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重訪青石村

梁實被青石村小的校長和支書等一行人拽回村玩。

梁家父母知道兒子心情不好，也巴不得他出去走走，就忙着給他整理好行李，又給他準備了一些給骨大爺的禮物，滿懷期望地目送着他們的車子遠去。

小小的車子象一隻小小的甲蟲，在一眼望不到邊的崇山峻岭中爬行，兩邊的山時而高入雲，時而拔地而起，時而象一條微微蜷曲的蚯蚓蜿蜒數里，時而象一條剛睡醒抬頭的虯龍穿江而過。有的山光禿禿的，象一隻蘑菇長在大地上。有的山上長滿了青綠的樹木，象一把巨大的綠傘，撐開在水邊。也有的山全是乾燥板結的黃土，長着一些稀稀落落的幼林，看得出，這都是人工栽培的。據說，這樣的樹林存活率低，每年都要栽種大量的幼苗在這樣的土地上，精心澆水施肥，僥倖有存活的，帶給人滿心歡喜。大量死亡之苗，被砍倒成了肥料，來年春天，在原來的坑裏再種上。就這樣年復一年地努力，直到終有一天，整座山頭，都翠色慾流。

骨大爺見到梁實，分外高興，帶着他到屋后的園子裏看新栽種的中藥材。大爺說：“現在來找我看骨頭病的更加多了，全國各地都有，我有點忙不過來，藥材也很缺。有時到街上藥店去買點，總覺得不如我自己種的好。需求量大，附近山上的野生藥材也快被我挖光了。唉，這世上怎麼那麼多跌打損傷需要治療的人呢？”骨大爺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蹲下去，把一棵藥材樹下的雜草拔凈。

梁實沉默着，望着一畦藥草出神。

骨大爺說：“剛才校長他們送你來時，叮囑我留你多住些日子，說學校會給你收拾一個房間，你想住多長都行。你到處轉轉，轉煩了就幫我招呼招呼來治傷的人。”

梁實點點頭，還是沉默着。

骨大爺帶着梁實往藥材圃的邊緣走去，指着周圍一大塊荒山說：“我尋思着想把這片荒地開出來，多種些藥材。想叫遠房侄子來幫我翻下土，沒人願意。他們只想着得現成的錢財，不想付出半點。”

“我幫你翻。”梁實說著，就轉身要回屋裏取工具。

骨大爺一把拖住他，說“不急，也用不着你親自動手翻。你要是有心，明天我叫人帶着耕田機來翻。邊邊上機子翻不到的我們挖一下。只是有的藥材只適合種在干硬的地方，得麻煩你幫我整一塊硬地出來。唉，老了真是一天不如一天，前兩年你在這裏，我翻土澆水一點不覺得費力。現在干一會就要歇一會。”

梁實說：“行，莫說整一塊硬地，就是整塊石地，我也給你整。”

骨大爺知道他肚子裏憋了一大股氣，想說幾句安慰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笑笑道：“你莫說，我還真在石頭裏種了藥材。”

梁實抬眼在葯圃里四處搜尋，沒見着石頭。

骨大爺又笑笑，說：“你還記得採回來的接長草吧？我在這屋后的地里怎麼也種不活，就跑到對面的石頭山，雖然不是它們的原生地，但有點類似你們採藥的山崖土質，在那石頭縫裏種。”

“真的？”梁實臉上掠過一絲稍縱即逝的笑意，說道：“你把這個種出來，可真是修了莫大的福。從此這世上因為腿受傷而殘疾的人就要減少很多了。”

“還沒有種活呢。”骨大爺搖搖頭，眼裏臉上全是失落之色，“我把它和另外幾種在這肥土裏難活的藥材種到了那裏，其他幾種都長出了新枝葉，就它還沒有。”

見梁實一臉狐疑，骨大爺臉上又浮出了堅定之色，說：“我隔段時間就會去那山崖石頭縫裏看看，我相信它遲早會長出新芽的。”

“來，我們去那裏轉轉。”

“梁叔叔！”隨着聲音，一個孩子飛快地從學校操場穿過，跑到了梁實身邊，原來是狗蛋。

只見狗蛋頭髮亂蓬蓬的，臉上也有塵土，衣服有兩顆扣子不見了，褲子可能被撕裂過，被粗針大線地亂絞在一起。他抹了一把汗水，問道：“梁叔叔，校長說肉末末在你們那裏一個很好的學校上學，暫時不回來了。是真的嗎？”

梁實點了點頭。

“梁叔叔，你能把我也帶到那裏去上學嗎？”狗蛋看着梁實，認真地問到。

骨大爺輕聲告訴梁實：“這孩子媽媽出去打工就在城裏另外嫁人了，他跟着爸爸。”然後又對狗蛋說道：“狗蛋，肉末末是爸媽都沒有了。你媽媽雖然不在這裏了，但她還是會關照你的，再說，你爸爸對你特別好，你的情況比肉末末強多了。”

狗蛋低下頭，腳尖在地上划著圈圈，輕輕說道：“我想去城裏的好學校，學到多一些知識。”他抬起頭來，眼睛望着遠方，無限嚮往地說道：“我想考出去！”

梁實聽了，一下子竟不知說什麼好。

骨大爺說道：“狗蛋，你只要好好努力，也可以從我們學校考到更好的學校去。”

“那不一樣。”狗蛋說道：“我們學校成績最好的，也只能考到鎮上的學校讀中學，將來只考得上一般的大學，我想考好大學。”

梁實沉默良久，蹲下去，拉着狗蛋的手，說道：“狗蛋，我很讚賞你的理想。只是，去哪裏上學，不是我想讓你去就做得到的。肉末末讀完這一學期，可能也要回青石村。”

不等他說完，狗蛋就急切地打斷他，說道：“你千萬不要讓肉末末回來，他一回來就落得跟我差不多了。他在那裏，叫他給我寫信，把他學到的告訴我，這樣，我可能也和他一樣有希望了。”

梁實連連點頭，說：“這個可以，這個可以，我叫他一定給你寫信。”

骨大爺笑着摸了摸狗蛋的頭，“想不到狗蛋這孩子這麼有心思。是你爸爸教你的吧？”

狗蛋點點頭，“爸爸說他這輩子就這樣了，但我還有希望，叫我好好努力。”

梁實心疼地將狗蛋攬到懷裏，說：“狗蛋，加油，你肯定有希望。”

梁實站在學校操場邊，看狗蛋隨着上課鈴聲飛奔進了教室，太陽的光輝暖洋洋地照在大地上，照着他們學校，也將他們身邊的一切都鍍上一層金光，燦爛而明亮。他的心裏百感交集，幫助了肉末末，還有狗蛋也需要幫助，．．．．．．

梁實和骨大爺走上一個陡峭的黃土坡，穿過一片長滿荊棘的山林，再小心地爬過一段長長的比羊腸還細窄的怪石嶙峋的不成道的石道，來到了一小片相對平整的地方，石頭縫隙里，零零散散地落着一窩窩的泥土，也不知這些泥土是自然長成的，還是風刮來的。就在這些土窩裏，長着一棵棵形態各異的小苗，就是骨大爺所說的藥材了。

骨大爺踮起腳尖，小心翼翼地跨過一塊又一塊尖利的石頭，來到最中間的一塊石頭前，指着那窩裏的泥土說：“接長草的根就被我埋在這裏，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才會生根發芽。”

梁實看着那窩泥土，只看到泥，並沒有任何特別之處，也許，有一天它會長出一株珍稀的植物來，也許，它一直長不出來。但他知道，這裏承載着一位善良老中醫殷殷希望。

梁實不忍心說什麼，只是扶住了骨大爺，兩人在石頭邊上慢慢地坐下來，眼前的群山正籠罩在落日的餘暉里，太陽的光線無比的柔和，又無比的絢爛，幾隻歸鳥，渾身塗滿了夕陽，飛進它們各自的窩裏去睡覺了，它們嘰嘰喳喳地告別著，似乎在預約着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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