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瀾興卷(十一) 萬籟俱寂
雨水混着泥和汗浸透了胡渭的衣衫,此刻他正癱坐在一塊半燒焦的木板上,任憑雨水澆灌。
縱火容易滅火難,倖存的百姓軍兵從東邊的河裏取水滅火,來來回回不知多少趟。還好蒼天有眼,傍晚下起了雨。下午結束的戰役,夜裏三更天這火才算大致滅了。細看廢墟里零丁還有火星。
應該開心。可是這胡渭心理愈發酸溜溜的。
從有記憶就在偷竊,學藝,在這小城裏人情冷暖都經歷過。有的朋友蹲牢,有的餓死。閉着眼睛胡渭能記得每一個小巷,每一個樓。如今都燒成廢墟,連着遠去的記憶都化成飛灰了。這燒出的灰嗆人,嗆得胡渭想哭。
胡渭環顧一望,周圍廢墟上坐了不少人,有的少了胳膊。有的滿身血色,廢墟旁邊清理出的路上一群人抬着木板從城裏往外抬屍體。
罷了……罷了……
不知何處傳來琴聲。曲聲蕭索、苦澀。悠揚的琴聲流過殘破的廢墟,胡渭心頭更酸了。那聲音,比雨冷,比風涼。這琴聲勝了秋風三分寂寥,退了花草三分顏色。
胡渭尋聲一看,只見月光下,李穎渾身血跡,玉指撫琴。渾身上下不知道幾處傷口,面色白皙,再加上失血,一種病怏怏的神色。月光一照,更顯嬌弱三分。原來,那個雷厲風行,殺伐果斷的女魔頭也有這副模樣啊。
唉,胡渭張口,想文縐縐整句詩,可惜大字不識幾個,嘴又閉上了。
趁着月光,胡渭看着李穎低垂的眼帘有點入迷。就看李穎平日鋒利的眼神軟了下來,眼中脈脈含情,柳眉微微一皺。胡渭就覺得,這五官怎麼看怎麼好看,真俊一丫頭。可惜一身男人裝扮,若是…………
看了半晌,覺得有人拍他肩頭,“嘖……”煩的胡渭直砸嘴。轉頭一看,那方旭可惡的小眼睛眯成一條縫,笑嘻嘻看着自己。越看越煩。
“胡大哥,賞景呢?這月下美景,美的很啊~”
“嘶……牛鼻子不會說話就閉嘴,偷你倆錢凈找我麻煩,晦氣。”
在他倆沒看見的角落,李穎噗嗤一笑。
數月後,皇帝封賞。各門派都發了三箱官銀,老和尚和道士嘴上沒說,嘴角憋不住的往上揚。那群混邪派的捧起一錠銀子直親。
蕭二郎,胡渭,方旭賞黃金百兩,本來還有封官,方旭出家人本就不愛官場,再想起蔡京果斷拒絕。胡渭到想當官,但是宋朝封官要查三代宗族是否有名分,這無父無母,自己還是個賊,自然沒得官做。蕭二郎在家守孝三年。也就懸印辭官了。
這天,胡渭駕個馬車,對方旭說:“唉,牛鼻子,跟我走不?”
方旭一眯眼睛,納悶到“去哪啊?”
“這鳳州窮嘍,沒人偷了,咱金子換成銀票,去南邊買點木材牲口,回來賣,倒騰點錢。”
“哦……賊當了二十多年,打算金盆洗手了?”
“你不懂,倒騰點錢,找個地方官一打點,買個官來,小官那皇帝老兒不過目。整個好身家。”
“嘶……胡大哥你這受了哪門子邪風?”方旭眯眯眼一眨“哦,我明白了,大哥你想換個身家,高攀人家李家大小姐是不是?”
“去去去,牛鼻子咋就不會說個人話。告訴你愛來不來,給賊爺爺護鏢,咱按公道價給你,再加個六文錢的兄弟價,怎麼樣?”
“嘿嘿,不來白不來。那蕭二哥呢?”
“他…………唉,讓他先靜靜,老子讓人給宰了,換誰都難受。”
“那行,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