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屠殺
??更新時間:2012-04-03
003屠殺
牙五研究着兩隻蟲子,沒有理會柳煙水的問題。
陸有明知道這個嬌慣的小姐的好奇心又開始發作了,狠狠瞪了她一眼。她似乎也覺得自己不妥,聳了聳肩。對於牙五的槍械技巧,陸有明雖然心神巨震,但他知道,這種涉及到進化者個人能力的信息都是極為敏感的話題,沒有一個強者希望自己的獨特能力被對方洞悉,尤其這個道德淪喪、信用喪失的世界。
誰能夠知道,今天稱兄道弟的朋友,明天會不會橫刀相向。這種事情太多了,某種意義上,這才是末日最可怕的地方。
這個殘酷的時代,人類並不比野獸文明,甚至猶有過之。
他謹慎的向牙五表示抱歉,並再一次示意柳煙水閉嘴,畢竟在荒野中,除了牙五再也沒有人能夠為他們保駕護航,他幾乎是討好的去幫牙五撿那柄古樸長刀,直到抓住把柄那刻,他的臉色瞬間變了,握着這把插入泥層的長刀,他驚懼的發現,自己竟然完全拔不出來,他用盡了吃奶的力氣,長刀依舊紋絲不動。
“這…”他啞口無言,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表達什麼。畢竟他是一位體質系的一階進化者,擁有變異而強大的臂力。
他首先想到的是,這把刀到底有多重,第二個問題是,剛才牙五甩出長刀的力量到底多麼巨大,他的腦袋有些當機,不由的脫口而出:“這,怎麼可能?”他望向牙五的神情變得有些肅穆,面色中,微微有些漲紅。
他們到底碰到了一個怎樣的怪物。
牙五從地上撿起狙擊步槍,在兩人驚愕的眼神中,輕巧的拽起插入泥層,釘入地底怪物身體的黑金長刀,而在長刀的把柄上,陸有明留意到,那裏有一個奇異的符文,像一隻眼睛,或者說一隻瞳孔更加貼切。他尷尬的笑了笑,再怎麼說自己也是進化者,卻拿不動他的兵器,這要傳出去,簡直是沒臉做人的。
牙五對兩人的神情毫不理會,他此刻的面色不是很好看,蹲下來,仔細的檢查了一下兩具怪物的屍體,在它們體內沒有“基因源果”的痕迹,都是同一個種類,腦袋像螳螂,身體好比蜈蚣,生有八爪,錶殼堅硬如鐵,他估算了一下,這種類似於蟲類的怪物,實力至少具備一級高階變異體的實力。而最令他心悸的是,那一座墳山上,這樣的怪物數以萬計。
這種群居性的數量,彷彿就像一群密密麻麻的螞蟻突然被放大了成百上千倍,試想一群擁有數萬頭野豬般大小的螞蟻踐踏大地時的那種場景。任何阻擋在他們前面的生物,都將會被踏成泥漿,化成白骨,灰飛煙滅。
想到這兒,他的冷汗突然流了下來。
他有非常不好的直覺:“這座墳山只有這麼一座嗎?”顯然不可能,另一個命題是如果真如他所見,那麼這些怪物對有機體生物的熱愛無疑是對這個世界的巨大災難:“這種東西怎麼變出來的,真的只是昆蟲類變異?”這似乎是一個極其可笑的幽默,即便野獸變異也是循序漸進,體型上普遍也是呈百分比增長,而如果真的是昆蟲類變異而來,那麼這種增長就不是一倍兩倍那麼簡單,而是百倍千倍萬倍。
這可能嗎?還是這個扯淡的世界是不是沒有什麼不可能發生的:“這個混蛋的世界,變得老子越來越不敢認識了。”
然後,他看了看陸有明和柳煙水,很快否定了心中的一個答案,這兩人的神情告訴他,他們絕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怪物,神情可以掩飾,但是那種有心而發的悸動不是隨隨便便能夠假裝的,會不會是人為製造出來的?
他依舊搖了搖腦袋,這也不可能,人類的基因學根本無法完成這種基因組序列,那麼這些東西到底從哪兒來的?
他們的數量有多少,繁殖度如何,一切都不可知。正在這時,他的左眼突然一陣刺痛,望向墳堆視線中,不由多了一份驚悸,他似乎隱約感覺到那裏有一隻巨大的眼,從某個位置居高臨下的打量他,這種打量讓他恐懼。
那個墳堆裏面,或者說地下,一定有某種強大的東西,他瞬間做出判斷。對於這隻左眼,他實在有太多的體會,每當這種感覺突然來襲,就意味着這是一種致命的警告,說明周圍有着他無可匹敵的生物窺探着他。
這是多年來他屢試不爽的經驗,他很快從屍體上取了些樣本,塞入背包,站起:“我們馬上離開這裏。這裏太危險。”
兩人面面相覷,點了點頭,對於牙五的提醒,他們有一種毫無理由的信服。尤其看到了剛才那一幕以後,一個感官域視力專精的進化者,卻有着比體質系更強大的力量,這種詭異的現象足夠擁有說服力。
他們看向牙五時,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份仰望的敬畏。
強者,無論走到哪裏,都會被人尊敬。
他們躡手躡腳的離開,雖然足夠謹慎,但還是驚動了一隻在附近往回拉着一個泥球的八腳蜈蚣,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危險,牙五齣手極快,在柳煙水和陸有明還未醒悟過來的同時,已將對方的頭顱砍了下來,可是越是不想招惹麻煩,麻煩就越是粘着人不放,就在牙五收回長刀的同時,泥球里突然鑽出一個蟲子腦袋。
這泥球,竟然是這些怪物的卵?
牙五,包括柳煙水和陸有明都愣了一愣,等到牙五再次將其斬殺的時候,這隻似乎還是幼體的八腳蜈蚣,發出了一聲尖銳的蟲鳴,是的,就像舊時代夏天裏蟲子的鳴叫一樣,只不過這種聲音此刻被放大上百倍,震得三人耳膜刺痛。牙五倒還好,只是有些腦漲,而柳煙水和陸有明都出現了暫時性的耳聾。
耳邊溢出點點的血色,這是耳鼓刺激性受創的徵兆。
更致命的是,幼體八腳蜈蚣高亢尖銳的嘶鳴,驚動了千米外的數以萬計的蟲群。三人再也不敢耽擱,拔腿就跑,而他們身後,數以萬計的蟲群密密麻麻的向他們湧來,而那兩根詭異的黑色煙囪狀的柱子上,表皮突然被裏面拱破,露出一隻只猩紅的眼,眼睛呈現白色,瞳孔為月牙狀,但是很快又悄悄隱去。
不幸中的大幸,蟲群的速度並不是十分快,而三人作為進化者,腳程上面略微佔了一絲上風,三人足足跑了三個小時,才終於將背後的蟲群徹底擺脫,柳煙水和陸有明氣喘吁吁的趴下來的時候,他們詫異的發覺,這三個小時的路程,比昨天一天走的路程還要遠,接着,他們同時看到了牙五幾乎氤氳密佈的臉。
柳煙水正要問什麼原因,陸有明打斷了她,然後,向遠處指了指。
柳煙水的頭往東面偏15度的方向轉了轉,落在視線里的是兩根高聳黑色的煙囪,面色突然慘白,又一座蟲巢(暫時容許他這麼稱呼吧,某種意義上這樣稱呼也沒有錯),沒有錯,又一座,更令人不可置信的是,在這個方位上,按照他們此刻目測的距離,這座蟲巢的位置,已經相當靠近他們所在公司的轄區。
“怎麼回事?”她驚恐的雙眼圓睜,嘴裏的熱氣在空中拉出一條白線。
“果然不止這麼一座。”牙五嘆了口氣,他雖然對這個世界絕無好感,但作為人類,看到這種情形也不免悲涼。
“那裏已經很接近公司所在轄區了。公司的人怎麼會容忍這鬼東西存在。”陸有明眉頭緊蹙,心中驚疑不定。
“你認為你們公司有能力剷除它們嗎?”牙五白了他一眼,很不客氣的數落道:“這些怪物最低等級都能達到一級高階,而一座蟲巢,光我們剛才能夠肉眼看到的部分,就不下一萬,如果再加上蟲巢內部和地底呢。”
牙五的話,讓陸有明渾身顫了顫,他有些心驚的從褲口袋抽出那盒皺巴巴的煙,給自己點了一根,給牙五也點了一根,沉沉的吐出一口煙:“這東西,怎麼那麼恐怖?”他當然能夠想像得到這麼多體型大如野豬的蟲類大軍壓上的場面,而幾分鐘之前,他們已經體驗過一回,就在他們背後十里遠的地方,那些被群蟲衝擊過的大地上,什麼都沒有剩下,甚至那些厚實的雪層,也被踐踏得化成烏黑的泥漿。
陸有明心有餘悸的望着那條綿延幾十公里的黑色大地,與周圍的灰白色雪線形成刺目的反差,這就是它們的力量。
牙五漠然的望着他,他心中有一個非常不好的預感,他很想說,如果這些怪物真的如他們所見如此喜愛有機物質,那麼,他們的公司現在存不存在還是個問題,可即便是他,也不願意相信這種情況是否真的會發生。
也許我想多了吧,他最終這樣告訴自己。
“難怪我們跑了這麼久一隻野獸也沒見到。”牙五吸了一口煙,煙草的味道直入肺部,讓他產生了一絲輕微眩暈放鬆的感覺,過了足有一分鐘,才將所剩無幾的煙霧吐出,這種煙草帶來的神經麻痹,使他獲得了短暫的解脫:“你們不覺得奇怪嗎,這些蟲類正在建造他們的窩,一切有機體都是它們的養分和材料。”
“嗯!”柳煙水恍然有悟,他揉着自己的耳朵,剛才暫時的失聰依舊讓她心驚:“這些蟲類的叫聲也很恐怖,很難對付。”
“草…該死的,這個世界他媽的到底怎麼了。”陸有明啐了口痰,痰很濃稠,他們已30多個小時沒有喝過一口水。
“休息十分鐘。然後繼續趕路。”牙五看了看那塊老舊的機械錶。
短暫的休息並不足以緩解他們的身心疲憊,不過十分鐘一到,他們還是得上路,三人的心情有些凝重。可能因為蟲巢的建立,使得一路上的野獸銷聲匿跡,一路還算順當,他們於第二天的早上來到公司所在地。
牙五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的第一個反應是,搖了搖頭,胸口堵得更慌。第二個反應是自己的報酬想必是打水漂了。
現在,落入他們眼前的,是一片破敗的狼藉。就在柳煙水張開嘴巴嘶喊着衝出去時,牙五止住了她的身形,並捂住了她的嘴巴。她的雙眼猩紅浴血,渾身顫抖的軟倒在地,而陸有明,則木然的跪在了地上,久久未語。牙五眯着眼,嘆了口氣,看來,他非常不想看到的事情依舊還是發生了,而且來得如此殘酷。
“別出聲,我進去看看,你們誰給我畫張武器庫和物資倉庫所在位置的簡易結構圖。”
牙五看着兩人,他們早已沒有補給,雖然公司被徹底毀滅,但裏面的物資應該還會有些,在此之前,他們必須補充純水,食物半月不吃都無關係,即便餓得沒法,還可以吃野獸的肉,雖然野獸的肉也有污染,可這種輕微的輻射對進化者來說還能抵擋,但是他們不能沒有純水,再次上路之前,必須補充水分。
不然,荒野之中寸步難行。
他們面前是三座方形建築,外圍的武器終端已經毀壞殆盡,地上到處都是血跡,染紅了大片大片的雪層,地上的腳印很亂,很顯然他們在受到攻擊時顯得異常慌亂,可能襲擊來的非常突然,超出了他們的預計。可是地上、周圍,沒有一具屍體,顯而易見,除了那些蟲群,沒有野獸會收拾得這麼乾淨。
三座方形建築不高,大概六七層,佔地較廣,周圍還矗立有小型建築單位,林林總總加起來,這些建築群足有兩個足球場大小,依稀可以看到液壓機零件殘骸,滿地都是,一些殘破的輕型武器凌亂散落各處,以及那些驚心的鋪了厚厚一層的金屬彈殼,可即便如此,也未能見到突襲方任何一具屍體或殘骸。看來這些蟲群不但異類不放過,連自己的同類也都作了回收,這是一個嚴謹、分工明確、等級分明的群體。
牙五看着那些被破壞的監視器,埋入地面淺層的光纜,甚至被扯斷的電力傳輸裝置和斷裂的電線,這一切作為,絕不像低級蟲子能幹得出來的。包括早已熄滅卻仍舊矗立的發電機組,那些關鍵要害處,都被統一破壞。
看來它們對人類科技相當的熟悉,還是說他們有着驚人的學習能力,牙五的心漸漸冷下去,不由的打了個冷戰。
兩天前遇到一隻智慧的血虎足令他驚訝,這次是絕不下於血虎智力的蟲子。難道它們也產生了不俗的智慧?他們調度有方,訓練有素,這是一次有預謀的偷襲,而且一擊得手,極有可能背後有衍生智慧的蟲子指揮。
他們看上去更像——軍隊,而不是滿腦子粘液的烏合之眾。
牙五可以想像得到,作為突然遭受突襲的人類會如何驚慌失措,這簡直就是一次單方面的屠殺,估計生存率極低。
柳煙水神情恍惚,牙五最後還是從陸有明手裏得到了結構圖,並讓他重點標示了一下武器庫和物資儲備倉室。離開前,望着陸有明猶豫懇求的目光,牙五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放心吧,我會回來的,看好她。”他看了看一臉萎頓的柳煙水:“還有,找個地方躲起來,這兒也不是善地。”他指着不遠處一個掩體。
這一刻,陸有明的心微微有些暖意。牙五*不知道,就這一句話,這個在優越環境中成長起來的公子哥,下了願畢身跟隨的決心。柳煙水在牙五離開后,捂着臉嗚嗚的哭了出來,她知道從此以後她什麼都沒有了。
當然像這樣的事情,這個世界從來不缺主角,也從來不缺劇本,它們每天都在上演。
遠處,高聳的蟲巢煙囪冒着淡淡的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