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可憐之人
羅勝祥和他父親離開了,前幾年高考的恢復,下鄉的青年陸續回城,農村實行了新的分田到戶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這些事情都是一點點的轉變,整體都在向著好的方面發展,做小生意的也有人嘗試了,雖然他兒子那個廠子也不過是小作坊罷了,還是在村子裏搞的,但老羅也有他的想法,希望能做大起來,只是陸少帆還是個學生,他們還是有疑慮。
當然了,作為陸少帆來說,他帶着一個微型農科院穿越過來,既然在這山區紮根了,他就打算種種田,享受這好山好水,雖然在別人眼裏這現在是窮山惡水,但他有着別人所沒有的優勢,再怎麼都不能荒廢。
當然了,他現在還有件事要處理,那就是文科班轉理科班,之前的陸少帆選擇的文科班,而現在穿越過來的陸少帆打算報考農業大學,這是理科。
“明天去學校再說吧!”陸少帆在心裏默默的想着。
下午的活簡單多了,低矮的臨時大棚框架結構已經搭建好,僅剩下鋪塑料膜和補苗了,二十幾人到了4點就完工了。
陸少帆母親本想叫眾人去家裏吃飯,但二叔知道他將的情況,二寶和眾同學也都清楚,幹完活都借故回了,只留下了陸少帆一家人收拾工具。
“少帆,中午農資店那人找你幫啥忙呢?”晚上,一家人吃飯,父親就問了起來,今天在地里幹活,他後來可是心不在焉的忙乎着,娃有事在一旁交談,他是一點都不放心,雖然陸少帆已經念高三了,可在他眼裏,那還是個娃。
“爸,其實沒啥事,就是合作而已,那羅叔的娃開了個在他們羅庄鎮開了小作坊而已,生產農藥的,我給了他一個配方,他給我一成的利潤。”
“一成利潤?那你不用投錢吧?”父親不懂,呼嚕一口將苞谷珍喝完了,一抹嘴問道。
陸少帆解釋道:“不用,就是我給配方,不投錢,他們用我的配方生產,賣出去了給我提利潤的一成。”
“小帆啊,那這一成能有多少錢?”母親一邊問,一邊收拾着碗筷。
陸婷婷趴在炕邊上正看着書,聽見母親的問話,抬頭笑着說道:“哥你要有錢了給咱家買台電視吧,我一個同學家裏就有,我們好多同學去他家看。”
“去,別插嘴,聽你哥說。”父親急忙攔住了陸婷婷的話,眼巴巴的望着陸少帆。
“哎呀,你們這是想什麼呢?我怎麼會知道,人家想給多少就多少,我本來也就是想着給家裏添置一點,讓你們別太操勞了。”
“也對啊,你現在馬上高考了,心思還是放在學習上。”母親走到灶前,背着臉說道。
“那可不能讓咱娃吃虧,你沒聽娃說嘛,只投資一個配方,是人家什麼作坊生產,又不是你娃生產,怎麼會影響高考複習呢?”
“就是啊哥,他要是一個月只給你兩三塊錢,那我的電視劇不就沒戲了?”陸婷婷兩眼放光,清澈的目光顯得天真可愛。
“放心吧,哥賺了錢少不了你的電視機,再給家裏買台洗衣機。”
“這可是你說的啊,不許反悔!”陸婷婷拿着本書半掩着嘴,露出無邪的笑容。
“好了小婷,趕緊收拾睡了,明天還早起上學呢。”母親催促道。
第二天一早,陸少帆吃了早飯騎着自行車順路將妹妹送去了鎮上的初中,然後繼續向著縣城高中騎去。
回到學校,陸少帆感慨萬分,這所學校條件不怎麼好,牆皮發黃,底部大面積都掉落了,黃褐色的課桌木頭被刻畫的不成樣子了,兩人共用的長條凳子搖搖晃晃。
陸少帆一節課都沒怎麼聽,滿腦子回憶着自己高中的事情,那時的他成了孤兒,被安置到了省城上學,條件真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陸少帆!”一聲大喝傳來,一個粉筆頭準確無誤的砸了過來,正好砸到了陸少帆的腦袋上。
原來,陸少帆想着想着,一個不小心竟然睡著了。
“老師!”陸少帆站了起來,輕輕拍了怕腦袋。
“你上課幹嘛呢?昨晚沒睡覺嗎?大清早跑教室來睡覺?”班主任語文王老師氣憤的大聲凶道。以往來說,還沒有哪個學生在她的課上睡覺。
“老師,我剛才想着一些國家大事,太過費神了,所以,就睡著了。”陸少帆有些鬱悶,已經很多年沒有被老師丟粉筆頭了。
“哈哈哈!”陸少帆的話一出,引來了眾同學的哄堂大笑。
看見王老師瞪過來的吃人的眼神,同學們立刻強忍住了笑聲。
“哦?你這馬上就要高考了,不好好想想報考哪裏,不想想怎麼複習,費這麼大神想什麼國家大事呢?”
“老師,這和我報考的專業有關啊,我咋能不想呢?國家現在鼓勵農業種植,發展農業,我正是要報考農業,所以不就多想了想。”
陸少帆撓了撓頭,沒頭沒腦的一通話引來了同學們更大的笑聲,所有同學都開始竊竊私語。
“都安靜了,先上課,陸少帆,你先坐下,下午放學到我辦公室來一趟!”班主任氣憤地說道。
她實在搞不明白,陸少帆這是整的哪齣戲?農業不是理科嗎?但是陸少帆選擇的可是文科啊,而且成績還不錯,她是非常看好陸少帆的,至少來說以陸少帆的成績,考到省里比較好的大學是沒問題的,但是現在已經臨近高考,就剩兩個月了,先不說成績咋樣了,你想在兩個月把高一高二的理科知識補回來都做不到。還沒有哪個學生敢在這個節骨眼上文科改理科,這不是明擺着胡鬧嘛!
陸少帆從班主任的表情里,看出了一絲惋惜的味道。不過他並沒有在意,以前的陸少帆雖說成績也還不錯,不過在他看來,也就那麼回事,現在陸少帆對於理科反而更在行,可以說隨手拈來都能滿分。
油印的墨卷有股令人陶醉的味道,這是七八十年代特有的味道,陸少帆答着題,趴的很低,陶醉在這股味道之中,直到臨下課才草草做完。
課間裏,多數同學三三兩兩議論着什麼,沒有人理會他,按現在來說,這都是他自己自作的,都是穿越前的陸少帆那一點點自尊心在作怪。
他站在走廊的鐵欄杆前,望着樓下的足球場,遠處是綿綿起伏光禿的山頭。
“要是能把這山頭承包下來,我可以種上蘋果樹,再套種一些豆科植物,山地上應該還能種西瓜,或者還能再……”陸少帆不斷地構思着未來之路,一幅山林農墾圖在其腦子裏慢慢的形成。
“陸少帆,你真要轉理科?兩個月後就高考了,不要因為我……把自己給搭進去了。”就在這時,一道輕柔無奈的聲音傳來,似乎還夾雜着一些愧疚。
陸少帆扭頭一看,一個女同學站在他身旁一米外的地方跟他說了一句,女同學靠着欄杆,望着遠方沒有看他,似乎是怕引起別人的注意,感覺有些遮掩。
田莉?一個名字出現在陸少帆的記憶中,與陸少帆一樣的家境特貧戶,家住東溝鎮,陸少帆通過記憶搜索着這個頗有些姿色的女孩。
田莉的祖輩是地主。當年爺爺死了,他的父親勉強修好了土窯,只能臨時棲身。
她還有個弟弟,一家人只靠她父親一個人掙工分養家餬口,經常是有上頓沒下頓,或許是因為這樣的家境,從小她就學會了自立,懂得了乖巧,可以說是整個村裡最懂事有禮的孩子,至少在她讀初中和高中時,沒有受到影響,這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哎,和你沒關係!”陸少帆明白田莉說這話的意思了,原來陸少帆對田莉是很有好感的,去年高二兩人更是經常在放學一起交換課外書,偶爾也會談談理想和人生,在這個年代,這樣的單獨相處已經是破格了,不過也僅此而已,他們甚至連拉過手都沒有。可就在前陣子,陸少帆無意間撞見了田莉跟隔壁理科班的孫援軍走得近了,他終於明白,田莉之所以跟他說話多一些,或許只是因為同病相憐罷了。
然而,現在的陸少帆又豈是那個懵懵懂懂的陸少帆,他還有很多的設想,無數的構思,又怎麼可能犧牲在兒女情長上呢?再說了,他對田莉完全沒有感覺。
其實,田莉也只是個可憐之人,陸少帆一分析便明白了,按照她家的成份和家境來說,讀到高中已經是到頭了,雖說這兩年在政策上放寬了不少,但是以她家的家境,又如何供得起她上大學?陸少帆能理解田莉接近孫援軍的目的。
孫援軍家在縣城裏,家裏條件各方面都不錯,而田莉的家庭情況則迫使她思想的早熟,早早的明白了愛情和婚姻。或許田莉心裏認為,這是給自己貧苦多難的家庭帶來光明的唯一出路吧。
“鈴鈴鈴!”上課鈴響了,陸少帆嘆了口氣回到了教室,他只能為田莉覺得悲哀,或許她將成為她那個貧苦多難的家庭的犧牲品,但這畢竟是她自己選擇的路。或許,這樣的歸宿對她來說也許是好事吧,在這片土地上,永遠都沒有什麼對與錯,結婚生子一輩子也就那個樣子。至於幫她?那不是他應該考慮的,他也沒資格去為她考慮她的未來。
“你真的不是為了,我?”田莉也走進教室,她經過陸少帆身邊,輕聲一問,微帶羞澀。她雖然有意疏遠陸少帆,但如果因為她的原因,導致陸少帆從此一蹶不振,這是她不願看到的。
“你想多了!”陸少帆說完,返回了自己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