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便宜老子

001 便宜老子

明南京城的秦淮西段,這裏遍佈着皇親國戚、功臣勛貴的豪宅官邸,瓊樓玉宇中處處彰顯着大明正統朝的盛世繁華。

只是在這朱門高牆之下,一棟有些陳舊的別院座落在街角位置,顯得與此處的恢宏有些格格不入。

別院東廂房木床上,一名模樣十幾歲的少年正坐在床頭,打量着周圍陌生的一切,眼神中滿是懷疑跟茫然。

不科學!

張寧腦海中不斷迴響着這三個字,自己明明正在工作枱前修復着文物,只不過迷迷糊糊打了個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古香古色”的房間裏面,甚至就連身體都變成了一副少年模樣?

身為一名接受過高等教育的唯物主義者,張寧除了做夢這個詞外,他想不出還有什麼理由,能解釋眼前一切的變化。

沒錯,我一定是在做夢!

想到這點,張寧毫不猶豫的在自己大腿上用力掐了一把,他哪怕知道其實在夢境中也能有痛覺產生。但此刻張寧已經有些病急亂投醫,只能用這種最簡單粗暴的方式來實驗了。

只是跟張寧想的不同,沖入腦海的不只是痛覺,還有一段記憶也隨之洶湧襲來……

自己的名字叫做沈憶宸,年方十六,大明應天府江寧縣人士,現今在成國公府家塾裏面附學。

目前家中只有丁口兩人,除自己外還有母親沈氏,平常靠着織布勉強維持家用,所以日子過的一向清貧。

至於自己的父親……

記憶到這裏的時候,浮現出來的名字瞬間讓張寧驚醒過來,因為這個名字簡直就跟自己出現在這裏一樣不可思議,他就是大明頂級世襲勛貴,第二代成國公朱勇!

成國公是我爹?

張寧突然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這到底開的什麼玩笑,不科學也就算了,現在就連史實都不符合了,成國公朱勇什麼時候有個叫做沈憶宸的便宜兒子?

先不管是否史實出現遺漏,成國公好歹也是個大明一品公爵,又不是後世相聲裏面的大清綠帽子王,咋姓氏都還能不一樣的?

莫非自己穿越到了平行世界?

想到這裏,張寧的思緒一下就打開了,上輩子他科幻電影、穿越網文什麼的可沒有少看,於是猶豫了一下,然後試探性的喊了一句。

“主神?”

略顯空蕩的屋子裏面依舊昏暗,並沒有想像中的光點出現。

可能稱呼不太對,換個通俗點的。

“系統?”

話音落下之後是長久的寧靜,還是沒有異樣發生。

有問題!這到底是沒給自己開掛,還是稱呼不對?

思索再三,張寧的面色有些凝重,然後咬了咬牙喊出了那兩個字。

“爸爸!”

反正腦海中記憶連成國公朱勇都能成為便宜老子,說不定這就是系統的惡趣味,自己只能投其所好了!

只不過張寧等待中的系統回應並沒有出現,反而從門外傳來了一道中年女聲:“宸兒你在說什麼?”

宸兒?

突然聽到這個稱呼,張寧愣了下神,沒反應過來這個宸兒到底叫誰。

“宸兒,都已經卯時了,趕緊吃點東西去教館。”

再次聽到屋外女聲的呼喊,張寧這下反應過來了,記憶中自己名字叫做沈憶宸,所以宸兒喊的就是自己。

“嗯,我馬上就好。”

脫口而出的回答,沒有一絲絲的陌生,很熟悉跟自然,彷彿這種對話經常上演。

“難道我真的穿越了?”

張寧終於意識到事情不是做夢那麼簡單,並且隨着腦海中的記憶越來越清晰,他對於現在身處的環境跟身份,也有了更為明確的認知。

現在已經不是公元2021年,而是大明正統八年(1443年),屋外那道催促的女聲是自己母親沈氏,此刻到了應該去成國公府家塾上學的時間點。

至於之前那什麼成國公是我爹的記憶,也不是系統的惡趣味,而是事實如此!

不過準確來說,這種父子關係只存在於血緣上,而不是名義上的,原因就在於沈憶宸是一名婢生子,也就是俗稱的私生子。

大明子女有妻生子、妾生子、婢生子、奸生子等種類,妻妾生子約等於現代的合法婚生子女,無非就是分個嫡庶。而婢、奸生子則相當於現代的非婚生子女,也就是俗稱的私生子。

但古代對於婢生子並沒有特別的歧視,只要父親肯認,後續宗族同意上宗譜的話,也能獲得庶子地位。

沈憶宸之所以跟成國公沒有名義上父子關係,問題就出在朱勇不太想認賬,並且身為大明頂級公爵,這個宗譜也不是想上就上的,所以只能以婢生子的身份隨母姓。

不過畢竟是成國公的血脈,哪怕沒獲得承認上宗譜,也不至於流落市井街頭。於是就在這大明秦淮西段勛貴住宅區,有了這麼一間略顯破敗的別院,還得到了成國公府家塾上學的機會,別日後成個文盲丟了國公爺的臉面。

“宸兒,你怎麼還沒出來?”

又是一聲催促傳來,打斷了張寧再次陷入記憶之中。

“來了。”

張寧應了一聲,然後深深吸了一口氣,壓制內心裏面的惶恐跟迷茫,打算先走一步看一步。

推開房門走出屋外,映入“沈憶宸”眼帘的是個小庭院,佈局結構很簡單,除了一口水井外,就只剩下一株梧桐樹。雖然看起來有些簡陋,並且地磚很多處都已經破損,但打掃的卻很乾凈,連一片落葉都沒有。

庭院北面偏房大門是打開的,沈氏正在小桌上擺放着早飯。沈憶宸順勢打量了一眼,自己這位“母親”身着豎領對襟短衫,梳着高頂髪,面相溫和端莊,一副古畫上典型的江南婦孺模樣。

“還站着幹嘛,快點過來吃,等下遲到夫子又要責罰了。”

看到沈憶宸從房間出來只是獃獃站着,沈氏朝他招了招手,這個時代老師可謂是絕對的權威,對於遲到的處罰很嚴厲。

而且兒子的身份特殊,只有比常人更加努力出息,才能得到成國公的承認,入宗譜擺脫私生子的身份,這也是沈氏奢求的心愿。

聽到招呼,沈憶宸趕忙走了過去,模仿着記憶中的方式坐在飯桌面前,盡量讓自己表現的自然從容。

飯桌上擺放着一碗白粥,一碟鹹菜,幾個雜糧饅頭,以及一個煮熟的雞蛋。看起來簡簡單單,但飄散的香味卻讓人聞着食指大動。

沈憶宸肚子剛好也有些餓了,端起桌上的白粥就着饅頭鹹菜,就大口的吃喝起來。

望着沈憶宸大快朵頤樣子,沈氏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不過她嘴上卻仍然叮囑道:“宸兒,現在天氣快要轉秋了,再過幾個月又到了縣試的時候,你一定要抓緊時間讀書,切記莫要拖延。”

縣試?

聽到這個陌生又熟悉的名詞,沈憶宸手上的動作停頓了一下。

所謂的縣試放在科舉制度裏面,就是最基礎的入門考試,只有通過了縣試跟府試,才能獲得童生的身份,算是正經的讀書人。

理論上獲得童生的難度並不大,更別說還是在成國公府家塾裏面接受“精英”教育,起點比這個時代很多孩童高了不止一籌。

但這個世界的“沈憶宸”可能確實不是什麼讀書的料子,硬是參加了三屆縣試,連個童生都沒考取,屬實有點智商捉急。

所以這也就是為什麼,沈氏用了“又”這個詞的原因。

上輩子十幾年寒窗苦讀終於熬到個碩士畢業,沒想到在這個世界還要從零開始“單排”,人生有時候真是世事無常啊……

當然,感慨歸感慨,沈憶宸表面上不露聲色的點了點頭回道:“娘,我會努力的。”

沈憶宸的這句隨口回答,卻讓沈氏臉上的笑容更甚了,身為父母自然是欣慰兒子能懂事明白讀書的重要性,更別說這個時代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了。

簡單的吃過早飯,沈氏拿過一個小布袋遞給沈憶宸,裏面裝着筆墨紙硯這些文具用品,以及目前蒙學所教的《千家詩》、《小學》等課本。

接過“書包”,沈憶宸告別沈氏后,就轉身就朝着院門走去。說實話除去惶恐跟迷茫外,他內心裏面也滋生一股好奇,想看看歷史上的大明正統八年,又是一副怎樣的景象?

面對沈憶宸這樣“迅捷”的上學動作,沈氏反倒大感意外,要知道平常這小子上學都是磨磨唧唧的,就如同之前在房間裏面要催促幾遍那樣。

今兒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居然去學堂變得如此積極,難道說真的懂事了?

沈家別院外面一條小巷,伴隨着初升的朝陽,許多挑着擔子的小商販已經開始叫賣,以鄉土特產跟飲食小吃居多,如果拋開衣着上的區別,沈憶宸彷彿看到自己小時候農村趕集的場景。

而走出小巷之後,眼前出現了一條寬敞的大道,這就是明代的官街。相比較巷子裏挑擔子的小商販,官街的兩旁就是專職經商的鋪行,所售物品更是玲琅滿目。布莊發兌、茗茶玩物、畫脂杭粉等等,可謂是應有盡有。

隨着沈憶宸不斷前行,嘈雜繁華的鋪行逐漸減少,開始出現了諸如戲台、茶樓等娛樂休閑場所。並且在各式富麗堂皇的廊院閣樓中,穿插着停留在秦淮河畔的樓船畫舫。

金陵舊院?

沈憶宸腦海中浮現出這個名稱,這裏就是明代最負盛名的煙花風月之地,而且與一般倚門賣笑的娼妓不同,能在舊院居住的,大多是才情~色藝俱佳的青樓名伎。

加之隔河遙對的就是明清科考聖地江南貢院,於是許多後世有關於才子佳人的風流韻事,就是在這裏流傳發生的,比如著名的秦淮八艷。

只不過青樓通常在晌午後才開始營業,晚上氣氛達到頂峰,而現在只有船工小斯做着採購清掃工作,就連丫鬟都看不見幾個,更別說艷絕天下的秦淮名伎了。

可惜了……

沈憶宸嘆了口氣,看來想要見識一下大明華燈璀璨的夜生活,現在還不到時候。

就在沈憶宸打算繼續朝成國公府邁步的時刻,他眼角餘光瞥見河提旁一艘畫舫的船頭位置,站着一名身着白衣的女子。河風輕拂着她的裙擺,晨曦的暖陽照射之下,有着一種別樣的美感。

面對這宛如畫卷般的場景,沈憶宸忍不住內心嘀咕起來,難怪秦淮名伎被古代眾多文人雅士所追捧,甚至形成了獨特的青樓文化,果然氣質決定檔次,感受不到那種庸脂俗粉氣息。

可是接下來的畫面,就讓沈憶宸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只見這位站在畫舫船頭的白衣女子,緩緩的向前邁步,還踏上了比較危險的船舷位置,一副打算跳河輕生的模樣。

不是吧,自己能這麼巧遇上直播跳秦淮河?

沈憶宸望着眼前這一幕,內心裏面簡直滿是疑惑,只不過還沒等他慢慢捋清楚到底怎麼回事,站上船舷的白衣女子,已經一點點的把腳挪了出去,甚至整個身體都已經開始前傾。

這下沈憶宸也顧不上判斷怎麼回事,如果再旁觀下去,估計就真得下河撈人了。所以他把肩上的書袋一扔,快步衝到了河堤旁,然後縱身一躍直接跳上了畫舫船頭,伸手一把拽住了白衣女子。

甚至因為這一下用力過猛,沈憶宸把白衣女子拉的倒向了自己懷中,然後兩個人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船頭甲板上。只不過沈憶宸更慘一點,還白白當了個肉墊,疼的他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沒事吧?”

沈憶宸忍住後背傳來的陣痛,對懷中白衣女子問了一句。

聽到沈憶宸的聲音,白衣女子也下意識的抬頭望向他,不知是因為意外還是驚慌,此刻白衣女子臉色異常蒼白,但眉眼間依稀能看出那份清秀跟稚氣,估摸着也就十來歲的年紀。

短暫的對視之後,白衣女子像是反應過來了,一把推開了沈憶宸,掙扎着想要從甲板上爬起來。

只不過她這一推,倒是疼的沈憶宸呲牙咧嘴,心裏面跟日了狗似的,看來就算到了古代,當個好人見義勇為風險也不低。

白衣女子望着沈憶宸呲牙咧嘴的樣子,臉色的表情很是複雜,眼神中閃過一絲感激,但更多的是痛苦。

“你為什麼要救我?”

為什麼?

正杵着船舷站起來的沈憶宸,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都愣住了,自己當時就下意識想着救人,還得提前準備個理由?

“救人哪有這麼多為什麼,你就當我俠肝義膽好了。”

沈憶宸隨口回了一句,然後就準備下船去撿自己書袋,既然對方不太識好人心,那也就沒必要過多糾纏,見義勇為這種事情從來都不是什麼等價交換。

而且相比較穿越大明這種離譜事情,眼前這點插曲就連小兒科都算不上,他還想着趕緊去成國公府,見識下傳說中大明頂級公爵府邸的奢華氣派。

“你真救了我嗎?”

背後這道充滿凄涼的語氣,讓沈憶宸停下了自己的腳步,他轉過身來,卻看到被救的白衣女子紅了眼眶,瞳孔中帶着一層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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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成了大明勛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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