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海客談營州 第八十八章 蠱妖山灼
趙府南門，臨街不遠，酒肆雅間。
房中，三個客商打扮的人分坐三處，一個桌邊飲茶，一個門邊觀刀，一個窗邊瞭望。
門邊人先沉不住氣了，收刀入鞘，問道：“延川，隨風那頭怎麼遲遲沒有動靜？”
窗邊人微微搖頭，看容貌，便是前夜與葉隨風調查長樂庄案子的年輕男子。
桌邊飲茶人默然無語，氣定神閑。他是個中年男子，鬢邊微白，眼角滄桑，比另外兩人都要年長許多。
“嗨！我等不及了，不如一發衝進去，把他們都給咔咔砍了！”
“別急，該動手時，有你砍的時候。”桌邊中年人抬手，制止了持刀青年的衝動行為，“你性子太莽撞急躁，也難怪不能跟延川一同轉入鎮妖司。”
持刀青年眨眨眼睛，小聲嘟噥：“我在夜行司挺好的……”
中年人一笑置之，轉頭問道：“延川，你覺得事當如何？”
窗邊，名為“延川”的青年人目不轉睛地望着趙府，淡然作答：“隨風說，如果事態緊急她會放出信號。既然沒有信號，想必事情還在她的控制之下。”
中年人頷首：“你對隨風真是相當信任啊。”
延川微笑，將腰間匕首微微遮掩：“當然，她從來不會在關鍵時刻掉鏈子。”
與此同時，葉隨風投向天空的響箭被血色穹頂擋掉，完全沒有發揮作用……
望着被血色穹頂瞬間碾成齏粉的響箭，她沉默了。
試探着，白澤尬笑詢問：“你剛才是不是想碼人？一支穿雲箭，千軍萬馬來相見？”
“……”
“是。”短暫沉默過後，葉隨風以冷艷的面容遮掩尷尬，勉強回應了他的問題，但僵硬是藏不住的。
妖道石安卓放聲大笑，萬千手臂迎風招展，向白、葉二人抓了過來。
“後撤。”輕呼一聲，葉隨風揮舞長槍掃出一道氣浪，將飛襲而來的萬千手臂給擋下，不由分說扯住白澤衣袖便向後撤去。
妖道獰笑，追擊而來。血雨腥風呼嘯，愁雲慘霧慫恿，鬼哭狼嚎聲不絕於耳。
“它是貨真價實的妖怪？”
“是。我的任務就是在它顯露真身之際出手將它徹底斬殺。”
仰望頭頂籠罩的赤紅，白澤挑眉：“這不是障眼法術。”
對付干染的時候，障眼法很容易從內部遭到破壞，但是石安卓升起的這血色穹頂卻能夠將靠近之物給碾壓成灰。
陣法？也不應當，陣法是青囊道的本領，玄通道即便用也用不到如此精妙。
見白澤跟上了自己的步調，葉隨風鬆開拽着他的手，給出了答案：“是它以妖氣凝結而成的結界，效果介於障眼法與陣法之間，外面看不見裏面的情況。”
“結界？人做不到么？”白澤覺得可以在結界裏面再套一個結界，把妖道的領域加成改成自己人的領域加成，套娃式反擊。
但是葉隨風否決了這個提議：“空耗真元畫地為牢，有什麼用。他出手了，當心。”
兩人交談之際，妖道凝血化劍，血刃揮甩，猩紅劍氣激射而來。
葉隨風單手持槍回擊，寒光閃爍，將石安卓的進攻全部挑飛出去。
白澤連忙詢問破解之策：“既然知道是結界了，怎麼對付？”
一記上挑掀起狂濤，葉隨風將石安卓鬼影逼退：“辦法簡單——我與它纏鬥，你去破除結界，治標不治本，它要再凝結也十分容易。亦或是你我二人合力，斬殺妖邪，結界不攻自破。”
說話間，石安卓拔地騰空，腳踩猩紅雲團，身披淋漓血污。它扯開道袍，肋下無數手臂張牙舞爪，猙獰恐怖。
白澤蹙眉：“根據趙睿的話，那傢伙應該是嶺南以南，銜珠國天淵之中爬出的妖物，流竄至此，時間完全對得上。”
葉隨風點頭：“東陽城的事情，看來它就是元兇。”
半空之中，妖道的聲音轟響如雷鳴：“鎮妖司的女人，你來的晚了！如今妖蠱已由趙家的商路傳遍營州四面八方，萬民生機，皆在我一掌之中！”
白澤瞥了眼葉隨風：鎮妖司？沒聽說過啊，難道是護國監的新部門？
葉隨風不答話，只是緊攥長槍，瀰漫出難以掩藏的殺氣。
妖道不懼，又將手中血劍直指白澤：“還有你，等我殺了這女子，就來將你料理。我本來擔心趙文恬將你殺死，如此看來，你倒是不辱沒了體內那一縷神力！”
一縷神力？
白澤狐疑，眯眼凝視石安卓：“什麼神力？”
“哼哼，難道你對此毫不知情？也罷，那就等我將你活捉過來，再將神力抽出讓你開開眼！”
說罷，妖道萬千手臂兩兩成對，結印做法。
“臨兵斗者，皆列陣前行！”
“三清，五雷，金剛，請神！”
“八卦，番天，降鬼，真君！”
天空之中，血光閃爍，此起彼伏。一道道赤雷在妖道腳下的血雲中翻滾，空氣震顫、大地轟鳴。
紅雲壓蓋，遮天蔽日，血紅的籠罩之下，白澤流下冷汗，咽了口唾沫。
這才是真正的神通境……舉手投足之間，足可通神！
先前要不是隱蔽暗殺，不能大張旗鼓，恐怕干染的真正水平更在這妖道之上！
俯瞰地上生靈，妖道細眼圓睜，雙目紅光大放。
它開口，聲如雷霆。
“嶺南天淵，銜珠神國。神蠱化妖，尊名山灼！”
“真紅菩提，十方威怒。尊主拈花，光明穢土！！”
“爾等凡人，速速伏誅！！！”
血雷急墜而下，葉隨風臨危不懼，長槍凌空反握，轟然擲出，直奔赤雷而去。
勁風呼嘯，真元纏繞，長槍化龍，半空中與赤雷激烈碰撞，引發震耳欲聾的爆鳴。
長槍崩碎，赤雷瓦解。
“嗯？！”蠱妖山灼見狀一驚，“還敢負隅頑抗！”
葉隨風鳳眸冷眼，直視妖邪。趙文淵緩步而來，眼含悲憤，罡風隨身。
白澤在旁，苦哈哈哀嘆：“以為回家就能安歇了，沒想到比在東陽城的時候還忙……”
趙文淵斜視葉隨風：“你沒有兵刃，如何對敵。”
葉隨風袖中抽出符籙，真元灌注，術法激活，封存其中的長槍彈射而出，緊握在手。
不同於先前的尋常鋼槍，此槍渾然一體，通體深青，大巧不工，古樸非凡。
抬槍直指雲中妖邪，葉隨風眼神鋒利，如厲鬼勾魂。
“本不想祭出‘青冥’，用來殺它，過於奢侈。”
白澤抿了抿嘴，心中思忖。
這把……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