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雲驟雨卷(十三) 雷音初起
胡渭這日拉着方旭送了貨物,回來時已是晌午,兩人腹中飢餓。便在集市周圍找了一間酒家。
店名“奇香居”,這家館子三層樓,店面寬敞氣派。門口一展酒旗隨風舒捲。
夥計看到來客人,趕忙手巾一搭肩頭,彎腰往樓上請。“喲,二位爺樓上請,您二位眼光真好,周圍這片酒家就屬咱這兒手最藝好,拌雞絲、拌肚絲、什錦豆腐、什錦丁兒……想吃啥您一句話,咱都能做。”
方旭二人也不客氣,穿過人群上了三樓,找個靠窗座位一坐,點了仨涼菜四熱菜兩碗湯,片刻菜齊了,盤子上搭盤子,碗擠着碗,紅的綠的黃的滿滿一桌子。
二人吃了好一陣子,正吃到興頭上,忽然聽到門外一陣騷亂。往窗外一探頭,尋聲一看。幾個官差模樣的壯漢扛着一個女人就往花轎里塞,那女人連咬帶打,衣服掙扎的破破爛爛。
方旭眯起眼睛,心想:這是迎親?不對,這女人哭的梨花帶雨的。難不成,討債的綁人?!那也犯不上花轎啊。光天化日搶人?
胡渭一要喝,店小二趕忙跑來“這位客官,有何吩咐?”胡渭筷子一指窗外,邊嚼邊問:“我說夥計,這光天化日綁人………是個什麼風俗啊?”
夥計往外一看,說:“呃……您不常在瀘州那一片走動吧……也難怪……您先嘗嘗咱店裏的手藝,這事啊,小的我也不好說,您也別問。眼不見心不煩,別為這事兒攪了您吃飯雅興。”
胡渭趕忙說:“哎哎哎,別,您看這事擱眼前放心裏怪彆扭。您也甭擔心,我就是個倒騰買賣的,啥事不往心裏去,你這說一下我們倆就當茶餘飯後的閑話了,轉頭就忘。”說完給店小二塞了一兩銀子。
店小二左右一看,沒什麼人。雙手一撐桌子,彎腰輕聲說:“二位爺,您是不知道。這姑娘和她爹原來是瀘州,逃難來的。本來小日子挺滋潤,就壞在姑娘長的俊上了。”
“瀘州那邊,有一家姓李的狗官,一家子賊啊,一點人事不幹。前一陣子家裏老的去給鳳州當押糧運草官,對對對就那評書說的鳳州之戰。剋扣軍糧,賣國啊那是,多招人恨。皇帝老昏君不知道,還覺得有功,給他兒子封了個侍御史。”
“這狗兒子專搶民女,看上誰家姑娘就收誰家苛稅。沒錢就搶人。有個張員外,家裏挺有錢。可惜閨女好看,到頭來閨女被糟蹋,家裏也敗窮了。門口這不知道又是誰家閨女來逃難的,沒想到這恭州了,狗官還敢來抓人。唉,您出去別亂說啊!”
胡渭滿口答應,打發走了夥計嘆口氣,繼續吃飯。一抬頭就看方旭筷子拿起來放下,反覆好幾次。最後那右手就按在腰間的九歌劍柄上了。
“得得得牛鼻子,算了算了,咱們是民人家是官。氣不得。和人家斗什麼氣你說。”
方旭猶豫一陣子,也泄氣了,沒心情再吃東西。就看胡渭左一口湯右一筷子,還真沒倒胃口。
人群里又是一震騷亂,圍觀的趕忙散開。來了一隊官差,前面幾個差人一推一搡一要喝,人群立刻讓出一條路。官差中間一個公子模樣的人騎着馬,慢慢晃到那女人身前。
那公子爺面臉疙瘩,五官簡直糾結在了一起。也不正眼看人,白着眼,俯視着掙扎的女人“我說,你一介草民,來府上伺候爺是你榮幸,給臉不要臉,那就給我打!”
幾個壯漢活動活動肩膀,轉幾轉脖子,挽起袖子就打算動手。
酒家樓上方旭那白臉氣成了紅臉,那手就往腰間劍柄上摸,胡渭一嚇得趕忙伸出胳膊,抱着方旭就往椅子上靠“三弟你別急,冷靜冷靜!”
胡渭一邊攔人,一邊心裏也盤算:這距離,一柳葉鏢過去給這公子脖嗓咽喉開個洞不難,只不過這衙門一查………自己整點家底不容易啊……要以前當賊殺人就跑,大不了回鳳州。可現在……唉………
胡渭那個窩火啊,三角眼瞪成了圓眼,額頭青筋直跳。想想李穎,沒轍,只能忍。沒錢買不了官,沒官娶不到人家姑娘。
慌亂間,人群中一聲炸雷一般的怒喝:“狗官!你殘害平民,魚肉百姓!你狗爹賣無恥老賊做那西夏走狗!!我焉能讓你活過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