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條狗
陳昌言醒了。
但他知道自己沒醒。
因為,眼下正在吵吵嚷嚷的一群人,他一個都不認識,就聽到有人說,什麼什麼被狗咬了……
不用掐自己都知道,很顯然,在做夢。
他閉上眼睛,繼續睡覺覺。
直到有人重重地推他:“大先生!大先生你倒是說句話啊,這個學生該如何處置?”
學生如何處置?
學生……一聽到這兩個字,陳昌言就像被關鍵詞擊中了一樣,嗖一下眼睛就睜開了!
“120扣了嗎?這必須要打狂犬疫苗……”
雖然他只是一個剛剛大學畢業三年的普通老師,並不兼職校醫,但應急處理的流程還是培訓過的。
然而,一睜眼,剛才一直在旁邊推他的,力氣很大的小蠻牛,名字和個人信息,自動流入了大腦……不是他熟悉的人。
這種靈魂和肉體的美妙融合,讓陳昌言第一反應還誤以為,自己是穿越了。
他面前的是一人一狗。
人,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狗,鼻子朝天趾高氣揚。
而圍着這倆的,是一群長袍廣袖的青少年,小的十一二歲,大的十七八歲,臉上很是焦急。
“哦。”看到狗,陳昌言就明白了……
這不就是傳說中的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嗎?
夢,是大腦對刺激干擾的反應。
昨天,早自習的時候,陳昌言班上的一個學生,被另一個學生藏在書包裏帶來的一條小狗,咬傷了鼻子、耳朵和身上好幾處,兩個學生又哭又鬧地大吵一架,後來,兩個家長跑來了,也又哭又鬧地大吵一架,後面差一點就要打起來。
幸好,因為他長相帥氣,風趣幽默,風流倜儻,思維敏捷,足智多謀,清新俊逸,溫文爾雅,器宇軒昂,雄姿英發,武藝高強(劃掉)……雙方都很給他面子,被他給勸住了。
最後,人沒事,狗也沒事。
錢平了事。
下午,領導聽說了這事,都贊了一聲這小夥子不錯。
年紀輕輕,就和的一手好稀泥。
但陳昌言總覺得,好像哪裏不太通達,非要說又說不上來……
也許是狗學生指着被咬的學生說,因為你的手有屎味,狗才咬你的時候?
也許是狗家長來了之後,直接一沓紅票票甩在那個十四歲的小孩茫然的臉上的時候?
也許是……
“大先生。”旁邊的小蠻牛的聲音,焦急地催促他,“我們知道,端木是你最得意的門生之一,你捨不得……但是,再怎麼捨不得,也要趕緊處理啊!!和府的大管家,已經從學宮正門闖入,馬上就要到宣德堂了。”
“???”陳昌言一口大槽,就不知道從哪吐起了……
你要說“端木是您最心愛的狗,你捨不得”,那這話勉強還說的通,什麼叫最得意的門生我捨不得……
難不成狗咬了勞資的學生,還要把學生剁碎了,烹熟了,去喂狗??呵,要不要來點兒十三香啊?
算了,夢裏的人說話,都是這樣顛三倒四的。
陳昌言揉了揉眼睛,說:“你們真是我帶過最差的一屆……只知道吵吵吵,偌大一個學宮,就沒有一個人,能把前因後果,先給我整明白嗎?”
一瞬間,宣德堂落針可聞。
學生們N臉懵逼。
……
今天白帝學宮的這個事情,並不怎麼複雜。
基本就是一個紈絝二代,
霸凌同班同學的狗血故事。
起因是一個姓和的小公子,又逃課了……至於為什麼是又?眾所周知,逃課只有一次和一萬次。
逃課就逃課吧,和公子偏偏還有他的騷操作——他叫家丁送了條狗過來,坐在他的位子上,替他聽課,不允許先生記他缺勤。
這位和公子,來頭不小。他爹和剛,是大燕朝的大宰輔,十年前就已真元圓滿,權傾朝野。他娘喬姒,出身大司馬喬家,和皇后是親姐妹。他還有幾個好妹妹,嫁的不是頂級宗門,就是一流世家。
和公子的這條狗,來頭更不小。那是千霄宗的宗主,在太子璋十歲的時候,送給他的生辰禮。
據說,是用極北妖族的幼崽煉化的,長相威猛,英勇善戰。
有一天,和公子去東宮玩,看到了這條狗,當場給狗取了個名字,叫咕嚕。
一人一狗很是投緣,一喊就應。
太子有什麼辦法,太子也很無奈啊,只能將咕嚕轉贈給他了。
咕嚕不是第一次來白帝學宮替和小公子上課了,每一次來都至少是四個先生好生照看着,也不知道今天是怎麼回事,沒看好,它突然就應激了,啊嗚一口,把旁邊端木同學左手的小指頭,咬掉了小半截。
端木當場就嚇傻了。
因為,和公子在學宮裏說過很多次,咕嚕是他的大兒子,惹他生氣沒關係,但惹他兒子生氣了,那就不要怪當爹的翻臉不認人。
以前那些把咕嚕搞應激了的人,都是什麼下場,大家也都是有親眼見到過的。
端木倒是不怕死。
但他怕牽連身後的家族——能夠來到白帝學宮讀書的,哪個不是背後拖着一個榮國府?
他們在這裏個個都行事謹慎……生怕做了不該做的事,惹了不該惹的人。
但人倒霉的時候,你不找事,事也會找你……
“既然如此,亂棍打死不就行了?”陳昌言粗略聽完,之後,說,“就這麼一點小事情,還非要我來處理?”
亂棍打死……
他這話一說出來,幾個女孩子一臉難以置信,捂住嘴巴,眼睛裏盈滿了淚水。
另一個學生咽了一口唾沫,猶豫了一會兒,才鼓足勇氣舉起手,說:“大……大先生,亂棍打死,會不會過於殘忍了?”
陳昌言呵呵他一臉。
這頭妖犬都已經不是第一次傷人了,他們還在考慮殘忍不殘忍的問題,真的是……
罷了罷了,身為一個年輕骨幹教師,即使是在夢裏,他也要保護幼苗們脆弱的心理。
“行,那就不亂棍了好吧?誰去拿一根棍子過來,我來動手。”陳昌言笑了笑,說。
一群學生都鬆了一口氣。
“謝,謝恩師……”端木的身體低低地伏了下來,雖然渾身發抖,但還是閉上了眼睛。
他在這裏求學四年,對學宮,對先生們,都還是很有感情的。
只要他被大先生親手打死了,那麼,和公子就算再怎麼跋扈,也沒理由、沒必要再找白帝學宮的后賬了吧?
嗯,挺好的。
端木稚氣未脫的臉上,很儘力地擠出了一絲從容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