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取捨
那天在法庭，克里斯最後和尤里安說的話，如同閃電一般閃過他的腦海。
他和尤里安說過，會幫忙調查喬伊。
在喬伊的問題上，他和尤里安雖然有着不同的原因，但有着相同的立場。
這個來自海拉艦隊的不速之客，是他們共同的麻煩。
“克里斯失蹤了？”
尤里安震驚地說道。
與此同時，一身綠袍的法蘭克，緩緩從噴泉後方走出。
很大可能，克里斯的失蹤會與喬伊有關。
尤里安見兩人都已經到來，便將喬伊的事、以及他手上的傷告訴了二人。
“喬伊居然認為我是殺死雅各布的兇手，真是太荒謬了，當時我親眼看着雅各布流血致死，沒有任何證據可以指向我。”
“我之所以要調查他，並不是因為這件事。從來沒做過的事情，我不怕別人誣陷。只是他知道了小奧的存在，並且揚言要從奧莉薇婭入手進行對我的調查。”
尤里安臉上的憤怒顯而易見，亞修的表情也變得十分沉重。
“他為什麼如此有恃無恐？薇妮在我們祖內特家，難道還能被他找到？”
尤里安解釋道，“他在城內還有一定的勢力，這點應當屬實，不容小覷。更何況他抓住了現在局面的關鍵。那就是魯尼黨早就不再是人心所向。”
“你們應該都知道，克里斯的哥哥，就是將喬伊送上法庭的聖劍山偵探。”
法蘭克一直背對着二人，對他們的談話不感絲毫興趣。而亞修冷笑一聲，說道，“尤里安啊，沒想到你知道的還挺多的。”
接着他搖了搖頭，“不過，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你的意思是，克里斯自己去找了那傢伙，然後沒有成功？”
尤里安點了點頭。
亞修抿唇深思，但臉上並沒有尤里安預想中的那種緊張。
他似乎在權衡利弊，在選擇一種最好的止損方式。
可他甚至沒有關心克里斯會不會已經死了！
尤里安漸漸感到心裏一陣寒冷。
當他無法忍受這股沉默的時候，亞修緩緩開口，“好的。法蘭克，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他看向法蘭克的眼神，充滿了玩味的情緒。
法蘭克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
“亞修少爺，您太聰明了，這不是什麼好事。”法蘭克搖着頭。
尤里安一頭霧水的時候，亞修冷笑道，“我是太聰明了。那小子先是來找我要噬骨芬里爾，說是要深入調查克里昂，這個老黑幫家族，在橡木苔走私過程中是否存在他們曾經一貫使用的黑色手段。”
“我沒有給，我覺得他很奇怪。他如果老老實實告訴我，我自然會大大方方地給他想要的東西。但我覺得奇怪，我很討厭你們有什麼事情瞞着我，你應該了解這一點。”
“然後他去找了你，對嗎？讓我猜猜，他不肯跟我坦白，但卻和你說得很清楚。你也慷慨解囊，給了他那些煉金蟲類，讓他去調查喬伊是否有殺人佔地的事情。”
亞修皺起了眉，“我理解他的意思。這小子，一方面不想我為他擔心，當然，更多的是為我妹妹的未婚夫擔心。另一方面，又不想祖內特摻和進伯納德兄弟與喬伊的私人恩怨。”
亞修似乎很滿意自己的推斷，笑着點了點頭，“法蘭克，你還不如尤里安實誠，你還有個弟弟呢。接下來在樂夫島的日子，我吃飯喝水都會擔心吶。”
法蘭克沒有說話，只是默默低頭。
“他將是我妹妹難得的好丈夫。告訴我，法蘭克，克里斯死了沒！”
亞修忽然面露凶光，狠狠質問他。
“沒有，少爺。我的蟲子們告訴我的。他被藏在很隱秘的地方，我猜測，如果不將那個地方掘地三尺，找不出克里斯。”
亞修連連後退，大罵一聲，“該死的混蛋！”
他轉向尤里安，“尤里安，你覺得，我要怎麼救出克里斯這個混蛋！”
“亞修，喬伊身份特殊，既是溫斯頓從前的市長，有一定的人心背景；又是現在海拉艦隊的成員，在這樣的戰局下，即使是祖內特，也不便公開他的身份。”
尤里安看著錶情痛苦的亞修，感到一陣同情，輕聲說道，“這會引起劇烈的動蕩。”
亞修滿面痛苦地點了點頭。
“在我看來，你們可以先派人監視住他。但我和他打過交道，喬伊非常非常狡猾，必須得特別小心。因為一旦被發現，克里斯可能就會陷入致命的危險。”
亞修踉蹌着走近他，扶住他的肩膀，絕望地說道，“我知道這些人有多可怕......克里斯如果死了，我的妹妹會瘋掉的，百分之一百會！”
亞修激動地用手指着天，“我的妹妹，斯蒂芬妮，她是祖內特的公主，她不能承受這些，絕對不能！”
“她見不到克里斯，精神會崩潰的。她已經開始懷疑克里斯是不是失蹤了。她也很清楚他聖劍山偵探的身份，知道他和他哥哥，在這個國家有非常多的仇人！”
亞修鬆開手，臉上再次露出寒霜一般的表情，“如果不是因為我妹妹，我根本不會管那個心機深沉的小子，不會管他的死活！他本就是祖內特家族養大的，但因為他的過去，他的哥哥，他遲早會為我們家族惹來禍患！”
尤里安看着他，心中不禁感到震撼。這個人的心思真是太難以理解了。他的喜怒態度，似乎隨着每一次呼吸，都會進行一次轉變。
尤里安也沒想到，克里斯在這位大少爺心中一直是這樣的一個地位。
法蘭克這時候輕聲說道，“少爺，天色暗了，我們該出城了。”
亞修指着他的後背破口大罵，“法蘭克！我一直信任你！你卻不願意讓我做那個掌握一切的人！你真是個混蛋！”
尤里安明白了。
他想做祖內特家族的教父。
從斯蒂芬妮、克里斯、法蘭克，到他尤里安。
亞修渴求的是完全的掌控，至少是背地裏能夠了解一切。克里斯與法蘭克的交易，在他看來是無法饒恕的背叛。
法蘭克搖了搖頭，“你還小，亞修。”
而他真正愛的人，心甘情願被其掌控的人，或許只有奧莉薇婭。
“你讓我怎麼去相信你？在那樣危險的樂夫島？在那樣危險的煉金變態，葛奴乙？不！或許是你的弟弟，法比安！”
尤里安連忙拉住歇斯底里的亞修——他甚至要衝到法蘭克面前對質。
“少爺，我會用行動向您道歉。但我們現在真的該走了。”
法蘭克的聲音不帶感情，還是始終背對着二人。
亞修被尤里安緊緊拉着手臂，終於冷靜了些許。
沉默片刻，他冷漠地對法蘭克說道，“法蘭克，現在，你回一趟家裏。給紐蘭聖劍山的金·伯納德寫信，就說他弟弟遇到危險了。”
“我要你承擔下所有責任，不能涉及祖內特家族！該怎麼寫，你應該很清楚。這本就是你的疏忽！”
“做完這件事後，你自己在明天之前，來樂夫島與我們會合。我相信你有這個本領。”
法蘭克終於轉過了身。尤里安卻在他的臉上看到了欣慰之情。
似乎在對亞修方才的行為有所讚賞，又似乎在認可他現在的應變能力。
他的眼神就像一個看着不懂事的孩子的父親那樣，落在面色通紅的亞修身上。
大事要緊，有取捨才是大丈夫。
“快去吧，法蘭克。”亞修的聲音虛弱了下來，帶着尤里安，走上了不遠處街口的那座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