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洗手手
搔動持續了一整晚。
伯父一家很精神恍惚,很神情獃滯地回去后,文廣茂和吳雅燕圍着茶几,不斷研究上面的彩票,好像這彩票上的號碼,或是彩票網站上的中獎號碼會發生變化。
他們不敢碰彩票,生怕自己因為工作的磋磨而很粗糙的手,會碰壞這薄薄的紙條。
他們像一個瞧着華麗玻璃城堡的小孩子,壓住上手摸的慾望,貪婪地觀賞。
文乃蓉回答了彩票在哪買的,什麼時候買的,數字是怎麼選的這一系列問題,終於能回房間睡覺。
一覺醒來,夫婦兩還坐在沙發上。
彩票的位置移動了,夫婦兩中的一位一定是輕柔地拿起,又謹慎地放下。以他們粗手粗腳的習慣,想必付出了極大努力。
聽到文乃蓉的動靜,吳雅燕從玻璃城堡的幻象中驚醒,去廚房準備早餐。
文廣茂用力摸下巴的胡茬,試圖用胡茬刺手的疼痛,來確定自己是睡着還是醒着。
看兩人的樣子,文乃蓉笑起來。
雖說彩票中獎不過幾百萬,俱樂部里,從她手裏過的金額常常是以億為單位,但那億的單位是夏秋的,是俱樂部的錢,與她無關。
她的報酬是自己的高中知識,已經結清,沒有工資。
況且,別的錢,很難找到讓父母信服並安心接受的理由。
對還在父母身邊的她,有國家背書的彩票是最合適的飛來橫財。
雖說這樣有些對不起彩民們。
將來從夏秋那裏得了錢,還給貧困地區的人民吧。
餐桌上,文廣茂和吳雅燕商量立即去省會兌獎,規劃這筆錢應該怎麼用。
可規劃來,規劃去,竟然找不到什麼好的方案。
再買一套房?現在房價好像不太穩定誒!
買基金股票?趕着去當韭菜嗎!
做生意?大公司早就佔據了所有的行業,生意人說起來好聽,實際上就是個下游銷售員罷了,早些年經濟好,分給銷售的錢多,現在可不比從前了。
四目相對,感到迷茫,受到觀念的衝擊。
有錢都不知道能做什麼!
只能退回到最基本的項目——存銀行。
文乃蓉一邊聽他們討論,一邊吃吳雅燕做的手抓餅。
她覺得存銀行挺好,雖然她只要聯絡一下俱樂部的會員,那些想要討好她的老傢伙們,就會喜出望外地割下自己的利益,送給她家。
但是,比起散煙提酒,招蜂引蝶的做生意,打卡上下班,釣釣魚刷刷劇的生活不是更好嗎?
等她高考完,媽媽放心了空閑了,就讓媽媽也去物業公司養老。
吃完,文乃蓉把空碟子往桌子裏面推一推,去廚房水池前,擠洗潔精,抹一抹,搓一搓,沖一衝,沾了油膩的手便乾淨了,提起書包去上學。
吳雅燕和文廣茂和她一起出門,他們直奔火車站。
距離早讀課還有二十多分鐘,橘色的朝陽照在學校里,像打上了懷舊的鏡頭,把學校照得像膠片電影裏的畫面。
先去班級,放下對她來說有些沉的書包,再去夏秋班的窗外,看看少年來了沒。
夏秋正在打哈欠,玻璃窗像相框,他往那邊一瞥,空白的相框突然夾入一張女孩的相片。
他站起身,和女孩去頂樓。
“怎麼樣,禮物還喜歡嗎?”夏秋站在圍欄邊,把手搭在上面,斜着身子看文乃蓉。
“嗯。”文乃蓉點點頭。
她不覺得金錢重要,但在這個多少有些扭曲的社會裏,金錢的多寡往往用來判定一個人的成功與失敗。
比如說伯父一家,便以為錢才是最重要的。
有了夏秋送的彩票,小秘書不用擔心父母突然熱血沸騰,去干危險辛苦的工作。
“那不感謝我一下?”夏秋彎下腰,“比如說親……”
他的話還沒說完,小秘書的臉湊近了。
溫潤的觸感從唇上滑過。
一秒后,女孩後退一步,面色如常,好像剛剛只是夏秋的幻覺。
“你好快哦。”夏秋直起身。
這話對男生而言,是極具嘲諷和輕蔑的話。文乃蓉是女生,沒有因為這句話泛起任何情緒。
“典當放在什麼時候?還有一位會員預計近兩三周集齊積分,要把他們兩人安排在一起嗎?”
“這就聊起正事了嗎?”
“辛付韓的調查也已經完成了,我發給你了,你看了嗎?”
“懶得看。”夏秋理直氣壯。
“請你看一下,我在文件前面特意寫了簡短的說明。”
在文乃蓉的催促下,夏秋不得不聽一聽俱樂部最近的工作。
典當的時間安排在了下周末。夏秋想,希望另外一個會員在下周收集齊積分,不然過一兩周還得再工作一次。
對辛付韓的調查很詳盡,夏秋不需要知道那麼詳盡。他借口說眼睛疼,不能看手機屏幕,所以看不了文乃蓉發的文件,要小秘書口頭彙報。
女孩做了簡短到不能再簡短的說明。
辛付韓還在夏秋父親的公司工作,職位稍稍上升了些,幅度不大,看來最近他失寵了。
他最近頻頻與一個餐飲巨頭家的小女兒接觸,看樣子要入贅到那家去。
“他兒子呢?”夏秋問。
伊月有一子一女,兒子和夏秋一般大,離婚後跟了辛付韓。
算算日子,快到伊月去探望兒子的時候了。
考慮到高考,這次探望應該會放在暑假吧。
“在一所私立高中上學,很普通。”文乃蓉用兩個字概括。
夏秋點點頭,問下一件事:“撞我的人找到了嗎?”
“沒有任何線索。”文乃蓉回答。
不可否認,警察查不出的案子,別人也很難查出來。
試試動用典當能力?
等高考之後再說吧。
上課鈴響起了,夏秋與小秘書分別。
中午放學,夏秋載上伊依依,去咖啡館吃午飯。
每到餐點,正是生意最忙的時候,伊月根本走不開。
吃飯的間隙,伊月接了一個電話,電話的內容讓夏秋抬起頭。
“我知道了,到時候聯繫。”伊月掛斷電話。
“什麼事?”夏秋問。
“高考後,安安會來住一陣子。”她有點兒困擾,也有點兒喜悅。
安安全名辛樂安,是跟了辛付韓的那個孩子。
“我不喜歡他。”伊依依從炒飯里抬起頭,反對對方的到來。
“他是你哥哥。”伊月無奈地看女兒,“而且要到高考後呢,指不定發生什麼變化。”
“我只要這個哥哥。”伊依依挽住夏秋的手。
夏秋摸摸雞蛋卷的頭。
他不討厭也不喜歡辛樂安,那個少年有些……普普通通的傲氣。
就像城裏人到了鄉下,不可避免的嫌棄這,嫌棄那,這嫌棄不是因為心壞,只是環境不同。
伊依依忍不了辛樂安的嫌棄,所以和他的關係很差。
夏秋想,辛付韓讓辛樂安過來住一陣子,是準備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