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被詛咒的誓言
顧騰支起帳篷,今晚的天氣有些陰冷,風吹的樹葉唰唰作響,草叢裏也時常發出窸窸窣窣動物跑動的聲音。顧騰照例還是生了一堆火,仰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手指轉動着他剛從國外買來的打火機,篝火將顧騰擺弄打火機的手指照的修長,金屬蓋的碰撞聲和蟬鳴聲混和,使夜晚並不寧靜。
他呆了一晚上,打到一隻大雁,烤火吃了,卻沒看到任何狼群的身影。顧騰在椅子上癱坐,嘴唇鮮紅,血液還沒被氧化,他的唇還泛着光亮。顧騰看着夜空中明亮的月亮,推算了一下發現昨天是正月十五,那狼群是在固定時間點出動么,顧騰眯起雙眼,想着明天去看看檢測報告,便也緩緩入睡了。
清晨蟬聲明翠,顧騰揉了揉眼,坐起身發現衣服上掉落的鳥屎,皺了皺眉,一大早就十分糟糕,顧騰看着自己最喜歡的狩獵服,眉頭久久的皺着,起身收好露營工具,開車回家。
顧騰在車上脫下狩獵服,露出一身腱子肉,換上了一件T裇,回城的路上總是能發現幾具死掉的動物屍體,顧騰倒也沒有太過在意,開車一路狂馳。車停下來了,沒有停在家門前,而是一個小巷口前,小巷太過狹窄,顧騰的車根本進不來,顧騰解下安全帶拿着他的狩獵服下車,走進小巷。
小巷很深,顧騰在走了大約十多分鐘后拐進一家小店,小店門口擺放着各種綠植盆栽,栽種着五顏六色的花,還有風鈴被吹的叮噹作響,但這家小店沒有店名,只有牆壁上掛着的綠色門牌故罔路149號。
顧騰掀開門帘低頭走了進來,小店裏面掛着各式各樣的服裝,精美又時尚,桌上擺滿了不同材質的布料,這是一個裁縫鋪,衣服可熨燙和清洗。老婆婆坐在搖搖椅上帶着老花鏡低頭織着圍巾,老婆婆看到顧騰走了進來,推了推老花鏡,椅子上的貓咪也跳下搖椅向門外走去,阿婆頭也沒抬說了一聲:“曬太陽別跑遠了啊。”小貓停下來舔了舔毛,喵了一聲便慢走出了門。顧騰盯着那隻貓走出門,往前走了幾步到桌邊問了一句:“小貓能聽懂么?”給自己在飲水機旁接了一杯水,喝了幾口。
“哈哈哈,小貓聽不聽得懂無所謂,我只是找個靈魂訴說罷了。”老婆婆說了一句話后頓了頓,依舊織着手中的圍巾,語氣中透着些許滄桑,有着皺紋但容顏卻並不蒼老,可能就是歲月不敗美人吧。
“今天怎麼來了?”老婆婆放下手中的針線,起身走到縫紉機旁,整理着裁好的料子。
“嗯,想你泡的茶了,這不接杯水喝。”顧騰打着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是個正事兒,坐下歇息會兒,給你泡壺茶。”老婆婆笑了笑朝後面的門走了進去,停步想了想,說道:“前些日子去歐洲旅遊,看到一個老懷錶,覺得適合你,便買來了,你看一下就在那邊桌子的抽屜里”。
顧騰環顧了四周,“是嗎,還想着給我帶禮物,我看看。”顧騰喝了口水,朝老婆婆說:“小店裝修真是越來越精緻了。”站起身望了望那個歐式復古小台桌,去尋懷錶。
老婆婆笑了笑“我最近又在古玩市場淘了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擺放起來看着琢磨琢磨,看着心情也好。”老婆婆在櫥窗處置備着點心,端着點心和泡好的茶水走了出來,顧騰看着阿婆利落的腿腳,上前走了兩步迎了迎,拿過盤子走到桌子邊放下盤子。老婆婆拿了餐具,也走到桌子旁坐下了。
“這懷錶看起來很古老了呀。”顧騰摸着懷錶表面的天使,旋開懷錶外殼。這是純機械的古懷錶,外殼和指針全部是由黃金打造,沒有顯現十二個數字但卻鑲嵌着十二顆大小不同的鑽石,指針是較為常見的柳葉指針,但較為奇特的是懷錶的設計是將機械部分顯露出來,而機械部分重組起來觀看卻是西方的墮天使,有些童話色彩,很奇特。
“是呀,這懷錶講述着一個古希臘的神話故事”阿婆拿起茶壺到了一杯茶放到顧騰桌前,“傳說某一天,上帝帶聖子巡遊天界,讓眾天使向聖子下跪參拜。由於天使是沒有實體的能量體,而聖子除了沒有獲得上帝的力量之外,其它都與上帝一樣擁有實體,上帝認為擁有實體的聖子地位僅次於自己;而路西法則認為聖子力量太低,上帝讓天使向聖子下跪是對其尊嚴的侮辱,於是率領天界三分之一的天使叛變。路西法極端驕傲和自信可以推翻上帝。不過,路西法和其軍隊失敗了,被放逐並失去了所曾擁有的榮耀。後來,路西法在地獄重新建立了一個類似天堂的新世界,而跟隨路西法的墮落天使則成為惡魔,這很適合你呀,天堂和地獄交融,你還參與你舅舅公司的事情么?”阿婆擺正茶壺,拿起自己身前的茶杯,輕輕喝了一口,看了看窗外天線上的麻雀。
顧騰把玩着手裏的懷錶,聽着阿婆講着希臘神話,阿婆講完話后,顧騰把懷錶合了起來,靠向椅背,這時的他更像一個大男孩,“是呀,但我沒碰那些血腥的產業鏈,黑暗產業鏈暫時還是他自己處理,我只是殺殺小動物自己玩玩而已。”顧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真好喝,花香很濃,甘甜不苦。”
“這是我自己烘培的花茶,新鮮的,放了濃縮果汁提煉的糖才甜。”阿婆抿了一口茶,“胃藥拿去,總是吃半生不熟的食物,怎麼說身體都是受不了的,懷錶留好,衣服是要清理的吧,留下就好了。”阿婆對顧騰的生活好似十分了解。
“還是您了解我。”顧騰難得一笑,收起了桌上的胃藥,將懷錶戴上了,古懷錶和襯衫顯得格格不入,但他還是很喜歡的戴上了。
起身將狩獵服放於椅子上,“那我走了。”顧騰握住古懷錶,“謝謝禮物~”轉身走了。
阿婆喝了口茶看向窗外,看着顧騰轉身離開。
顧騰走遠之後,沒有發現之前停留的小店開始消失不見,而阿婆也變成了一個看起來只有十五六歲的妙齡少女,那隻貓也變成了一個英俊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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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騰與阿婆的相遇還是在顧騰十五歲的時候,那一年顧騰和混混打架,二十多號人打顧騰一個,顧騰打倒一半人,也沒逃,最後被一記棒球打的頭昏眼花,跪在雨中,被人連踹了好幾腳,頭朝下栽了下去,血染紅了馬路,那幫人看他倒地不起便逃跑了,只留下顧騰在雨中睜着眼睛口吐鮮血。他在閉眼前看到了一個人帶着一隻貓站在他眼前,之後眼皮沉重也睜不開眼,昏迷了過去。
當他再次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已經在小店裏面了,眼前站着一個風韻猶存的阿婆,懷中抱着一隻田園貓,笑容微微問到:“醒了?”
顧騰摸了摸自己纏滿繃帶的腦袋,表情抽搐問了句:“我這是在哪?”
“躺好躺好,自己小小年紀打架,打不過還不知道跑么。”阿婆將貓放下,去到了杯溫水給顧騰。
顧騰接過水,喝了幾口,嘴角的傷口被扯裂開,嘖了一聲,但還是把水喝盡了。
“打架當然要拼勁全力,不小心而已,不然不會被打趴下的!”顧騰摸了摸嘴角,看了眼受傷的手臂居然已經結痂了。
“我昏迷了多少天啊?”顧騰震驚的問道
“是呀,不小心,差點去陰曹地府了,睡了足足三天呢,是我撿回你一條命,別覺得是自己命硬。”阿婆端了碗冒着熱氣的粥,“吃點東西吧,還有力氣硬氣么。”說著笑了笑。
顧騰端過粥,喝了幾口被燙的直抽抽,吞下去了。
“不燙么?”阿婆端過粥,坐在床邊,吹了吹勺子裏的粥,放到少年嘴邊,少年看了看,一口喝了下去。
“還好,不燙!”少年喝下粥隨口說著。
阿婆笑了笑:“這麼久沒回家,也沒看你的電話有過響動,和父母吵架了么?”
少年又喝了一口阿婆遞過來的粥,“沒有,無父無母,孤家寡人。”
“哦?那我救了你就是你的親人了,沒處去就來這裏找我吧。”阿婆吹了吹勺子裏面的粥。
“倒也不是,有個舅舅。”少年喝着粥,不太情願的說出口。
“我就說么,穿着一身名牌的娃娃,怎麼會沒有親人呢,有事情就來這裏找我就好了,你和你舅舅關係不好吧。”阿婆放下碗,拿了幾張紙幫少年擦去嘴角的粥。
“他不喜歡我,沒什麼感情,他一直說是我害死了我媽媽,他恨我。”少年趴下了,拉了拉被子。
“既然血緣糾纏,就是前世留下了羈絆,你是否能記起你母親的模樣呢?”阿婆站起身,拿了兩片維生素和一杯水給顧騰。
“不記得了,舅舅說我出生母親就難產死掉了,怎麼會有記憶。”顧騰接過藥片吞了下去,喝了幾口水防止噎住。
“嗯,我前幾日去寺廟祈福,祈了一條保平安的手繩,贈送於你吧。”阿婆說著拿出一條紅繩,拿起少年放在外面的手,系在了少年的手腕處。
顧騰看了看這紅繩參雜着一些細小的碎石,編股十分奇特,好像在某本古書上曾見過,但卻記不太起來了,便也不想了,頭被砸的生疼,閉上眼便睡著了。
昏睡一陣后,顧騰的頭還是很疼,顧騰一睜眼看着屋子內昏黃的燈光,不由感嘆:“這年頭還用煤油燈么?”顧騰看着四周的幾盞煤油燈問着阿婆:“不怕引起火災么?”
“怎麼會呢,火焰是生生不息的,沒有火焰這屋子會冷的。”阿婆在縫紉機旁踩着腳踏板繪製着什麼圖案。
“可現在是夏天啊?”顧騰不禁扶了扶纏緊繃帶的頭。
“我們店鋪有電,但不開燈,這是規矩。”阿婆停下轉動滾輪的手,擺正布條,又繼續縫紉。
“哈?真奇怪。”顧騰掀開被子,準備下床,卻看見自己身上的衣服不是自己的那一套,他身上穿的更像是古代官人最內層的中衣。
顧騰咋舌“我這穿的是什麼?”雙手摸着胸口,一臉不可思議。
“沒有男孩子的襯衣,剛好有一件中衣,你總不能穿着被雨淋濕的衣服休息吧。”阿婆依舊腳踩踏板縫紉着花圖。
“那是誰幫我換的衣服啊!”顧騰似乎知道了答案,可還是不願承認這個結果。
“你不是有答案了么,難道是那隻貓么,哈哈~”阿婆停下手捋了一下纏住的線。
“什麼啊!”顧騰氣急敗壞,一時語塞。
“我這個老婆婆你介意什麼,你要是餓了就去廚房,那裏有我剛剛下的面,應該還熱着呢。”阿婆笑着。
顧騰碰到了自己的肋骨,疼的要命,肚子也不爭氣的咕嚕咕嚕叫起來,看來是食物殘渣消耗殆盡的信號,顧騰穿上鞋子,向廚房走去,一瘸一拐的自帶喜感。阿婆看着他狼狽的身影,搖了搖頭抿着嘴笑了起來。
顧騰來到廚房看着擺放的面碗,那碗一看就是琉璃打造的,散發著七彩的光芒,跟普通的餐具較為不同,連筷子也是琉璃打造的,十分精緻,但用來盛一碗面顯得也是普普通通了。顧騰只是驚訝於用煤油燈照亮的阿婆,為什麼這麼奇怪,阿婆總像是藏着什麼故事,這座店也好像藏着什麼故事。
顧騰的肚子又咕嚕咕嚕的叫了起來,顧騰拿起面碗大口吃了起來,顧騰吃着碗裏的荷包蛋,不得不說阿婆的廚藝真的不錯,顧騰又吃了一大口。吃飽了顧騰拿起面碗旁的一杯果汁,果汁顏色鮮紅,顧騰也沒注意一大口的喝了下去,沒有味道但很粘稠,顧騰皺了皺眉,拿起水杯的手上的平安環像是汲取了血液一般,發出了異常的紅光,顧騰的脖子后也瞬間閃現出狼的圖騰。
縫紉機旁的阿婆也瞬間變換成少女模樣,脖子后也出現了一個狼的圖騰,一瞬后又恢復了阿婆的模樣。
顧騰走出廚房,又走回床,拉起被子蓋上,趴下了。
“面很好吃,很符合我的口味,我要再睡一會兒。”顧騰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其實顧騰在家也有傭人伺候,怎麼說也是個大戶人家,不過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感還是有的,那個家沒有溫情,只是個空殼。
他覺得那晚的架沒有白打,儘管頭上纏滿繃帶,但是他遇到了讓他感覺很溫暖的人,顧騰抬頭望了望阿婆,平躺盯着天花板,發現天花板上雕刻着一些梵文,心裏想着這個裝飾真奇特,他是有看古書的習慣,但天花板上的他卻一個也不認識,他張了張口閉上嘴巴,又盯着那些梵文看着,顧騰記憶力很好,天花板上的梵文印刻的零零散散,好像並不是連貫印刻,顧騰隨口問了一句:“這天花板印刻的是什麼意思呢?”
“感興趣么?古經啊,這部分好像已經不太能在古書中找到了,一個小故事吧。”阿婆換了一根線,看了看天花板,將線插入針孔,隨口說著。
“故事?”顧騰帶了些疑問的語氣,“什麼故事啊?”
“具體我也記不太清了,好像是少女與惡魔的故事吧,據說少女將自己的族人作為籌碼與惡魔簽訂了長生不老的契約。”
“民間故事啊,長生不老一直都是人慾望的貪圖。”顧騰自顧自的念着。
“要怎麼稱呼你呢?”顧騰依舊盯着天花板。
“我姓長,單字一個若。”阿婆笑笑。
“長若,知道了。”顧騰翻身,閉上眼睛,慢慢睡去,脖子後面的圖騰又微微隱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