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流亡生活
“噓!”正扒在櫃門上奮力往外看的紀悠悠一回頭,就看見弟弟紀元滴溜溜的黑眼睛正盯着她看,她立馬把中指比在嘴上。
剛醒的小紀元看到姐姐的動作后立馬噤聲。從都城逃亡出來已經近半年了,一個半大的孩子拖着一個年僅六歲的幼兒,一路磕磕絆絆,路上遇到的困難和危險不計其數,兩個人被迫成長、互相依靠,培養了無比的默契。
此刻兩人正躲在一個廢棄房子的柜子裏,空間狹小,還散發著一點無人居住的霉味。
紀元豎起腦袋打量周邊環境,黑漆漆的,只有一絲亮光透進來,虎頭虎腦的紀元一點不怕,他跟着姐姐就很安心。
半年以前還懟天懟地的小霸王紀小少爺,因生性頑皮,經常上樹掏鳥窩,拿彈弓打山上的猴子,三里之內,寸草不生,此時卻乖乖巧巧在柜子裏蹲着,他誰都不怕,連已去世的父母都管不住他的性子,但是卻是個姐控。
本白皙的圓鼓鼓的小臉經過半年的漂泊,風吹雨打,不比從前錦衣玉食、僕從成群的生活,現在看上去黑黑瘦瘦的,從紀府帶出來的衣服,褲腳已經有點短了。此刻,紀元眸子裏透露出點脆弱和依賴,紀悠悠看得有點心酸,琢磨着出去以後再給他補補身體。
機警地聽了一陣外面的動靜,外面的呼喊聲漸弱,紀悠悠神情微緩,回頭悄聲道:“小元兒,我們現在躲在一個柜子裏,外面有很多壞人,很危險,等下想辦法逃出去。”紀悠悠在這種情況下仍然耐心用小孩子能夠聽得懂的語言表達着。
“聽姐姐的。”紀元本幼稚的臉龐經過這半年的經歷漸漸變得懂事起來。
誰能想到正躲在柜子裏的狼狽的兩人是出身將門世家的邦耀國紀府大小姐紀悠悠和二公子紀元呢。
紀家長輩在戰爭中陣亡的消息傳來前,紀悠悠和弟弟還悠閑自在地生活在府衙內,紀悠悠是“威猛大將軍”紀學的長女,現如今剛及笄就遭逢家中巨變,本是名滿全國的“千金才女”,一朝變成了無家可歸的孤兒,帶着幼弟紀元在外流浪奔波,不僅如此,還面臨著未婚夫和閨蜜的雙重背叛,這境地怎一個慘字了得。
和她說著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未婚夫,往日嬉嬉鬧鬧好的如同一個人的閨中密友,居然早就暗度陳倉。可悲可嘆!她只覺得,過去的一切彷彿似一場夢,父母的寵愛,未婚夫的包容,朋友的愛護,都離她而去。她一直以為她是上天的寵兒,以為陸澤是一個值得託付終身的好男子,所以才毫無保留地對他付出了全部的真心,沒想到卻得到這樣的結果。
如此處境,足以壓垮一個成年人。
但紀悠悠不同,求助無門,遭受如此打擊以後,她也只是回到客棧把自己關在客棧里半天,再次開門時眼睛紅紅的。便開始緊鑼密鼓規劃帶弟弟去葛州的行程,父親臨行前給了她一枚玉墜,讓她好好保管,有事就前往葛州投靠他的至交大司馬吳珂,說完便帶領部隊前往邊塞,紀悠悠想着父親的話,準備帶着弟弟離開邦耀國的都城前往父親所說之地,再做打算。第二天兩人便已喬裝完成,坐上了出城的馬車,一個從沒有出過遠門的大家閨秀有此雷厲風行的行動力着實驚人。
從她小時候,父親的貼身隨侍福伯就說她沉着冷靜地不像個孩子。父母離家幾月,她不哭不鬧,每天卯時未到起來練功讀書,學堂考察總是第一,刀劍棍棒均不在話下,把自己的工作生活安排地妥妥噹噹,連平日難得夸人的父親都說:虎父無犬女。後來有了弟弟,她又盡心儘力照顧弟弟,讓父母從沒有後顧之憂。
紀悠悠帶着弟弟按照既定路線一路前往葛州,其間,陸家給的“買斷金”已經所剩無幾,為了節省開支,她經常扮成男子在客棧幫人打點零工,一來可以就近照顧弟弟,二來不容易被人發現身份。雖流離顛沛,但她用自己窄窄的肩膀給才六歲的弟弟支撐起一片天。
柜子雖小,姐弟倆相互依偎着,為這危險時刻平添了點溫馨,“弟弟,竹刺收好了吧。”紀悠悠關心道。
“收好了。”紀元乖巧地答。
紀悠悠上路前拿了不少以前琢磨的小暗器,做這個的起因只是閨閣大小姐打發時間的消遣,沒有想到現在居然能派上用場。
“等下天黑了以後我背着你跑,往城外跑,遇到戴面具的一定要躲。”紀悠悠看時間還早繼續囑咐弟弟。
姐弟倆如今已經走完了將近三分之二路程,沒想到在撫州遇到了極端的危險。弟弟這幾天有點水土不服,有點低燒,一直半睡半醒,她帶着弟弟出門求醫,從衣館出門便看到這些人在沿街搜尋,路人在瘋狂逃竄。
紀悠悠遠遠地看到,那群人帶着精緻的臉譜面具,統一穿着黑色修身長袍,上面似乎是圖騰之類的複雜圖案,拿着個盒子好像在尋找着什麼,動作快的似乎不像正常人,即使出生在將門世家,她也沒有見過這樣的身手,最讓人發怵的是,這些人枉為人倫,所到之處到處不留活人,手段極其利落。
而且居然像修士一樣會飛,父親告訴過她,自古以來,蒼州大陸上修士與凡人雖生活在一片大陸,但卻互不干涉,算的上相處融洽,凡人子孫雖也有靈根弟子前往仙山,但也要經過特殊的通道,不能互相往來,現在是怎麼了。
出於習武之人的機敏和這半年帶着弟弟一直在外流浪的經驗,她本能地感覺到了危險,一察覺不對便立馬帶着弟弟拐進了一個巷子裏的破屋內。
屋子是空屋子,房主似乎棄用很久了,到處都是灰塵,她在廚房找了一個很小的邊櫃先把弟弟藏了進去,自己再躬身進去,蓋上櫃門。櫃門上正好有條縫,可以讓紀悠悠看到外面的情況。
搜尋的臉譜人似乎很沒有耐心,看見屋子很空,便直接沒有入門細看,他們僥倖地藏在櫃內躲過一波波搜尋。
正悄聲謀划著,一直留意着外面聲響的紀悠悠聽到了門外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把食指比在嘴上,示意弟弟別說話。
隨後只聽到了一陣踢門聲,腳步聲漸近。
透過木頭的縫隙,她看到了只有一個臉譜人,沒有同夥,這人進來便開始翻箱倒櫃,氣氛頓時就緊張了起來。
姐弟倆同時秉住呼吸,紀悠悠給了紀元一個眼神,讓他藏好,隨後她攥緊了隨身攜帶的匕首。
這把“彌幽”是她十二歲生辰時父親送給她的。不知道採用了什麼工藝,整個刀聲呈現古樸的灰綠色,發出陣陣冷光,刀柄中心點綴着一顆翠綠的玉石,父親說可以斬金截玉、削鐵如泥,讓她小心保管,不要傷到自己。當時的她喜愛得不行,偷偷地每天都要比劃兩下。
腳步聲漸漸近了,來人朝門那邊望了一下,似乎在等待同伴。
就是這一刻!趁着他些許的走神,紀悠悠身形矯健地如同獵豹一樣從邊櫃衝出,已經十五歲,她的身形在同齡人之間相對高挑,身高已近七尺。遺傳了父親的體質,加上從小習慣的練武強身,使得她不同於古代的大家閨秀弱不禁風,肌肉十分緊實。值得一提的是,她在武學方面也頗有造詣。
不等臉譜男反應,紀悠悠便從背後把匕首直戳他的要害,“哧”,一聲刀刺進肉里的聲音,刺中了!
剛準備趁他沒有防備再補一刀,臉譜男卻迅速回過頭來,沒有感情的眼睛從面具的孔洞中透過陰漆漆地盯住她,他似乎沒有感覺疼痛,任憑血液從胸口冒出,只見他舉起了手中的盒子。
紀悠悠稍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她把匕首拿在手上,隨時準備和他搏命,不能讓他找到弟弟,弟弟千萬別出來啊。
只見他手指輕點那個一個暗沉的金屬小盒,盒子上發出嗡嗡的振動聲,隨後紀悠悠就感覺一陣眩暈,這是什麼東西,感覺有點邪門,紀悠悠覺得五臟六腑都要被牽出了。
“叮咚,您的韜光養晦修仙系統已被激活!現在開始加載!”腦子裏閃現出不合時宜的聲音,紀悠悠沒時間管這奇怪的聲音。
“你們是誰?”紀悠悠掙扎着,似乎想干擾眼前人的注意力。
對方似乎不屑於和她說話,眼睛一直盯着手中,如此焦灼時刻紀悠悠卻冷靜了下來,白皙的臉頰透出不正常的潮紅,嘴角甚至流出一絲絲鮮血,她自顧自強忍住痛苦,想着不能再這樣下去了,身體已經快到了極限。
她一邊用餘光掃向柜子,一邊腦子飛快地轉動,頓生一計。
抖着手緩緩地抬起了白皙的手指,往袖中暗自摸索着什麼,故意放大了動作引得臉譜男的注意。說時遲那時快,她的腳上已經隨着手上的動作踢出了金屬倒刺。臉譜人只顧得手中的盒子,防禦了她手上的攻擊,卻被腳上踢出的倒刺直接踢中面門,直接倒地。
紀悠悠顧不得仔細查看,趕緊從柜子中拉出了臉色
蒼白的弟弟,奪門而出。
紀悠悠背着已經累的睡着的紀元,一路逃脫還算比較順利,除了滿街的血跡和狼藉讓人生理性的不適。
出城便是片密林,無邊的黑暗蔓延,紀悠悠背着弟弟咬着牙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