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靠不住的宗族
“我剛從官署回,見到從京師那裏過來的人,我隱約聽見,京師那裏……”他聲音壓的更低,幾近都要聽不到,“聖上駕崩了。”
夏靜容一怔,聖上,那是個離她非常遠非常遠的詞呀。
只是她對這聖上沒有什麼好感,薊州城鬧荒災,餓死人不知凡幾,這樣久卻一直等不到朝堂派遣人過來賑災料理。她聽聞就這樣子皇上還在宮中作樂,妃嬪封了一個個,乃至還巧立名目要增稅,那便是個昏君。
死了,也好。
薄溪提醒她,“告示應當好快便會傳遍全城,這些時間可能會有些亂,你們儘力不要亂走,別穿紅戴綠。聖上駕崩,新帝登基,必定會有所動作,你們等消息便是。”
“多謝提醒。”夏靜容知他是指有關荒災一事兒,先帝不作為,新帝也不知是個啥章程,但願不是個昏的。
薄溪走後,果真當日下午,城關大門處便貼告示。
皇上駕崩,天下哀悼,平頭百姓需服喪仨月,期間不得婚嫁。
兩日後,城關大門又貼了一告示,新帝登基,是為宋熹帝,次年改年號為嘉啟。
無論是先帝駕崩,還是新帝登基,這一些都距離夏靜容太遠,她並不大在乎。
可想不到新聖上任第一把火,就燒在薊州城。
朝堂終究派遣了欽差大臣前往薊州城……賑災。
據傳在欽差抵達薊州城的當日,晴了不知多少天的老天爺驟然落雨,暴雨下了三日三夜。
乾裂土地得到濕潤,平頭百姓們歡呼大叫,好像終究看見曙光,個頂個都說天降祥瑞,預示新帝為明君。
夏靜容還在定州府,還不知那裏的消息。即使知道,她也很不以為意。
她此時站城關大門口的告示欄前邊,瞧着剛才貼上去的告示,輕輕的蹙了蹙眉。
這則告示是有關他們這一些逃荒的難民的,薊州城已有賑災的食糧跟銀錢,亂象已平,他們這一些人當然也要回去的。
可凡回去的人,官署都會給出肯定的盤纏,且3年免征。
自然,不回去也可以,難民就地安置,由官署從新登記。這類便沒3年免征的條件,也沒有錢拿了。
並且安置地也會看你運氣,反正基本不會在太繁盛的地方,乃至稍微好點的村子全都不會有。田產也沒分配,頂多給你幾畝荒地。
大多人全都會選擇回老家,落葉歸根,在諸人腦中根深蒂固。有錢又可以免征3年,回老家那裏,依然是熟悉的親朋鄰居。
況且好多城鎮的人,產業屋子全都在薊州城,就這樣子放棄損失太大。
可這些,對夏靜容來講,卻沒太大誘惑。
她看完告示,就提着菜筐子回到水姨家。
水姨坐院兒中,拿着針黹正在給倆小的做鞋。她才發覺這廚藝非常不錯的娘子竟然不會做衣裳鞋,梁氏倒是會做,可不好看。
水姨痛倆孩兒,叫夏靜容買了碎布自己縫。
邊做邊說話,她跟前放了3張小坐凳,倆孩兒連帶高挑的梁氏,全都規矩的坐那聽。
聽到開門聲,水姨抬頭看她一眼,“今日怎回的這樣晚?”
“城關大門又貼出新的告示,我去看了眼。”
“上頭說啥?”
夏靜容關上門,把菜筐子放到一邊的磨上,才把告示上的內容講了遍。
水姨的手頓了下,又若無其事兒的縫。
梁氏跟夏靜雯依然迷糊的聽不大懂,夏靜軒卻明白了,立時開心的抱住她腰,“我們可以歸家啦?家中那裏有食糧吃啦?”
夏靜容垂頭看着兩眼都亮盈盈的小不點,問說,“你想回去么?”
夏靜軒一怔,眨了下眼非常不解,“長姐不想歸家么?”
不回去那去哪裏?這兒是水姨的家,不是他家呀。旁人的家總不可以住一生,並且租房錢好貴。
夏靜容摸了下他的頭,“回那個家,有爺爺奶奶,有叔嬸,咱們可能永永遠遠都要侍候他們,一生都不可以再吃我們前兩日吃的東西。”
夏靜軒驟然想到以前的日子,面色都變了。
水姨斜瞥了夏靜容一眼,嚇孩子,不要臉。
夏靜容便當沒有看到,繼續說,“並且,你還記不記的為啥咱們分不了家?”
為啥分不了家?那是因為……
“族老不肯。”夏靜軒低低着頭,說族老時,忿恨的眼都紅。
夏家的現任族老跟夏老大夏福柏有私仇,因而在任何事上,全都要壓他們一頭。
夏福柏6歲時,被村莊中惟一的一個老秀才郎看中。他說夏福柏有念書的天資,只須好好培養,未來前途無限。
夏老爹聽了有一些心動,可錢氏不肯。夏福柏有出息,他兒子還不得被壓的死死的?未來她還要看他面色過日子。
她撒潑打滾,說家中窮,沒有錢交學費買筆,並且夏福柏要幫着家中幹活,沒有時間。
夏老爹好快便妥協,後來是那時80幾歲的老族老出面訓斥了倆人。
“家族裏邊可以有個書生,是光宗耀祖的事,祖宗都在天上眼睜睜看着,哪會由着一個婦女破壞。未來考取功名,還可以福澤子弟,夏家家族從此有多榮耀,想想都知道。”
老族老強勢介入,文房四寶由族中出。老秀才郎又不要夏福柏的學費,才收了夏福柏為學生,盡心輔導他一個人。
可好景不長,夏福柏讀了5年書,老秀才郎剛想叫他去考童生郎,老族老年齡大過世了。他自個也身子不好,過了倆月一場風寒也死了。
現任族老是憑着不大光明的手腕坐上的,最初他也有意叫老秀才郎收自家兒子為學生,可他兒子不是念書的那個料,老秀才郎委婉的回絕了。
可不知道怎回事兒,這事兒給人當成笑話傳出,還拿他兒子和夏福柏比,說他是傻蛋。他兒子因受不住嘲,在家中發火,撞到他剛有孕的老婆,害的肚兒中的孩兒沒有了。
這事兒沒法子怪兒子,又找不到流言源頭,只可以將一切的緣由都推到夏福柏跟老秀才郎的身上。
老族老跟老秀才郎相繼去世后,夏福柏當然沒法子繼續念書,現任族老連童生郎試都不讓他去考,他被錢氏困在家中幹活。
後來機緣巧合,被鎮子裏的一家飯店老闆看中,憑那幾年認的字當了賬房先生。
夏福柏的書不是白讀的,他深知他們這一房在家中過的不好,因而一直找機會分家。
梁氏最初生夏靜容時,是被錢氏打的早產的,大出血險些喪命。梁氏便是由於那回,從此身子不好,好多年都不曾有孩兒,一直至夏靜容8歲時,才有了夏靜軒。
也是那一回,夏福柏態度強悍的分了家。
可是倆月後,家中活沒有人乾的夏老爹便後悔了,不認分家。
現任族老兼里長當場撕毀分家契書,把夏福柏又並回去了,夏福柏如果不答應,就以不孝罪名把他們一家開除宗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