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抄家鄭鄉約
我重寫了家族歷史正文卷166、抄家鄭鄉約“竟有此事?”
劉昌達起初不在意,但聽到這黑臉漢子所說的話后,就表情嚴肅了許多。
強搶民女、搶奪財物……。
不管是在遜清,還是今時,這兩個都是大罪。
“三喜,你胡說什麼?”
“要是憑空污衊,到了縣衙,是要反坐的!”
鄭鄉約坐不住了,眼神迫視跪在地上的幾個“可憐人”。
大家都是鄉里鄉親,每家每戶他都熟,誰不認識誰。
三喜他哥二喜,是……,他是調戲了二喜的媳婦。可事後給了錢,提褲走人的時候,二喜她媳婦雖然哭哭啼啼的,可二喜還嚷着讓他下次再來。
你情我願的事,怎麼能算是他奸了人?
黑臉漢子聞言嚇了一跳。
反坐就是按照所誣告的罪來進行處罰。
要是坐實了鄭鄉約欺壓婦女的事實,按罪重則流放,輕則判個幾年。反之,他若誣告成立,亦會受此懲罰。
“鄭鄉約,三喜是我徐氏族人……”
“老實人……,經不起嚇,你別嚇着他了。”
場間鬧出這一齣戲,在廳堂招待客人的徐從也順道走了出來。他和鄭鄉約有仇,見其欲要嚇住三喜,於是幾句話間,就給三喜撐了腰。
“若是有什麼錯,也是縣公署治罪,輪不到鄉里的私刑……”
“鄭鄉約着急出口,可不像是問心無愧之人。”
徐從又道。
他這一番話,不僅意在給三喜信心,亦是在擠兌鄭鄉約。
要是鄭鄉約再去嚇三喜,就是坐實了問心有愧。
“你……”
“好的很!”
鄭鄉約深吸一口氣,緊抿住了嘴。
不過他雖不說話了,但眼睛沒閑着,眼神緊盯着一旁的徐書文,示意讓其處置自己的族人。
有劉縣長在,他的權利被削弱了。
但……徐書文是徐氏宗族的族長,只要徐書文開口,三喜哪怕再有冤屈,也不敢與族長對着干……。
宗族就是根,得罪了族長,就是斷了根!
不是誰都是徐從、徐三兒,離開了宗族還有一條活路。
三喜等人,鄭鄉約以為這是徐從找來對付他的手段,沒往徐書文這邊去想。
然而徐書文卻只是夾菜喝酒,似乎一點都沒有看到鄭鄉約的暗示。
他舉止儒雅,泰然靜安。
光天化日之下,鄭鄉約見此,心裏雖氣,卻也不能失心瘋似的挑明了他和徐書文的關係,以及將徐書文以前犯罪的把柄和盤托出。
徐書文的罪,有他的一份。
魚死網破,多是戲文。
“三喜,你說吧。”
“可是……句句屬實?”
劉昌達一錘定音。
只要三喜肯定了先前的證詞,那麼有了人證,就可將鄭鄉約依法法辦。其外,這一條罪名成立。與三喜一道來的幾人證詞,亦會順勢落下,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倘若鄭鄉約將鄉里經營成一個水潑不進的鐵桶,他這個副縣長,還真的無可施為,不過巧就巧在,這是本地勢力的自己內訌,他只要最後做一個拍板決策的人就行……。
“草民……”
“草民所言……句句屬實。”
三喜跪倒在地,對劉昌達磕着響頭道。
話音一落,鄭鄉約像是泄氣一樣,癱坐在了直背靠椅上。
他今日來的匆急,沒帶鄉兵。
即使帶了,在眾目睽睽之下,他也不敢擅自對副縣長出手。殺官,那可是夷整個宗族。他的鄉黨們可不會跟他去做這殺人的買賣。
近些年來,雖天災人禍橫行,可新野這附近,還算太平安穩。
他亦沒有登高一呼,就可聚眾的威望。
只有……暫時認命了。
“福興,桑子,你們幾人將鄭鄉約先捆了。關在祠堂邊儲糧的倉庫里。千萬別讓他跑了,跑了……就拿你們是問!”
徐從對自家長工和一個親近自己的族人,下令道。
一報還一報。
當年鄭鄉約怎麼待他的,他就怎麼還回去。
等福興、桑子幾人捆了鄭鄉約離開了滿月宴后,徐從對劉昌達道:“先生,鄭鄉約在附近當了多年的保長、鄉約,宗族勢大,為防不測,我建議先讓書文率一些徐氏宗族的族人到塬下駐紮,同時我和書文在薛廟村召開推選族長的大會……”
“先瀉了鄭鄉約的勢,以防反撲。”
“天高皇帝遠,小心為上。”
他輕聲道。
固然他不認為鄭鄉約在薛廟村有那麼大的威望,但誰說劣紳就沒威望了?
當年,老爺徐志用還不是讓整個徐家堡子的人指認了他?
劣紳不是蠢蛋,不會對族人全部苛待。就如老爺徐志用當年“冤枉”了他,等他被放了出來,當著宗族的面,在祠堂里賠了他銀錢和地契。
仁義道德能看出吃人兩個字。
同理,吃人,亦蘊含著仁義道德這四個字。
“聽你的……”
劉昌達點頭,對自己門生言聽計從。
徐從在衙門有當差的經歷,知道什麼叫做“恰到好處”。
況且,徐從說的辦法都是老成之言,沒有不認可的道理。
“書文,你跟我來。”
得了先生的同意后,徐從叫徐書文走了出來。
他們邁步在塬上。
前天,下了一場小雨。
積蓄的暑熱退散一空,天宇蔚藍。
“三喜幾個……是你找人叫的吧?”
見行走愈發艱難、沉重,徐從走到一顆老柳的青石旁,硌着鞋底沾着的濕黃泥。一塊塊板結的黃泥巴從鞋底脫落,他心情倏地輕鬆了片刻。
三喜幾個人沒那個膽子指認鄭鄉約。
村裏面,有這個能耐讓三喜出面指認鄭鄉約的,除了徐書文這個族長外,就沒旁人了。
而眾所周知,徐財東家和鄭鄉約是穿一條褲子的……。
“是!”
“他作惡多端,就得現世報……”
徐書文在樹榦旁蹭着腳底的黃泥,“我爹和他相好,可……那是老黃曆了。我心底一直明白,他不是個好人。近年來,和他虛與委蛇,就是打着指罪他的想法,只不過……我人微言輕,還是多虧了劉先生今日來參加你弟弟的滿月宴,我才有機會讓三喜站了出來……”
一隻柳編螞蚱被徐從踩在了腳底,陷入了黃泥,他沒看徐書文的神色,點了點頭,“你有心了。咱附近鄉里的禍害,就剩他了。他一走,鄉約的位置就空下來了。到時候……這鄉約位置看來就是你的了。”
他心存試探。
徐書文蝸居在家,就真的甘心做一個財東?
排擠掉鄭鄉約,登上保障所鄉約的位置,說不定亦是徐書文的目的。
“我沒那個想法……”
“鄉約?太累了。”
徐書文如此道。
但徐從總覺得徐書文沒說實話。
他們刮掉鞋底的黃泥后,就拍了二十多家青壯的門,叫了三十來號人,一同隨他們下塬,到薛廟村。
到了薛廟村,他們借祠堂召集了附近的鄉民,宣告了鄭鄉約犯惡的事實,並且言明了這是縣長帶領衛隊做下的決定。
夾槍帶棒的一頓敲打后,薛廟村鄉民歸順極了,不敢有絲毫反抗。
“根據劉縣長的指示……”
“鄭鄉約要發往縣公署聽辦,你們推舉一個族長,來重新統管族人……,還有收集鄭鄉約所做惡事的罪證……”
徐書文作為徐氏宗族的族長,在薛廟村鄉民面前,亦有面子。
所以這和徐從商量后的眾多決策,就由他的口中,一一向薛廟村鄉民道明。
“對了……”
“鄭鄉約的親眷,也先看管起來,防止他們偷偷轉移財物、銷毀鄭鄉約所犯下的罪證……”
徐書文看向新選舉的鄭氏族長,沉聲道。
既然決心要整倒鄭鄉約,僅靠唇舌是不夠的。有錢能使鬼推磨。鄭鄉約在縣公署里有關係。只要他的兒女捨得往縣公署塞錢,鄭鄉約可能就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無罪釋放了。
故此,先斷了鄭家的財路,防止其反撲,至關重要。
劉昌達雖是縣長,但只是一個副縣長,並未實管縣衙的各科各房,他負責的主要還是教育科。只是名頭聽起來響亮。一般縣公署的科員、科長會賣給他面子。然而假使鄭鄉約的錢到位了,各科長反駁劉縣長也不是不一定……。
胥吏架空縣令的事,可不是什麼罕聞。
“是,老朽這就派人抓住他們。”
有了縣長的背書,新任的鄭族長亦心底有了底氣,言道。
他被推舉為了族長,那麼就相當於和鄭鄉約成了仇家。他比徐從、徐書文二人還急,生怕鄭鄉約還有回來的一天,對他反撲。
此外,抄鄭鄉約的家,就是給自己沾油水的機會。
鄭族長帶着一群青壯,跑到了村角的三進宅子。
不一會,在祠堂里的二人就聽到了鄭家雞飛狗跳、男喊女哭的聲音。但二人都是性情堅毅之輩,見慣了世事,鎮定自若,臉上沒有流露出絲毫不忍的神色。
大約過了一刻鐘,八個男人,六個女人就被鄭族長帶領的人綁了過來。
“鄭鄉約他有一個正室,兩個姨太,老的……是他娘和他爹……”
“他還有四個兒子,兩個女兒,三個長工……”
鄭族長指着被綁的幾人道。
“真是家大業大……”
徐從見此,忍不住咂舌道。
他的目光在鄭家的幾個女人身上停留了一會。
鄭鄉約的正妻已經四五十歲,人老珠黃。但兩個姨太還是二三十歲,長相不錯,嫩的出水。剩下的兩個女兒一個七歲,一個三歲,還在不知事的年紀。
“關到祠堂邊的倉庫。”
徐書文像是一尊威嚴的神像,發令道。
鄭鄉約的女兒、姨太、兒子們顯然都認識他,哭訴着向他求情,但他都不為所動,一副冷肅的模樣。
又過了一會,在鄭族長的命令下,鄉兵打亂重組,由鄭族長的兒子統率,跟隨他們駐守在塬上,等待劉縣長的蒞臨。
“現在鄭鄉約全家被炒,駐紮鄉兵幹什麼?”
“有什麼用?”
事後,徐書文看了一眼把守下塬要道的一排排鄉兵,神色詫異。
若說防備鄭鄉約,現在鄭鄉約就像是被卸去了爪牙的老虎,空有一身本領,也難以發揮出什麼厲害。防備鄭鄉約實在沒有必要。
“書文,你還是年輕了一些。”
徐從笑了一聲,說道:“鄉兵里有鄭鄉約的親信,要是不讓鄉兵現在做事,讓他們有了得閑的契機,出了什麼亂子,可就預測不到了。但是咱們讓他們駐紮在塬下,和咱們村的鄉壯一起……,有什麼事,不就一目了然了?”
“這叫防微杜漸……”
話是如此說,其實,還有一件事,他沒有坦白。
就是關於趙嘉樹……。
假使趙嘉樹得知他邀請了劉昌達來徐家堡子做客,那麼換位思考之下,趙嘉樹肯定會認為他泄露了自己的秘密。不管他泄露不泄露,在一件大事施行的過程中,這種不可預測的風險是一定要盡量避免的……。
若趙嘉樹真有什麼秘密計劃,他必須要趕在劉昌達回縣城之前進行發動。不然,等劉昌達回縣城后,哪怕劉昌達不知道他們的計劃,這項計劃都會意味着失敗和取消。
而駐紮鄉兵,就是防備趙嘉樹派人過來……殺人滅口。
村裡村外,數十里地的範圍,誰是外人,一目了然。
假使沒今日之事,他在鄉里,也要想方設法防備趙嘉樹等人的暗殺。
“從哥……你遠謀深算,還真有大將之風啊……”
“這話說的沒錯,小心謹慎。諸葛一生唯謹慎啊。”
徐書文贊同的點了點頭。
他們二人也沒着急返回徐家堡子,而是跟鄉兵一同在塬下要道駐紮了下來。
到了暮時,塬上的做紅白喜事的廚師派人給他們端來了幾鍋大燴菜和一盆的大饅頭。大燴菜有三樣,蘿蔔燉肉燴菜、冬瓜燉肉燴菜、豆腐燉肉燴菜。
燉肉的香氣,一下子將在場的鄉兵、丁壯饞的流口水。
“宴席咋樣了”
徐從叫住了送飯的徐福興。
“晌午過罷后的半個時辰,宴席就散了,你先生和夫人在房子裏歇着呢,跟你爹說話,讓你早點回去……”
新徐宅的長工老實巴交道。
他來的路上,忘記了主家的囑咐,被徐從這一提醒,才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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