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非酋
下山不久,言心就聽到了最初那個男聲,他正拿着一個小酒壺,一邊喝着酒一邊哼着調子往前走着,看起來極為愜意。
待他快要路過言心時,言心猛地出聲問了句:“你是誰?”
那人迷濛着眼睛看過來,只一眼就膽肝俱裂,他被嚇得一屁股跌坐到地上,雙手撐着地,雙腿不斷配合著往後退,瞪大着眼睛,嘴裏哇哇亂叫着:“不關我的事啊,心丫頭,冤有頭債有主,我只是個出力氣的啊。”
言心知道他是做賊心虛,一步三晃地走到他跟前,看他身體抖動如同篩糠,就在心裏笑了,看來也沒什麼膽色。
她故意咧大嘴巴露出一個森然的笑,幽幽地說:“我可是記得你呢。”那人便白眼一翻暈了過來。
“活該!”言心啐了他一口,繼續往家裏走去,只是不知道那個聲音尖利的老婦人又在哪裏。
在雙腳的帶動下,言心站到了一座破敗的木房子面前,隨即那股身體不聽使喚的感覺便消失了。回家,可能就是原身這個小女孩的執念吧。
言心打量着這個以後要居住的地方:房子不大,貼近地面的牆上已經有了青苔,應該是有些年頭了;有個簡單的籬笆,圍出了一塊小小的空地,應該就是自己圈的個小院子;除了屋子裏有點動靜,沒有聽到任何動物的聲音,竟是沒有養雞鴨豬牛的?
看起來有點窮啊。
院門本就敞開着,她自如地走了進去,還沒有屋門口,就與一個身材矮小的老太太打了個照面。
對方那雙渾濁的眼睛像是受到了驚嚇,一下子睜得溜圓。隨即,一聲刺穿耳膜的尖叫聲響起,緊接着屋門就被緊緊關上了。
尖叫聲讓言心開始頭痛,這具身體本就有傷,似乎還在發高燒,她一路走來力氣也消耗得差不多了,言心感覺自己身子一沉,直直地往地上掉,幸好旁邊有人及時扶住了她。
一個溫柔的嗓音響起:“心兒,你這是去了哪兒?”言心迷糊間感覺到被扶進了屋。
她費力地睜開眼,再次震驚了。
這是什麼貧困家庭啊——泥巴砌成的檯子上放了幾塊木板,鋪了層稻草,再覆蓋上拼接成的一塊大布就成了床,看這樣子還不只一個人睡,被子硬塌塌的,枕頭沒有,倒是看到疊在一起的幾塊碎布。旁邊放着一口半人高的柜子,也是斑駁不堪。其他的,就只有一張桌子配兩條長凳了。
一貧如洗四個大字猶如四塊巨石向她砸了過來,她徹底地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了。
言心側倚在床邊,探出頭去,就着地上盆子裏的水,看着裏面映出的瘦削小臉,大大的眼眶、凹陷的臉頰,幾乎脫相了,這就是現在的她——只有八、九歲的病秧秧的小可憐。
就在她感嘆被命運捉弄的時候,原身的娘陳氏就進來了,她端着熱氣騰騰地粥碗,坐到了床頭,一邊用勺子攪動一邊輕輕吹着。
“心兒,來喝點粥,喝了才好得快!”眼前的女人眉眼間都是慈愛溫柔,她輕輕舀了一勺粥,小心翼翼地送到言心嘴邊,生怕她有半點的不舒服。這種溫柔對言心來說,期待已久卻又陌生至極。
女人一邊喂着粥一邊輕聲告訴她,“你爹還有哥哥姐姐都去尋靈礦挖靈石了,估計還得過段時間才能回來。家裏就剩你和弟弟,楓兒他腿不好走不了路,你又受傷了。趁這幾天你好好養養,可別讓他們回來看到了擔心。”
原來除了不良於行的弟弟,還有哥哥和姐姐啊,對於獨生子女的她來說這種感覺非常奇妙。
言心沉默着不說話,她叫不出“娘”,也不知道自己能聊些什麼。只是默默吞着白粥。
還沒喝完,門就“哐啷”的一聲被推開了,一個老婦人走了進來。她斜吊著眼,下拉着嘴,抄手站在門口冷冷地打量着言心不說話,冰冷的眼神透露出濃濃的厭惡與嫌棄,讓言心瞬間明白,就是這個老婦人,把原身丟到了墳場。
突然老婦人眼神一凝,看到了碗裏的白粥,尖利的聲音馬上就響了起來,“陳翠花,你腦子壞啦,這好好兒的大活人都吃不到口好的,你給這麼個病秧子喝粥?!這米哪兒來的?你是不是背着我藏糧食了?”
陳氏條件反射一般瑟縮着收回了碗,懦懦地站起身,吶吶地說,“娘,這是隔壁張嬸給心兒養傷的,我沒有偷藏糧食。”
“要她好心,這麼個病秧子,既不能幹活又不能修仙,活着有什麼用?喝了也是浪費!既然她醒了,明天就上山找吃的去!咱們家可養不了閑人。”說完便氣沖沖地走了。
言心穿來這裏兩天後,聽陳氏和老婦人零碎的對話才知道這個身體的基本情況。
原身也叫言心,與她的名字一模一樣。
言心出生在“玄燈之亂”那年,一大家子人從無盡城城郊避難到了這個偏遠的小村子,艱難度日,而且她生來就斤兩不足,瘦弱多病,又在避難途中折騰了一回,身體便更是雪上加霜。
前幾天村裏的同齡人間起了爭執,她被人推了一把,摔在石頭上就暈了過去,不但發了高熱還一直昏迷不醒,被老太太叫人拖着去墳場的路上一命嗚呼了。
再睜開眼,就是從二十一世紀來的心理諮詢師言心了。
“不能修仙?”言心沙啞着喉嚨問陳氏。
“這個啊”,陳氏乾笑了一下,飛快地抬眼看了她一眼,又側過身去放碗,帶着點安撫,寵溺地說,“心兒,不能修仙就不能修仙吧,我和你爹都沒有修仙的資格,你不能修仙也很正常。你祖母說那些話你別往心裏去。好好養傷才是正事兒。”
難道這裏還是個修真世界嗎?言心又是一陣頭痛,她一個心理諮詢師,不懂數理化,搞不了發明創造;也不會做菜種田這些生活技能,沒辦法發家致富;現在看來,還不能修仙,聽起來很是沒用啊。
根據她所了解到的這個身份的背景設定,言心覺得自己應該是打開了一個廢材副本......
不能修仙好像就低人一等,不會幹活好像就沒資格吃飯,家裏老大還特別地討厭自己......而且,這個家,還非常非常非常的窮。我的天啊,這是什麼非酋命運。小說里別人穿書不是當公主就是當王妃,再不濟還有個系統傍身啊,為什麼我什麼都不是,什麼都沒有?
特別是想到以後可能連吃頓飽飯都得勞心勞力,說不定還得為此和一個老太太鬥智斗勇,她就覺得心累。
陳氏見言心呆愣愣地不言語,以為她還在傷感自己不能修仙這件事,她認為言心到底還是個孩子,一時接受不了也正常。於是就摸了摸她的頭,輕聲說,“心兒,別想太多了,躺下休息吧。明天娘帶你出去走走,透透氣去。我去看看楓兒,該給他捶腿了。”
“嗯,知道了。”言心乖順地躺了下去,閉上了眼睛。
陳氏站起來,幫言心掖了掖被子,端着水盆拿着碗,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不一會兒門外就響起了老太太絮絮叨叨數落她的刻薄聲音。
言心躺在鋪着稻草的床上根本睡不着,她心想,這一世起點真低啊,如果是打副本,這開的絕對是地獄模式。看來得儘快多收集些信息,明天就出門轉轉,看看這個不一樣的世界還有多少驚喜和驚嚇在等着自己。
虛弱的身體讓她漸漸陷入了沉睡,手腕處有微微綠光開始閃爍,一圈圈往上纏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