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 10
兩人追了半個多小時,阿義累得實在走不動了,雙腿跪在地上不停地喘着氣。阿仁的體力在此刻似乎凸顯了出來,但也只不過是站着喘氣罷了。
“這狗日的,咱倆在草垛後面的話肯定被他聽見了,娘的,不能放過這狗日的!”阿仁要去扶起阿義繼續追,可阿義立即制止了他,“他可是市長,你~他~娘~的不要命了!”
阿義的喘氣漸漸停下來,可是卻不斷的咳嗽起來,而且咳嗽聲越來越大,簡直到了撕心裂肺的地步。阿仁試圖再次扶起阿義,可阿義雙手撐在泥土上,喘氣和咳嗽同時發作,阿義的手指就像鷹爪一般死死地抓着地上的泥巴,手指甚至嵌入了一公分深的樣子。
“阿義,你怎麼了!你沒事吧?!”
阿義沒有回答,只是不停地咳嗽和喘氣,阿義的腦袋憋得通紅,腦門上的血管也凸顯出來。霎時間,一口鮮血從阿義的嘴裏噴出,阿義用儘力氣把阿仁推到了一邊,阿仁一個趔趄跌倒在地上。緊接着,阿義的嘴巴成了一個打開的閥門,鮮血如注般的噴涌而出,而阿義的雙手也相繼失去了支撐身體的力量,趴倒在地上。
阿仁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他趕緊起身把阿義翻躺在地上,不停地搖晃着阿義肥大的身軀,也是一瞬間,阿仁忽然想起了一個傳承悠久的應急辦法,大拇指死死掐着阿義的人中。
漫長而折磨的幾分鐘后,阿義終於醒了,還沒等阿仁開口,阿義迷離的眼神望着阿仁:“快走,別管……我了,是瘟疫,沒得救了……快走,會傳染的!”
阿仁的雙手依然捧着阿義的頭,“跟阿彪的老婆說的一模一樣,沒想到啊!”阿義一邊說著,嘴裏還在不停地湧出血沫子,“真有點對不起阿彪了,我和他的……”阿義似乎還想說出什麼重要的事,但是死神有點等急了,阿義的嘴裏接連冒了幾股血沫子之後就咽氣了。
看到阿義因瘟疫而慘死的整個過程,阿仁有點崩潰了,一種對於瘟疫強烈的恐懼感、無奈和失落折磨着阿仁,如今該怎麼辦?
是該叫救護車嗎?阿仁掏出了手機,正要撥號卻發現沒有信號。
找幾個人幫忙呢?四周是一望無際的田野,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還要繼續追市長嗎?一想到市長,阿仁內心的怒火再次燃燒起來。市長沒綁成反倒害死兄弟,再加上之前的種種。阿仁的目標確定了,先找到市長再說。
眼前的泥巴路很長,走了一個多小時,岔路也遇到了好幾個,但是阿仁還是沿着最開始的那條路,那條被銀白色的月光照得最亮的路。冥冥之中,阿仁覺得只有沿着月光照亮的路走,才能找到那輛車的蹤跡,才能找到市長。
又過了不知多久,路消失了,眼前出現了一座村莊。阿仁已經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走了多長,只是感覺自己的體力很難再堅持下去了,凌晨的風是相當寒冷刺骨的。阿仁的意志也被這寒風侵蝕大半。
還是先找一戶人家暫住一晚吧!於是,阿仁拖着疲憊的身軀走進了村子。
這個時間段,村裏的人大概都睡了吧,怎麼找一家願意讓自己借宿的呢?
阿仁觀察着一座座散落在眼前的農家大院,忽然看見一家農戶房子的周圍被紅色的長布圍了一圈,那紅布上寫着一串漆刷的白字——“屋裏有G市打工歸來人員,不得與他家有任何接觸來往”。在白月光的照射下,白字特別的顯眼。而阿義的死狀此刻也彷彿被那白月光映射到了紅布上,把阿仁驚出一身冷汗。
看來這個村子裏也被瘟疫影響到了。阿仁沒有多想就趕緊繞開這戶人家繼續沿着巷路向前走。正絕望之際,阿仁忽然發現了一個亮點,定睛一看,原來還有一家農戶亮着燈。阿仁喜出望外,急忙朝那家農戶走去。
當阿仁看到沒有紅布時,便放心地敲了門。一個赤着上半身的老漢開了門,阿仁說出了自己的來意,老漢沒說啥就領着阿仁進了院子。
院子裏擺放着幾塊木頭板子,阿仁看着眼熟,正要開口,老漢開口了:“沒事,我是村裏的木匠,正在做壽材。”
阿仁勉強笑了一下,就跟着老漢進了堂屋。兩人在屋裏閑諞了幾句,阿仁得知老漢家裏只有他一人,瘟疫爆發的時候,屋裏的婆娘就暫時帶着孩子回娘家了,自己是捨不得手裏的生意,所以才留下來的。
看到老漢誠懇的訴說,阿仁也就相信了。老漢端來了一些剩飯剩菜,雖然都涼了,但阿仁狼吞虎咽地一掃而空。老漢笑着回到院子裏繼續忙着做活,而阿仁則躺在了一件偏房裏。
過了十幾分鐘,阿仁快要進入夢鄉時,忽然覺得有點鬧肚子,可能是因為剛才的飯食太涼吃壞了肚子,阿仁趕緊爬起來找廁所,老漢依然在院子裏忙着,看着阿仁慌慌張張地提着褲子出來,老漢又是一笑,往堂屋后的方向指了指……
看到廁所時,阿仁不禁想起了老家的旱廁,一陣稀里嘩啦地排泄聲過後,阿仁感到舒服多了。可是當他正要離開廁所時,忽然發現一卷紅布被扔在了廁所旁邊,阿仁的好奇心又開始作祟了。
阿仁小心翼翼地打開紅布,有點傻眼了,藉著白色的月光,阿仁看清了那塊熟悉的長布以及那一串熟悉的標語——“屋裏有G市……”
阿仁不敢再看下去了,扔掉了沾着污穢之物的紅布,翻牆離開了這戶人家。
阿義死前的慘狀再一次出現在阿仁的腦海里,對瘟疫的恐懼也再一次卷土而來,
這個老漢為什麼撒謊?
他家裏人都染上病了?
棺材是給誰用的呢?
我不會也染上瘟疫吧?
……
阿仁腦子裏的問題太多了,所有的問題聚集在了一起,簡直就成了攪屎棍,阿仁的腦子被攪得亂七八糟,一片混沌。
阿仁剛跳出老漢的院子,就發瘋了似的往一片莊稼地跑去。走了這麼遠也沒有擺脫瘟疫的手掌心,阿仁徹底絕望了。而在不知不覺中,阿仁來到了田地後方的一處山坡上。
阿仁坐在地上,俯瞰着眼前被白月光籠罩的大地,莊稼地和村裏的房屋盡收眼底。
見識了城市的繁華,阿仁已經很久沒有這樣靜靜地呆在鄉村的一處地方,發著呆,靜靜地浮想聯翩一番。
他想起了小時候,每當月亮照亮大地的時候,自己就會和村裏的小夥伴們在田野中瘋玩,彷彿月光下的事物都變成了另一個世界的遊樂場裏才有的玩物。在這所遊樂場裏,連一顆枯萎的麥稈也能成為非同尋常的玩具,一顆土塊也能發揮不尋常的作用。那月光是擁有化腐朽為神奇的魔力的,每個孩子都在不知不覺的玩樂中享受着月光所帶來的樂趣……
可是如今,這白月光卻把自己引上了一條不歸路,阿義死了,車也丟了,狗日的市長還在某個地方收拾他的行李箱吧……
浮想聯翩之際,一陣涼風吹醒了阿仁,阿仁嘆了口氣,走吧,也是該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