤油燈我才看清那人,着實被嚇了一跳。

天色已黑,煤油燈的光亮有限,那人有一半臉隱在黑暗裏。

但就被煤油燈照亮的那半張臉,已是如同骷髏一般,臉上只剩下皮包着骨頭,不僅沒有三兩肉,還毫無血色。渾身上下還散發著一種特別奇怪的味道。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似乎看見他的臉上有一道黑氣閃過。

那人見我們上了岸,操着一流普通話說道:“老朋友,好久不見,我以為你不會來的。”

那聲音也是嘶啞得很,就好像是用兩塊骨頭摩擦而出聲的。

陳三定搖了搖頭,莫名地沒有說話,而我被那人的樣貌嚇得不輕,也不敢輕易出聲。

那人也不介意陳三定的冷漠,反而對那漁夫說了一句:“多謝了,近來夜裏不平靜,不好牧鷹(江河上用鸕鶿捕魚的人被稱為牧鷹人,牧鷹也被叫做捕魚),快些回去吧。”

漁夫應了一聲,便調轉竹筏消失在了夜色中。我和陳三定便隨着那人回了他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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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邪退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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