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帶他入京
魏婉芸連忙站起身來,想要跟過去看看,只是礙於規矩,她遲疑了一下。
但轉念想着,非常時期,顧不得了,她便提起了步子,直接跟了過去。
“出去!”
還不等魏婉芸的步子跨進門檻兒,就聽到一道清冷入骨的聲音自房內傳來。
旋即,魏婉芸便瞧見了趙大夫灰頭土臉的退了出來。
就連原本讓留在床邊照顧他的小廝,也被訓了個沒臉。
這人,倒是好大的架子。
他身上的濕衣已經被小廝換下,此時穿着的是掌柜的新做的素白長衫。
相較他的身量,衣服袖口有些短,但即使這般,也不見他有半點窘迫,他只是隨意的靠在那裏,便有一種渾然天成的貴氣和威壓。
魏婉芸抬頭看了過去,一抬眼,便對上了那雙幽靜如深潭般的眸子。
那雙眸子的主人,仿似沒有半點兒情緒起伏,眸中無波無瀾不說,那深邃的眼神里,帶着能吞噬人心的魔力,只一眼就讓人泥足深陷,無法自拔。
魏婉芸看他的同時,他清冷無痕的目光也正落在了她的身上。
只是,他看向她的目光亦是沒有半點兒感情和情緒,就跟看一個桌子板凳似得,沒有區別。
雖然他的神態算不上傲慢,也算不得失禮,但卻無端端的給人一種,他並沒有將人放在眼裏的感覺來。
這種被輕視的滋味兒自然不好受。
魏婉芸面上一片鎮定,在他床前三尺開外站定之後,也似他之前那般,言簡意賅道:“解藥呢?”
那人胸口和手臂上都有劍傷,因為失血過多,此時面色蒼白如紙,但他即使那麼隨意的靠在床頭,哪怕是一記輕飄飄的眼神兒,也給人一種居高臨下的壓迫感來。
在淡淡的掃了魏婉芸一眼之後,他的目光已經落到了不遠處的窗台上。
聽到魏婉芸的話,他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不答反問道:“你要去京城?”
畢竟身上中了他的毒,即使被他無視,魏婉芸也只得耐着性子道:“是。”
然而,她等了半天,這人卻沒了下文。
就在魏婉芸的耐心就要被磨光,忍不住要追問的時候,就聽他又道:“正好,我也去京都。”
然後,又沒了下文。
這對急性子的魏婉芸來說,簡直就是折磨。
這人能不能一口氣把話說完?
他去京都,跟她有什麼關係!
她磨了磨牙,皺眉道:“我已經如約將你帶下山了,閣下是不是該將解藥給我了?”
聽到這話,那人這才終於從窗檯邊放着的那株墨蘭上轉過了頭來,目光清冷的看向魏婉芸,語氣漫不經心道:“我什麼時候說過,下山會給你解藥了?”
魏婉芸:“……”
她差點兒沒忍住想要打人的衝動。
不過,這次在她背過氣之前,那人又開口道:“你帶我入京,我給你解藥。”
這次倒是沒有惜字如金,但一聽到說要帶他回京都,魏婉芸忍不住皺眉道:“如果我說不呢?”
聞言,那人眼皮子都沒抬一下,似是對魏婉芸的話不以為意。
魏婉芸攥緊了拳頭,咬牙道:“周邵初是吧?”
聽到這個名字,那人終於抬起了頭來,目光如炬的看向她。
他的反應更加印證了魏婉芸的猜測,她垂眸繼續道:“不知道你們到底惹了什麼仇家,但我想,既然能從京都一路追殺至此的,定不是普通人。”
“就你現在這般模樣,我便是直接將你丟出去了,你也是個死。”
竟然還想跟她談條件!
魏婉芸氣得磨牙。
他的命不也在她手上么!
“而且,你乖乖交出解藥便也罷了,我可以保證放你一條生路。”
“但你若不肯,我便讓人將你綁起來,剁了你的手腳,讓你受盡萬般折磨,連求死都不能,我看你怕是不怕!”
說著,她眸色一沉,周身上下都不自覺的帶起了幾分冷意,儼然下一刻就能叫了人進來將他五花大綁千刀萬剮一般。
魏婉芸也沒有真的那般歹毒,但如今性命被人捏在手上,她不得不做出毒辣的模樣。
趙大夫剛剛給他處理傷口的時候,就已經幫她檢查過了,他身上帶了一堆瓶瓶罐罐,單從氣味和顏色上,也讓人分辨不出哪個是解藥哪個是毒藥。
魏婉芸無奈,只得從他口中撬消息。
然而,周邵初卻只在聽到她口中名字的時候,微怔了一下,對魏婉芸後面咬牙切齒的威脅卻置若罔聞。
他依然是那副老神在在,氣定神閑的模樣。
只有在對上魏婉芸那幾乎要噴火的眸子的時候,才不緊不慢道:“哦,是挺可怕的。”
魏婉芸:“……”
雖然嘴上那麼說,但他這樣子,完全沒有在怕的!
就在魏婉芸在徹底暴走的前一瞬,周邵初眉梢微微一挑,突然開口道:“你去青雲山,是為尋醫?”
雖是疑問句,但用的是毋庸置疑的篤定語氣。
魏婉芸尚未開口,原本惜字如金的某人卻已經直了直身子,繼續道:“你這樣的穿戴,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平白無故的出現在人跡罕至的青雲山,除了去找……我爹,我再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既然大老遠的來找他,無外乎兩個目的,不是尋仇,就是尋醫。”
所以,他第一眼看到她就猜到她身份不一般,才挑了她,用她性命做威脅,要她送他下山。
猜到她有所求,也猜到了她有能力護住他。
這人的心思倒是縝密。
聽到這裏,魏婉芸微微眯起眼睛,皮笑肉不笑道:“那你怎知我不是前者?”
聞言,周邵初只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掃了魏婉芸一眼,並沒有答話。
魏婉芸:“……”
為什麼這人這麼欠揍!
她攥緊了拳頭,就要開口,卻聽這人又道:“你若帶我入京,我可以幫你。”
幫?
怎麼幫?
魏婉芸就要脫口而出,轉念卻想到了他的身份。
既然他是周清暘的幼子,繼承了周清暘的衣缽,有一身精湛的醫術,倒也正常。
魏婉芸正愁找不到好大夫給阿娘瞧瞧。
如今倒正好。
不過,前提是,這人值得她信任嗎?
對面,周邵初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他的唇角微揚,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本就俊美如畫的模樣,因着這一笑,霎時間讓魏婉芸覺得,這屋子突然都明亮了起來。
只是,下一瞬,待她看清他眼底帶起的那一抹嫌棄的時候,魏婉芸呼吸一窒。
他雖然是在笑着的,但他的笑里分明帶着嘲諷。
士可殺不可辱,更何況這般一辱再辱!
魏婉芸終於控制不住,一拳頭就朝着他招呼了過去。
她雖是禮部侍尚書家的嫡小姐,但因自幼體弱,阿娘怕養不活,便將她送去了武將出身的外祖家習武,被當做男兒來磨練。
別的不說,哪怕是她這沙包大的拳頭,就沒幾人能承受得住。
之前在青雲山,要不是因為她一手扶着翠珠,一手撐傘正在走神,再加上這人從她身後出現得突然,她又何至於被他暗算。
念及此,魏婉芸就是一陣懊惱。
她的拳頭虎虎生風,眼瞅着就要朝這人胸口砸下,卻見這人身子突然一怔,魏婉芸的拳頭都還沒有碰到他的衣服,他卻已經吐了一口鮮血。
魏婉芸:“……”
在她詫異的眼神下,周邵初抬眸看向她,語氣淡淡道:“多謝姑娘手下留情。”
魏婉芸:“……”
她就沒想留情!
不過,看到他這要死不活的模樣,若真的挨了那一拳頭,怕是當場就沒了。
想着自己身上毒,魏婉芸到底是收了拳頭,退開了些身子。
她再次站定,心下就已經做出了決定,“那就依你所言,我帶你入京,你替我治病解毒。”
魏婉芸沒有直說是替阿娘治病,畢竟現在連她自己也不確定這個時間點阿娘到底是“病”了沒有。
對面的男子抬眸看她,沒有半點兒遲疑,語氣淡淡道:“好,一言為定。”
分明第一次見,這人身上不知道招惹了什麼樣的仇家,而且還給自己喂毒,態度還這般惡劣,但不知道怎的,魏婉芸潛意識裏卻覺得,他不會真的害她。
至於原因,她也說不上來,只是一種強烈的感覺。
不過,想到追殺他的那些仇家,魏婉芸忍不住皺眉,“你就不怕那些人追殺到這裏?”
然後連累到她,甚至她家裏人。
聽到這話,周邵初的目光恰巧落在腰際的玉墜子上,他的眼神帶着幾分恍然,語氣卻冰冷篤定道:“他們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