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驚濤㈥

第七十八章 驚濤㈥

第七十八章驚濤㈥

荊山外的官道上,怨聲載道。

黑壓壓的人群,扶老攜幼,目送着自己的親人被押上囚車。王峻派遣來的官員一到荊山,不由分說,將本地駐軍所有軍官一律拿下,也包括魏軍頭的妻小們。軍士們無人看管,三三兩兩地游dàng在囚車的周圍,憤怒地看着朝廷官員作威作福。不滿的情緒在人群中積蓄着,jīdàng着,一場暴風雨即將到來。

押解的官員與軍士們,敏銳地察覺到這股敵意,紛紛催促着“犯人”親屬們離開,由三十輛囚車組成的長長車隊緩緩移動,送行的人群立刻發出一陣悲傖的哭聲。

“站住”

忽然有個漢子頭戴笠帽,帽沿壓的很低,一聲暴喝,攔在了路中央。

“大膽,你盡敢阻攔朝廷命官辦案,難道不知這是王相公親自督辦的案子嗎?”官員怒斥道。

漢子掀開自己的笠帽,lù出了他的真面目。

“是魏軍頭”

“魏將軍,真的是你”

人群sāo動了起來。攔住囚車的正是魏軍頭,那夜偵察失敗,他中箭落水,模糊意識之中,憑藉著求生的本能,順河飄到了下游百里之外,幸被百姓救起,方才撿得了一條xìng命。當他大難不死蘇醒過來后,帶着箭傷回到荊山,正遇到王峻派人來拿人,包括自己無辜的親屬。

他前後細想,已經意識到自己成了王峻手中的玩物,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既對王峻和那個身份詭異的朱七的人無比地憤怒,又對自己一時官mí心竅失察上當而感到萬分的後悔。

世上沒有後悔葯可買,自己身死是小,家人無辜,那些軍中兄弟更是無辜,何罪之有?全受自己牽累啊。

“哈哈,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官員揮着鞭子,命令左右道,“來人,給我拿下”

“不準冒犯我們魏將軍”

荊山軍士們彷彿看到了希望,人們自動地聚合在魏軍頭的周圍,不準禁軍靠近。

“姓魏的犯了死罪,要誅了三族抵罪,爾等要是執mí不悟,反害了一家xìng命,如若不速速退下,本官將上奏朝廷,將爾等一併拿下。”官員嚇唬着荊山軍士和他們的親屬們。

雙方劍拔弩張,一場hún戰幾乎不可避免。那朝廷官員雖然奉着王峻的命令前來,身邊也帶着兩百禁軍,但真要動起手來,只能是死於非命的下場,面對洶洶的人群,官員sè厲內荏,臉sè變了數變,騎虎難下。

魏軍頭暗想倘若真要動起手來,雖然一聲痛快,但結局將會一發而不可收拾,畢竟對方是光明正大而來,萬一要是給自己及部下安個謀反的罪名,那將會有更多的人無辜受誅。

果然,那官員忽然聲嘶力竭地大喊:“我乃朝廷命官,爾等若敢反抗,那便是視同謀反,誅滅九族”

魏軍頭喊道:“諸位兄弟,暫且退下。吾輩大好男子,一人做事一人當,罪過僅及我一身,與爾等無關,休要冒犯了官差。”

“軍頭,使不得啊。你這是要束手待斃,那王相公是你能抗衡得了的嗎?”部下們嚷道。

“諸位不要勸了,此事內情複雜。想我戎馬大半輩子,終究是官mí心竅,想着蔭妻蔭子的美事,便甚麼都不顧了,中了別人的圈套。爾等身為大周軍士,守土有責,速速歸營吧。”魏軍頭勸說部下們。

那官員聽到魏軍頭如此說話,心頭的大石頭放了下來,表面上不由得緩了緩口氣:“還是魏軍頭識大體,知曉朝廷法度,倘若魏軍頭自願隨我赴京,或許朝廷會從輕發落呢”

“魏某當然要赴京,因為魏某想當面問問王相公,他何故害我”魏軍頭怒道。

“魏軍頭,王相公當朝第一重臣,他是你能如此污衊的嗎?再說你一個小小的水軍軍頭,他犯得着陷害你?”官員譏笑道。

“是與不是,魏某相信事實終究是事實,我就不相信堂堂大周朝堂,就沒有一個明白的大臣”魏軍頭冷傲地說道。

說畢,他揚頭邁向一輛囚車,那囚車上被關着的是他的老妻。

車隊緩緩啟動,向北方駛去。人群跟在後面,戀戀不捨,擔心着囚車上的魏軍頭等一干犯人的安危。

就在此時,官道的盡頭奔來一隊馬軍,遠遠地看去,如一隻離弦之箭直奔荊山而來。兩百馬軍瞬間即至,隨着為首的一聲高喝,整隊人馬幾乎同時立止。雄駿的戰馬上,剽悍的軍士滿面塵sè,冷漠地注視着停在道左避讓的車隊,讓人不敢盯視。

“車上關的可是荊山軍中的兄弟?”為首正是兼程趕來的徐世祿及他的部下們。

“原來是徐將軍,在下是中書省程……”押解的官員識得徐世祿常在皇帝左右,不可等閑視之,連忙下馬寒暄。

徐世祿打斷了他的自我介紹,擺了擺手道:

“你姓甚名誰,徐某不問。我只問這囚車上關的可是荊山軍中的軍官?”

那程姓官員吃了個癟,自恃有王峻撐腰,道:“車上關着的正是朝廷欽犯魏景及一干罪人。不知徐將軍有何指教?”

“來人,將他們放了”徐世祿聽說魏軍頭也在其列,心中狂喜。

他一聲令下,部下們紛紛下馬,拔刀便劈,那官員連忙阻攔道:“徐將軍,這是王相公親自督捕的要犯,你怎敢違抗王相公命令?要是王相公怪罪下來,你擔當的起嗎?”

“哼”徐世祿斜睨了他一眼,冷哼道,“難道說王相公的命令,比得上天嗎?我有皇命在此,爾等安敢違抗?”

徐世祿身後的兩百部下冷眼相向,齊聲道:“奉陛下欽命,誰若反抗,格殺勿論”

兩百馬軍齊吼的嗓子,嚇的那官員雙tuǐ發軟,幾yù跪倒在地,跟他同來拘押的禁軍軍士們,個個都是人精,聞聽如此,也齊齊作壁上觀,任憑徐世祿破囚放出犯人。

“罪將魏景,參見徐將軍”魏軍頭跪拜道。

“魏兄弟請起,罪或無罪,待由陛下聖斷。”徐世祿將魏軍頭扶起來道,“徐某至此,不是來定你罪過的,關於你擅自挑釁唐軍之事,罪不及部曲及親屬,陛下赦其餘人等無罪。”

“陛下聖明”人群歡呼道。

魏軍頭暗想自己此番定要成為替罪羊,但一想到親屬及部下們無罪,也就釋然了不少,遂道:

“魏某一人做事一人當,請徐將軍將我捆綁起來,解送京城吧。”

徐世祿察言觀sè,見他說的坦誠,並不似作偽,笑道:“魏將軍暫且隨我歸營,徐某奉陛下欽命,暫時統領荊山水軍。此時此刻,軍心渙散,莫要讓唐軍鑽了空子。”

魏軍頭心中燃起了一絲希望,連忙道:“願聽徐將軍差遣。”

眾人紛紛簇擁着徐世祿往回走,徐世祿也留意打聽此前經過,當他得知荊山軍民曾冒死苦勸,暗道這位黑臉漢子定是在本地軍中極得人心,心中便有了計較。

畢竟是徐世祿救下了眾人,再加上魏軍頭的幫助,徐世祿也算是初步得了荊山將士的信任。忙到了深夜,軍心穩定了下來,徐世祿總算鬆了口氣,有空詳細詢問魏軍頭為何sī自挑釁唐軍。

魏軍頭這才品味一下自己的遭遇,流下了兩行熱淚:“我定是受了王相公的yòuhuò,才犯下了大錯啊。”

當下,魏軍頭將他如何遇到了朱七,又如何因為收到了王峻的sī信才相信他,后又如何中了唐軍埋伏以至僥倖不死的經過,合盤托出。徐世祿靜靜地聽他敘說,問道:

“你說有王相公的sī信,可否讓徐某一觀?”

魏軍頭突然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恨恨地道:“那朱七口口聲聲說要防止泄lù天機,建議我燒掉王相公的sī信,我偏偏就信了他。真是鬼mí心竅啊”

徐世祿點點頭道:“你就是留着,也是沒用。因為信上也只是泛泛而談你與王相昔日的交情罷了,王相做事,豈會留下太大的破綻?”

“敢問徐將軍,誰能救我?”魏軍頭哭喪着臉,希望徐世祿能指點mí津。

“你可知道,陛下為何派我來荊山?”徐世祿卻問道。

“這個,在下卻是不知”魏軍頭答道。

“不瞞魏兄,我要是晚來一步,或是沒能在路上遇到你,你一到京城便會草草地被殺,你死不要緊,卻害了你的部下兄弟,還有你的家人。”徐世祿道,“王相公自恃是開國元勛,對陛下有大恩惠,屢次冒犯陛下,陛下已經起疑了,陛下又擔心荊山防務,所以徐某便來了此處。”

“這個……”魏軍頭軍職太小,不敢答話,更不知徐世祿為何要說這些丟腦袋的話。

“你可知你帶人夜渡淮河,前去挑釁唐軍,誰將受害最深?”徐世祿進一步道。

“難道是說北海侯?”魏軍頭似乎有些明悟。那王峻與韓奕之間的矛盾,世人皆知,去年在晉州數萬人馬都差點火併起來。

“其實你真是個糊塗蟲,沒有陛下的命令,僅憑王峻的一封sī信和一位不知來歷的人的口才,你就膽敢前去挑釁唐軍?視君命如兒戲要怪卻只能怪北海侯當初偏偏要選在你轄下渡淮,讓王峻惦記上了你。你的事情,可大可小,如果北海侯能活着回來,你這事就不值一提,我聽說北海侯曾在這裏小住幾日,在給陛下的奏表中對你還曾有美言,如果北海侯要是回不來,陛下雷霆之怒,就只能由你來承受了”

徐世祿頓了頓,道:“巧的是,徐某與北海侯是生死之交所以我今日對魏兄弟推心置腹,不怕說王峻的壞話。”

“請將軍救我”魏軍頭跪倒在地。

“起來吧,休要學那fù人乞憐吾輩武將,生死從不由我,不如冷靜面對。”徐世祿斥道。

“將軍教訓的是我只是心有不甘吶”

“你若是想活命,或者想洗清罪名,唯一可以做的事情,便是聽我的命令行事。”

“請將軍示下”

“陛下付我專奏之權,我可以以安撫軍心為名,讓你暫時在軍營中居住,想必陛下定會准奏,畢竟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北海侯的安危,而是嚴防唐軍趁我hún亂來襲。你必須助我統帥水軍,嚴加防範,否則出了簍子,只會有你頂着。待局勢緩和,如果天助北海侯,讓他能全身而退,我自會在北海侯面前多美言幾句,北海侯想必不會駁我面子,況且北海侯向來恩怨分明,不會為難你。”

徐世祿恩威並重,魏軍頭落魄難當,對徐世祿的話言聽計從,只有俯首涕零的份。看着魏軍頭退出,徐世祿嘴角lù出一絲放鬆的微笑,他此前倒是替自己捏了一把汗,若是自己晚來一步,說不定這座軍營就成了一座空營。

“但願北海侯吉人自有天佑”徐世祿暗道。

從次日天剛亮起,徐世祿便開始忙碌起來,他急切想儘早了解自己的新職事,每天督促着水軍練兵,除此之外,便是深入軍士當中噓寒問暖聯絡部曲情誼,這讓魏景魏軍頭和軍官們很是感jī。

又過了幾日,淮南來了人,正是隨韓奕出使金陵的扈méng。

“扈大人,侯爺可好?”徐世祿一見面,便關切地問道。

“侯爺xìng命尚無憂,只是被禁足了。”扈méng長噓短嘆,訴說著韓奕在金陵的事情,一邊又痛罵在場的荊山將士們。

徐世祿心中稍定,但扈méng的另一句話立刻又讓他警覺了起來:

“我準備渡河的時候,發現沿淮唐軍調動頻繁,似有不軌之心,將軍需要小心防備。”

“唐軍清淮節度使,可是叫劉彥貞的?”徐世祿問眾人道。

“回將軍,正是這個劉彥貞。”荊山軍眾人答道。

“此人是何品xìng?過往有何戰績?”徐世祿又問道。

魏軍頭道:“此人轄下兵力甚眾,不過此人眼高手低,並沒有過人的本事,斂財的本事一流。我聽說他常借口淮河局勢緊張,誇大軍情,以此來鞏固自己的地位,又常以重金收買朝中大臣,得了他好處的人競相在金陵主子面前誇他治軍有方。”

徐世祿眉頭微皺,一時有些舉棋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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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末年風雲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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