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梁父吟(上)
駕車的兵卒叫道:“啊喲,使君,莫打……”一抖韁繩,三匹戰馬低嘶一聲向前奔出。此時吳晨與曹洪之間的距離足有兩百餘步,戰馬雖然加速,這段距離卻仍顯得有些遙不可及.就見曹洪在地上滾了數滾,猛地躍起,這時恰有一匹空鞍的戰馬從身旁掠過,曹洪斜奔數步,左手抓住揚起的馬鬃,跟着縱身而起躍上馬背。駕車的兵卒叫道:“啊,啊,上馬了,使君,這可……追不上了……”
吳晨暗叫可惜,心想這時候贏天或者黃忠有一人在身旁,曹洪就跑不掉了。正要傳令兵卒壓下速度,猛見得一支羽箭破開塵霧直射曹洪,去勢勁急,從角度與方位來看,幾乎與之前射倒曹洪戰馬的那一箭完全相似。“壓住陣腳”的話幾乎已到了吳晨嘴邊,吳晨硬生生將它擋下,一瞬不瞬地望向側騎飛奔的曹洪。
曹洪吃了一次虧,這次明顯有了防備,戰馬奔騰之際猛地一拉韁繩,戰馬長嘶聲中人立而起,兩隻前蹄在空中交相蹬踏,羽箭幾乎是貼着戰馬脖頸激射而過。不待戰馬前蹄落地,曹洪提聲大呼,喝令身旁的戰騎向羽箭襲來的方向奔去。
吳晨略有一些失望,但事已至此,倒也沒想太多,站起身向羽箭來襲的方向望去,煙塵中隱隱有數匹戰馬在曹軍戰騎群里左衝右突,坐在馬上的那人身形彪悍,正是韓荀。只是那些戰馬像是被什麼牽住,又跳又嘶卻始終擺脫不了曹軍。吳晨只看了一眼,便知韓荀棄車御馬,但幾匹戰馬被車轅牽住,各自用力卻始終相互牽絆,因此雖是又跳又叫卻寸步難移。這般被曹軍圍住,韓荀多半是凶多吉少。吳晨一拍駕車兵卒的肩膀,道:“那邊是韓將軍,咱們駛過去將他救出來。”那兵卒已沒了初出城時的膽怯,一抖馬韁,驅車便向韓荀所在駛去。
身後的兵卒本以吳晨所在的戰車馬首是瞻,見這輛車趨向西北,當即跟了上來。全軍仍是以戰車、弩兵夾在大戟士中的陣型移動,只是速度卻比方才快了數倍。曹軍青州兵和戰騎不時從側翼斜抄過來,都被大戟士和弩兵擊退,這兩千餘人便如大船破浪,破開曹軍,直衝向韓荀。此時的韓荀也已望見吳晨,催動戰馬向這處迎來,原本在旁指揮圍攻韓荀的曹軍都伯呼喝的更加尖厲,在都伯催迫之下,圍在韓荀身周的十餘曹軍戰騎攻得更加兇猛,策騎左右穿梭,長刀舞成一片刀網,將韓荀困在中間。韓荀左手控馬,右手揮刀,但三匹戰馬又跳又叫,韓荀便如滔天巨浪中的一葉扁舟,不住拋上顛下,手中佩刀刀式散亂,不時被曹軍從左右欺入,肩背多處受傷。駕車的兵卒連聲驚呼:“左邊,韓將軍左邊……啊,賊子好狠,這一刀可傷得不輕……右邊,啊,右邊又來人啦……”韓荀向後側倒,讓開從右側斜衝過來的兵士,右臂斜揮,佩刀噗得一聲砍在那兵卒左肩上,曹軍兵卒慘叫一聲,斜側從韓荀身旁急衝過去,胯下戰馬和韓荀右側的戰馬撞在一處,發出蓬的一聲巨響,曹軍兵士直接撞飛而出,兩匹戰馬則是長聲慘嘶,曹軍戰馬直接斜飛衝出數丈,蓬的一聲側倒在地,韓荀右手邊的那匹戰馬左側馬腿齊齊斷折,嘶叫着向左側傾倒,拉着另外兩匹戰馬跟着向左傾翻。韓荀此時手中長刀正架住從左側衝來的曹軍兵士的環首刀,戰馬猛地一個趔趄,韓荀重心立失,曹軍兵士的長刀順着刀身滑落,幾乎劈在韓荀的左肩上,驚得韓荀冒出一身冷汗,手肘微翻,趁曹軍兵卒來不及收回刀式,長刀側轉,唰的一聲將曹軍兵卒執着環首刀的右臂齊齊砍下。那兵卒發出撕心裂肺的一聲慘叫,策騎從韓荀身旁急躥而過,韓荀趁此機會,側轉過身,一刀劈向連接三匹戰馬的車轅,哚的一聲,木屑四濺,在車轅上砍了半寸來長的一道缺口。便在這時,不遠處督戰的曹軍都伯猛地一夾馬腹,向韓荀斜衝過來。那都伯右腳勾在馬蹬上,大半身子懸出馬身,掠過倒地猶自痛嘶的戰馬,長刀斜劈韓荀右肩。韓荀若想收回砍在車轅上的佩刀,必然來不及擋開曹軍都伯有如拚命的一式,無奈之下,韓荀縮回右手,壓低重心,帶馬向左側繞開。只是戰馬被車轅和倒在地上的馬匹拉住,只略略動了一下,腳步回錯,又被拉了回來,噗的一聲,那都伯的長刀正砍在韓荀的左肩,韓荀“嗷”的大叫一聲,左手反抓,一把拿住那都伯的右臂臂肘,左手反帶,扯得那都伯脫離馬鞍,右拳跟着揮出,正打在那都伯的臉上,直打得那都伯面門稀爛,慘叫都沒發出,命隕當場。
圍在身周的曹軍非但沒有因都伯慘死而四散,反倒齊齊歡呼道:“賊子中刀了。”蜂擁而上。韓荀左肩受傷,右手的佩刀又卡在車轅的硬木上,此時只有縮在那曹軍都伯的屍首下,再不敢出手相博,曹軍兵士左一刀右一刀,每刀下去,便是鮮血四濺,當真是險象環生。
吳晨一面用強弩點射曹軍,一面喝令弩兵向韓荀身後齊射,阻擋曹軍增援。箭雨交織下,曹軍連沖數次,都被射退,圍在韓荀身旁的十餘名兵士則被吳晨一個一個點射,不是被射中咽喉,便是被射中胸腹,片刻間已被射倒一半,另一半對視一眼,猛然間一人從馬背上站起,縱身跳上韓荀所在戰馬的馬背,手起一刀便向所在屍首下的韓荀身上扎去。那駕車的兵卒大叫道:“韓將軍,身後,身後……”
吳晨剛射倒一名從左側繞出的曹軍兵卒,弩匣已空,眼見來不及填充弩匣,眼角餘光猛地瞥到堆放在身後的蹶張弩機的箭支上。那箭支兒臂粗細,三尺來長,蹶張弩手攜帶不便,因此都堆放在戰車上。吳晨探手抓過一支,甩手便向立在韓荀馬背上的曹軍擲去。那箭支夭矯如龍,恍若一道閃電,幾乎是在那兵卒的佩刀落在韓荀背脊的同時,摜入那兵卒的胸口,那兵卒厲聲慘叫,被箭支帶得向後翻倒,蓬的一聲落在地上。吳晨一箭斃敵,精神大振,左手抓,右手擲,圍在韓荀身周的曹軍兵士接連中箭倒地,曹軍攻勢一緩,這裏的大戟士已沖了上前,將韓荀圍了起來,曹軍戰意崩潰,尖嘯一聲,調轉馬頭逃向營寨。韓荀趁此機會,跳下戰馬,快步奔了過來。縱身躍上馬車,向吳晨抱拳道:“多謝并州牧出手相救,大恩不言謝,韓荀日後定有回報。”吳晨道:“同是殺賊,何必謝來謝去?韓將軍身上的傷,不妨事么?”
韓荀笑道:“別看全身上下都是血,多半不是我的,使君就放心吧。”說著,揮了揮手,踢了踢腿,示意自己無妨。此刻軍情緊急,吳晨也顧慮不了許多,追問道:“怎麼就將軍一人,將軍所領部屬呢?”
韓荀向身後一指,道:“多半是在那邊。我所乘戰車被屍首顛翻,曹軍趁勢掩殺,便將我和他們隔開了,不是使君趕過來,我多半是要凶多吉少了。原本想着多殺一人是一人,可惜曹洪這老小子命大,一箭竟然沒將他射死。”說著哈哈笑了起來,顯是根本沒將生死放在心上。吳晨暗贊韓荀的洒脫,道:“將軍若真的無妨,咱們這便趕過去,去將你的手下都救出來。”韓荀點頭道:“好。”轉身推開駕車的兵卒,一屁股坐上駕座,探手再將馬韁抓到手中,微一揚手,驅動戰馬向西北方向馳去。那原先駕車的兵卒叫道:“使君,咱們……咱們這是要到曹軍營寨么?咱們的人……”那兵卒見吳晨和韓荀都望了過來,咽了口吐沫,聲音低了幾分,道:“……是不是少了點?”
吳晨向韓荀道:“韓將軍怎麼說?”韓荀道:“我這條命是使君救的,使君說往東,韓荀便往東,說往西,韓荀便往西,別說是曹軍營寨,只要使君發令,便是龍潭虎穴,韓荀也要闖上一闖。”吳晨笑道:“不會去闖龍潭虎穴。我仍是當初的想法,截斷曹軍兩翼,再用重兵殲滅曹軍北營。目下從城牆到曹軍營寨的大部分,已被我軍用鹿砦堵上,曹軍西營的兵卒都是繞入北營之後再加入戰場,因此我想將曹軍北營這處缺口也堵上。”韓荀道:“使君是想將所有車兵彙集起來么?”
吳晨搖了搖頭,道:“集合戰車是想將營寨和城牆之間的空地堵上,要堵上北營的空地,還要靠曹軍北營。”見韓荀一臉茫然,吳晨抬手指向遠處曹軍營帳間飄飛的戰旗旗角,道:“此時風向是西北風,我是想在曹軍營寨之後點火,將北營這處一把火燒了,用火勢堵住曹軍相互救援之路。”韓荀怔了怔,猛地大笑道:“好,好,我早就看這曹軍營寨不順眼了,正好一把火燒光。”
吳晨哈哈大笑,道:“若能一把火燒光自然好。”用手向前一指,道:“那處煙塵緊密,多半是將軍的部屬被圍在那裏了,我們這就趕過去。”韓荀調轉過頭,望向吳晨所指的方向,還沒來得及開口答話,就聽得腳步聲悶雷般響了起來。順着聲音望去,但見千餘青州軍從營寨中潮水般蜂擁而出,向這邊奔了過來。那駕車的兵卒大叫道:“曹軍又來生力軍啦!”話音還未落,猛聽得戰鼓聲鼓風而至,接着西面萬餘人齊聲發喊,聲如迅雷。便在喊聲中,數百戰馬從曹軍后軍直驅而上,中間一桿大旗,流蘇飛舞,黑色旗面上赤色的“呂”字朔風飛揚,波浪般時隱時現,正是曹軍南營統帥呂虔率到了。
此時從營寨中湧出的青州兵在吳晨的東北角,呂虔的戰騎群在吳晨的西北角,兩部雖然距離吳晨所在並不一般遠,卻隱然形成兩翼夾擊之勢。吳晨一推駕車的兵卒,喝道:“去向恆校尉稟報,就說我們這裏要闖入曹軍后營,要中軍前沖,為我們擋住右翼曹軍。”那兵卒跟着吳晨一直憂心忡忡,此刻聽吳晨傳令,當真是如蒙仙恩,大叫一聲,縱身跳下戰車,快步奔向袁軍中軍。
吳晨站到韓荀身旁,高聲喝令弓弩手退後,大戟士趨前,在本陣右翼形成一道人牆,接着長聲呼喝弩手放箭,但聽得弓弦彈響、木弓回復的聲音疾風驟雨般響起,密密麻麻的箭支飛騰空中,只短短的數息之間已密雨一般落入奔前的青州軍陣。青州軍雖然左手盾牌護在頭頂,在這陣密如飛蝗的羽箭擊打之下,仍是損傷慘重,十餘名兵士當即被射成刺蝟,倒地不起,另有百餘人被羽箭射中,不得不暫時停下腳步。幾乎便在羽箭飛起的剎那,西北角的呂虔所部也動了起來。曹軍前排的戰馬以細碎的步伐不住調整陣型,猛然間,就像是被一陣狂風颳起,數百戰騎脫離前陣,向前湧出,接着便似一片黑雲一般以驚人的高速狂壓過來。雜亂的馬蹄踢踏曠野的隆響,就像是潮水一般貼地滾涌過來,只瞬息間便將耳旁所有的聲響全部壓將下去,天地之間似乎僅余隆隆的戰馬奔襲聲。這時僅是大聲呼喝已難將軍令傳下去,吳晨揮手召過十餘名護在一旁的大戟士,將軍令一一傳下,五輛戰車已並排之勢調轉過頭,大戟士從兩翼湧出,以半蹲之勢將長戟插在地上,在五輛戰車之前豎起一大片戟林,擋在最前。蹶張弩士分成五隊,每隊二十人,輪流將蹶張弩架在戰車上,向曹軍戰騎射箭。狂野的馬蹄聲中,曹軍戰騎群夾着漫天的塵煙奔入蹶張弩機的射程,粗如兒臂的弩箭連人帶馬將十餘騎釘死在地,曹軍衝鋒之勢跟着一窒,便在這時,猛聽得戰鼓聲從東面響起,吳晨急忙回頭望去,就見曹洪的帥旗再次從曹軍中軍中搶出,原先搶出的青州軍已排成數縱,騎兵從中間的空隙處水銀泄地一般蜿蜒而來。吳晨立知曹洪和呂虔有了默契。己方戰車原本不多,因此有遮護不到的地方,曹呂二人分在兩邊扯動,而戰車只能擋住一個方向,因此一交手間便被呂虔扯出空當,此時再將戰車調轉過來也已來不及,唯有用大戟士和弩兵硬頂曹洪。
吳晨向韓荀道:“韓將軍,快去向恆紀傳令,請他務必從中軍策應我軍,將曹洪擋在我軍外側……”韓荀一撥馬頭,不等吳晨說完,已向中軍方向奔去,忽聽得蓬蓬一陣巨響,城上的數百面戰鼓同時震響,細聽之下正是中軍向前的號令,吳晨心中狂喜,大笑道:“好,好,韓元進,這是我欠你的。”
“的”字的音還為完,喊殺聲從右翼側後方響起,袁軍從右手方湧來,極目所見,但見人頭聳動,如怒濤般起伏。吳晨用盡全身力氣向韓荀喊道:“韓將軍,曹軍兩翼被牽制,你領右翼的大戟士去將部下救出,再去燒營……”
喊到“領右翼”這幾個字時,左翼的曹軍戰騎已逼近到戰車車陣前,馬蹄濺揚起的塵沙猶如滅頂的巨浪一般將整個視野遮住,吳晨措不及防下硬生生吞了一口塵沙,整個胸腹間說不出的難過,氣力頓時不濟,後面的那些話淹沒在震天的喊殺聲中,幾乎連自己都聽不清楚了。吳晨生怕韓荀沒有聽清,調轉馬頭向韓荀所在追出幾步,這時喊殺聲從左側響起,吳晨轉頭回望,就見曹軍戰騎已和陣前的大戟士戰到一處。曹軍戰騎強悍之極,戰車陣前有十餘丈縱深的長戟陣,仍是被十餘騎騎兵搶到車前,揮刀向車上和車后的蹶張弩手劈砍。吳晨急忙縱馬奔了回來,手起刀落,連劈數人,餘下的那些戰騎則被回身的大戟士圍住,長戟戳刺,片刻間那十餘騎戰騎被一一戮死。曹軍戰騎第一波攻勢被擊退,戰鼓敲得更響,催迫得戰騎如怒海洪峰,一浪高過一浪的向這處奔襲。車陣前的大戟士越戰越少,曹軍屍首越堆越多,兩軍屍首枕集,幾乎在車陣前堆起半丈來高。曹軍卻仍是悍不畏死,踏着地上半尺來厚的血水漫山遍野四集而來,便在這時,猛聽得戰鼓聲在城牆上響起,那是催動大軍繼續衝擊的鼓點,吳晨心中一凜,轉頭向城頭望去,但見天空不知何時竟然暗了下來,心中猛地一動,轉頭向北面望去,就見大股大股的濃煙從曹軍營寨後面騰入空中,火星夾着火舌不時在濃煙中閃現。從煙的大小看起來,那火已燒了片刻,只是因戰場血腥氣和泥塵撲鼻,因此才未讓吳晨在火燒起的一刻立時察覺。但遠在城牆上居高臨下的韓猛卻是先一步看見大火,因此擊鼓助威。吳晨驚喜交集,大呼道:“曹軍后軍糧草被燒了,袁軍必勝,袁軍必勝……”
此時大戰之中,猛聽得吳晨如此大呼,眾兵將幾乎都忘了相鬥,向曹軍后軍處望去。但見數十處火頭時隱時現,在西北風中猛烈地向曹軍全軍營寨延燒,只片刻間便延燒了半個營寨,衝天大火熊熊燃起,衣甲、發須被火焰燎燒以致潰不成軍的曹軍兵卒倉皇四躥。
這時曹軍的鼓聲催迫的更加急了,鼓槌幾乎是貼在鼓面上敲擊,催動曹軍戰騎向這處衝擊。吳晨心知曹軍是要衝破此處,以接應北營兵卒,若自己封不住這處,讓曹軍匯合,此前所做的一切便都付之東流。而若自己頂下曹軍所有攻擊,在風勢鼓動下,曹軍北營兵士再難以於營寨前佔住腳,唯有向東撤離,而這時東面已被蔣義渠封死,曹軍北營將全軍覆沒,這座圍困鄴城數月的營寨也將最終付之一炬。
此戰到了最終決出勝負之際。
吳晨厲聲長呼,喝令大軍死守。城牆上一道道軍令傳下,讓中軍的將校帶着兵卒投入吳晨手中。吳晨一面號令中軍的大戟士縱橫穿插,不斷削弱北營曹軍的戰意,連消帶打瓦解曹軍北營兵卒的反擊,一面號令左翼兵卒緊挨戰車,堵擊呂虔部發了瘋一般的沖襲。
這一戰從早間寅時末刻,一直戰到末時初刻,大戰六個多時辰,天空濃煙蔽日,五月的艷陽宛似一顆昏黃的火球,懸在墨黑的天空,地上近十萬人生死相搏,呼號聲、喊殺聲震天撼地。大火更是延燒到了曹軍營寨前,扼守在營寨高處的曹軍兵卒被火勢熏烤,眉毛頭髮盡皆焦赤,頂受不住的兵卒節節向東退去。
“曹洪退了,曹洪退了……”一名兵卒忽然大叫起來,原來一直頂在營寨前紋絲不動的曹洪的帥旗,在烈風中向東緩緩退去。聞聽得呼聲的兵卒跟着大叫起來:“曹洪退了,咱們贏了,咱們贏了……鄴城破圍了,鄴城破圍了……”
吳晨喝道:“沒殺死曹軍主帥之前,誰也不準亂喊……”話音還未落,猛聽得左邊有人大叫道:“呂虔也退了,呂虔這邊也退了……鄴城真的破圍了,鄴城真的破圍了……”
吳晨凝目向西北面呂虔的帥旗所在望去,卻見帥旗隱隱向後退去,眉頭微微皺了皺,再向後退了退,從一處戰車的上方向呂虔的帥旗方向望去,就見呂虔本部的親兵仍列在陣前,只是陣腳如浪花般不住飄動,顯是這位性格堅韌的曹軍統帥並未打算後撤,而是在準備下一撥新的攻勢。
猛聽得戰鼓聲從城牆上響起,是要左翼小心戒備。吳晨心道:“呂虔在戰車陣前死傷慘重,他應當知道之前的所有法子應當都破不了咱們這個陣。這個韓猛也是知道的,但現在卻發令要我小心戒備,莫非呂虔又有了新的法子?”只一動念間,就聽得一種古怪的聲音順着大風吹了過來,心頭巨震,脫口喝道:“是投石車,曹軍要用投石車,快退。”
軍令剛喊出口,就見陣腳散開,十餘輛投石車在百餘民夫的推動下,緩緩運出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