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上學
之後的日子,我便戴着紅領巾,挎着帆布軍綠小書包,每日屁顛屁顛地走去學校。
而一個月後,陳三定就真的出了一趟遠門兒,這一去便是兩個多月。好在他臨走前留下了一些錢,足夠我一日三餐。
陳三定不在的兩個多月里,我就像是放飛的小鳥一樣。
我已經十歲了,靠着陳三定的人脈關係,才進了這所小學的五年級里做一個插班生。
由於我個子相比全班男生,都較為瘦小,所以老師把我安排在了一個女生後面。
那個女生叫凌萍,臉蛋像桃花一樣粉撲撲的,特別好看,是我們學校里公認的校花。
她有一頭披散着的烏黑長發,從不把頭髮紮起來,這就導致每次上課,我都能被她的長發“騷擾”到我的視線。
陳三定還在的時候,我自然是不敢放肆的。在學校里犯了錯,老師可是會去家訪的。
萬一被陳三定知道我在學校里調皮搗蛋,那就不是一頓竹筍炒肉能解決的事了。
可陳三定不在,我就再也維持不了我認真學習的好學生模樣。
於是在某一天上課時,我開了小差,腦中不斷閃爍着去黃河處理屍煞的畫面。
正當我在苦思冥想我昏迷之後,陳三定他們發生了何事時,忽然被一個我極為討厭的聲音,給拉回了現實。
“老師,陳老九把凌萍的頭髮給剪了。”
向老師告狀的,正是我的同桌——宋世魁。他和我一樣,也是個插班生,只不過他比我要早些日子進學校。
我也不知道是如何就得罪了他,從見這小子的第一天起,他就像是看我不順眼似的,沒少跟老師打我小報告。
你看我不順眼,我還看他不順眼呢!他那向老師告狀時,諂媚阿諛的模樣,讓我打心眼裏嫌棄他。
這會兒好了,我小差開得太投入,沒注意就拿了把剪子,把人凌萍的頭髮剪了,那模樣像是被狗啃過似的。
經宋世魁這一喊老師,整個班瞬間就炸開了鍋。
凌萍更是趴在桌子上一頓嚎啕大哭。
老師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氣到聲音都有些炸裂:“陳老九!明天把你爺爺叫過來!”
我心裏一咯噔,完蛋了!
但我立刻反應過來,陳三定不在!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呢!
想到這兒,我心裏暗自高興起來。
可我還沒高興多久,宋世魁便說道:“老師,陳老九的爺爺不在,要不叫我爺爺來吧,我爺爺和他爺爺是朋友。”
聽聞此話,我那高興勁兒,剎那間煙消雲散,只得一臉獃滯地看着宋世魁。
這小子要幹啥?咋就那麼嘴賤!
說實話,我是害怕他出的這個主意的。
我們從河南回來后,叄镹茶館的隔壁小獨樓,就被宋世魁和他爺爺租了下來。
這街坊鄰居的,進出總能遇到,這不消多長時間,陳三定就和他爺爺混了個熟。二人就像是很久沒見的朋友,簡直是到了無話不談的地步。
我在學校里很多次上課開小差,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陳三定一定會知道。
要問誰說的?那必須是宋世魁這小子告訴了他爺爺,然後他爺爺就告訴了陳三定!
所以可想而知,這小子是有多討嫌了吧!
可不管我怎麼想,老師最終還是同意了宋世魁的意見,更是明確要求我放了學后,跟着她去凌萍的家裏道歉賠禮。
老師把自己頭上的皮筋兒拆了下來,幫凌萍綁好了凌亂的頭髮,總算把她給安慰好了之後,課堂也恢復了秩序。
我暗暗捏了一把汗,趕忙寫了一張紙條遞給了宋世魁,央求他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他爺爺,並且還答應給他兩顆米花糖作為報酬。
六十年代的零食可不多,這個米花糖還是我偷偷用陳三定的蒜頭給換來的,一共也才五顆,我自己都沒捨得吃!
前幾天我帶了一顆來學校,被宋世魁見着了,我看見他偷偷地咽口水,我就知道他嘴饞着呢。
所以我還抱着僥倖的想法,為了米花糖,這小子肯定會答應。
可誰知,這小子居然舉着小紙條站了起來,直接打斷老師講課:“老師,陳老九上課傳紙條,影響我學習。”
得,這下徹底完蛋!
剪同學的頭髮、上課傳紙條、還賄賂同學。
這三條罪狀,每條都夠我吃兩頓竹筍炒肉的。我這下是別想有好日子過了。
這一下午的課,我是完全沒有心思聽講了,只得趴在桌上,一邊苦思冥想着對策,一邊祈禱時間過得慢一些。
可時間不會因為任何人而變慢,反而會讓那些犯了錯,內心忐忑不安的人,明顯的感覺到時間的快速流逝。
似乎是一眨眼的工夫,放學的鈴聲便響起。我苦惱的抓了抓頭髮,還是沒有想到對策。可老師已經來到了我面前。
我只能低着頭,一路跟着他們,來到宋世魁家裏。
把情況和他爺爺說清楚后,他爺爺便拿了一筐雞蛋,帶着我來到凌萍家裏,賠了禮道了歉。
這件事情到這裏,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道歉是應該的,確實是我犯了錯,我也是很誠心的給凌萍鞠了個躬,說了聲對不起。
但我更恐懼的是之後,等着我的,是陳三定的審判。
所以我決定今後要做回好學生的樣子,一個月後就有一場考試,希望考個好成績,陳三定一開心,說不定還能免了幾頓竹筍炒肉。
如此,兩個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而我也在這段時間裏,前所未有的認真學習,在一個月後果真拿了個好成績,還被老師頒了一本蓋着獎字的作業本,作為鼓勵。
這着實讓回來后的陳三定笑開了花,但也僅僅維持了一個小時而已。
原因是宋世魁的爺爺得知陳三定回來后,直接來到茶館。
我一見他們來了,額頭都冒出了冷汗,只得不停地獻着殷勤。
“宋爺爺,您渴不渴?我給您倒杯茶。”
“爺爺,您茶涼了,我去給您沏過一壺。”
“宋世魁,你餓不餓?我這兒有米花糖。”
我把米花糖擺在宋世魁的面前,討好似的給他使了個眼色。可這小子,就像是沒有看到一樣。
說來嘲諷,我看不慣宋世魁諂媚打我小報告的模樣,沒想到有一天,我陳老九也不知不覺也變成了這樣。
我或許是殷勤得有些反常了,倒惹得陳三定看出了端倪。
“宋老哥,是不是我不在的日子裏,老九出了什麼事?”陳三定詢問道。
我見宋爺爺二人這架勢,是鐵了心要說出來啊。我心想,這不是要我的命嘛!不行,我得找個借口趕緊跑。
於是趁着宋爺爺還沒說話,我趕忙見縫插針:“爺爺,我書包落在學校了,我去拿。”
正說著,我提起書包就想着往外跑。
得,一緊張害怕,我連撒謊都不會了。明明書包就在所有人眼前,我還說書包落在了學校。
陳三定一把把我拉住:“給我站好!”
我自知是跑不掉了,只得低着頭站在陳三定旁邊。
於是,接下來的幾分鐘,宋爺爺便把整件事情的原委說了出來,宋世魁這小子居然還把我傳給他的小紙條,給了陳三定。
我站在一旁,頭上不停地冒着冷汗,心裏頭害怕極了。
“事情呢就是如此。不過老陳呀,我看你也就別罰老九了,依我看,孩子是誠心知錯,這也是一件好事情嘛!哈哈哈……”
說到最後,宋爺爺還為我求了個情,我抬起頭給宋爺爺送去了幽怨的目光。
為啥?因為陳三定此人,是典型的軟硬都不吃的主!
按照我以往的經驗,別人越是求情,他打得越狠!這宋家爺孫兒,是存心不讓我活啊!
果然,聽完宋家爺孫兩的“狀詞”,陳三定的臉色陰沉得都快滴出水來。
“宋老哥,整件事情我都清楚了,您費心了,日後三定登門道謝。”
陳三定這是下了逐客令,看樣子是要動手了。
宋家爺孫兩果真就出了門。
陳三定把那爺孫兩送出了門,回來后,我立刻撲通一聲,雙膝跪地,擺出一副任打任罵的態度。
看見陳三定從門后拿出藤條,我趕緊緊閉雙眼,全身的肉都綳得緊緊的,整個人縮成一團。
這是我在無數次挨打中悟出來的道理,挨打時全身繃緊,就不會立馬感覺到疼,這招百試百靈。
可我想像中的鞭子沒有落下來,只聽得鞭子被沉重的拍在桌子上的聲音,接着,陳三定嘆了一口氣。
我小心翼翼地睜開眼,陳三定就坐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