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另一個自己
回想，眾人酒酣的那個夜晚。
當童小好晃晃悠悠獨自回到房間好，他並沒有急於入睡。
洗了個醒酒的澡，帶着半乾的頭髮，他躺在床上不自覺地又拿出了水晶。
從亞平寧回來，盯着水晶看就成了童小好日常生活中佔用時間最多的一件事。
可能是酒精的作用，亦可能是燈光的效果。
那一晚，童小好總覺得水晶內部所發出的光澤與以往不同。
就在他不斷調整角度，尋找光線強度與色澤變化的時候，他第一次在水晶中聽到了一陣陣空洞悠長的鳴想。
他試着把水晶貼到耳朵上，頂在腦袋上，可是聲音並沒有隨着聆聽距離的變化而變化。
角度和距離在不斷的調整與變化。
突然，在某個特定的位置上，水晶里射出來一道白色的光線，直直的投在童小好的額頭上。
通過水晶反射面上自己的影像，他注意到，最初吸收藍寶石后那個久違的六芒星印記又出現了。
激動，心跳加速，連手背上的血管都凸顯出來。童小好意識到，自己全身的肌肉在這一瞬間，繃緊到了一個極度興奮的狀態。
就像在運動場上，最亢奮一刻時的感覺。
這種變化絕不僅僅來源於發現了水晶中的異樣所給予身體的程度，正當他想大聲把其他人喊來時，童小好就體會到像空間瞬移時的那種眩暈感。
眼睛一眨之間，身邊的一切都變化了。
沒有再躺在床上，他站立於一條只容兩人並肩的叢林小徑中。
茂密的紫紅色樹葉遮蓋住了頭頂所有的空間。
小徑的前方，兩個身材相仿的人，穿着同樣的白灰色長袍，一邊聊着什麼，一邊緩慢的踱步而行。
童小好想快走幾步趕上去問點什麼，至少，聽聽二人在聊些什麼。
可當一隻腳向前踏出的時候，眼前的一切在半秒之中就又一次發生了轉換。
叢林不見了，童小好站在一道坡度極陡的長長階梯之下，階梯的盡頭，一尊身着長袍，長須劍眉的雕像威嚴的立於頂端。
這雕像，是剛才林中小徑里的一人？
視線一晃，一位中年模樣的藍袍男子出現在階梯的中間，他的身邊圍坐着四個少年，正眼含仰慕與崇拜之色聆聽着教誨。
這一次，他沒有挪動腳步，生怕眼前的景象再次消失，而是催動念力想聽清中年男子口中的話語。
沒有成功，只有影像，沒有聲音。
即便童小好沒動半步，幾分鐘后，身邊的一切還是變換了。
這一次，是一片靜謐的海島。
一團團像極了螢火蟲的光源時快時慢地環繞在半空中。
兩個男人，站在海浪陣陣拍打的礁石上，愉快地聊天。這次，童小好認出來了，黑衣的那人，是魔君，而站在對面那個，不正是自己嗎？這時，一名少女突然從礁石後面跳了上來，拉住了魔君的手，又調皮地向那個自己扮着鬼臉吐了吐舌頭。沒錯，那少女，竟然是白羽。
瞬間，小好的手指傳過一陣酸麻。
剛剛消失不見的三棱水晶再度出現，旋轉，以越來越快的速度旋轉着。
逐漸地，飛速旋轉下的水晶變了一團七彩的光暈，終於，剛才在房間裏模糊的輕吟聲可以被辨識了，是一句語調悠長的詢問。
“你可以想起些什麼……？”
童小好覺得這句話現在問得實在讓人頭大，想起些什麼？
這一幕又一幕的，又聽不到對話，是越來越糊塗了呀，怎麼會想起什麼！
剛才閃過的兩個場景里，難道也有自己？
念頭一閃而過，童小好並不想在這種猜迷式的問題上多費腦子，他更喜歡直接的答案。
“你想讓我記起些什麼？”
他反問那道聲音。
沒有回答，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但掌中的水晶卻似乎做出了反應，它慢慢地升起，向礁石上的三人飛去。
同時，一股無形的力量引着童小好也靠了過去，到了三人近前。
“你不會覺得自己的方式太漫長嗎？”
他終於可以聽清聲音了，這開口說話的是魔君，他臉上掛着笑容，但眼底的憂色卻隱藏不住。
那個自己，也可說是頑神，燦然而笑地回答：“你以為我想嗎？總還是沒有什麼快捷的辦法，這也是無奈之舉。”
“你到底在防着誰，神君？妒神？還是別的什麼人？”
“每一個人，每一個想劃分空間階層，隨意抹殺生命的人。相信我，這種意識早晚會形成一股強大的力量，而讓整個空間失去控制。”
魔君盯着頑神，靜靜地審視了半天後說道：“總是裝作什麼都不在乎，無憂無慮的樣子，心裏卻裝着這麼大的包袱。咱們九個人中，就你活得最累。”
頑神還是那樣燦爛地笑着，好像兩人聊的根本不是什麼沉重的話題，而是在互相講着笑話似的。
“那是因為，你沒有見過空間最初的樣子，沒有見過所有生命自由生存的樣子。”
“所以，你堅持地認為，自己就是正確的？”
“沒錯，我守護我認為美好的，這就是我的絕對正確。你不要講我，你自己不也是這樣子嗎，隱去九神的身份，一個人待在第七空間。只不過，我是因為頑固，你是因為沉迷，說到底，還不是一樣。”
魔君呵呵笑了，側目寵溺地看了一眼白羽。
正當童小好萬分期盼二人的談話繼續下去時，水晶的旋轉再度加快。
一道耀目的白光亮起，照得他睜不開眼睛。
在光線的強度恢復正常后，雙目緊閉的童小好聽到了一聲聲焦急的呼喚。
有白羽，有郝奇，有藍豆豆，有大家每一個人……
是夢嗎？我醉了？
適應過新環境中光線強度后，童小好慢慢睜開了雙眼。
什麼都沒有，無邊的白色空曠。
其實完全可以說是一個沒有任何-維度的空間，只有頭頂和腳下漫漫無邊的白色，一切在遙不可視的遠方好像有交集，又好像沒有。
慢慢地，頭頂的無邊白色中，出現了影像，是大家，每一個人都面帶急色的圍着自己。
童小好看到了白羽眼角的淚水，還聽到了孟蝶的哭聲。
救護車…醫生…氧氣罩。
難道我掛掉了？
“哎，你們，聽不聽得到我說話？”
“他們，聽不到……”
無邊的白色中，一身灰色長袍的頑神，或者說另一個衣着不同的自己，緩緩地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