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暗涌如海
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特別對於剛入學的新生,什麼都充滿希望。馮明輝在陳菲妮的感染下,過得甜蜜而充實。學習的時候,他有陳菲妮的陪伴,彷彿一個考證狂魔,陳菲妮給他做好了一個學業規劃。在羽毛球協會的選拔下,他也順利地加入了校羽毛球隊,而且首戰告捷,在市裡高校的聯誼賽上表現出色。閑下來的時候,他也會給陳菲妮很多的小驚喜,比如他偷偷跟張曦然學的結他,偷偷把陳菲妮約出來,斷斷續續地唱着情歌;比如他自己用簡單工具做了一下午的小甜品;比如他偷偷地買下了自行車,帶着陳菲妮逛遍了學校附近帶着煙火氣的大街小巷。
張曦然現在滿心都是想要成為一個藝術家,多年的組樂隊願望終於實現,搖滾不死,自由不滅。世俗的一切在他眼裏都是浮雲,他願意為了搖滾而死。除了必要的課程,他平時都在排練房裏,在悶狹隘的空間裏,創作着自己的作品。樂隊的其他成員也會經常和他一起,因為一個段落的實現,或者一個完美的加花,討論大半天,在有完美結果的時候,相視而笑。
程大牛是最不會虛度光陰的一個人。他會在每天清晨五點半,呼喊一遍室友的名字,但很多時候,他叫醒的只有張曦然,因為張曦然是他的下鋪。他會坐在張曦然的床邊,像貼心老大哥一樣,告訴張曦然,別睡了,不要虛度時光,人生匆匆幾十年,青春尤其珍貴。要不負時代,不負韶華,把有限的青春投入到無限的為人民服務當中。一番教育后,當張曦然睡眼蒙松地睜開眼睛,迷茫地看着凌晨五點半的宿舍,程大牛就會滿意地出去跑步,然後開始他忙碌的一天。他參加了團委的工作,又是班長。除了學業,他經常會有很多任務。他熱衷於這一切。
而伍家鑫,表面上,他和室友,同學都相處的很融洽。實際上,他每一天都活在不安和壓抑中。在上大學之前,他沒有試過這種群居生活,他是身邊所有人的中心。家裏的一切都有保姆處理,父母在他的學業上也煞費苦心,把校領導和老師都打點了個遍,老師們對於伍家鑫,總是特別的關心在意。他也沒有讓大家失望,在學業和他喜歡的音樂領域出類拔萃。
但宿舍的生活,伍家鑫一點都適應不了。程大牛經常對他不洗衣服,臟衣服堆到到周末的時候,父親的司機專程給他送換洗衣服這件事情嗤之以鼻,程大牛笑話他生活不能自理。
張曦然在音樂上和他有共同語言,在排練房裏,他們可以兄弟一般。但是回到宿舍,他經常半夜被張曦然的鼾聲吵醒。他接受不了這種打鼾磨牙的懷習慣。
他最痛恨的還是馮明輝。他曾經擔心過陳菲妮把他的事情告訴馮明輝,但是經過這些日子的觀察,他的擔心反而是多慮的。他經常會不經意地聽到身邊有人議論馮明輝和陳菲妮是神仙伴侶,音樂協會也偶爾會有八卦的男生故弄玄虛地問他馮明輝是怎麼泡到陳菲妮的。表面上伍家鑫總是笑着善意回應,但他的心裏卻恨得咬牙切齒。
活在人群中央的,被議論的對象,只能是他伍家鑫,不應該是馮明輝。
金秋十月,微風和煦。班裏面決定組織第一次團體活動,他們要在附近的海邊度過一個愉快的周末。班裏面本來女生多,出發的時候就更加喧鬧,程大牛維持紀律把嗓子都要喊啞了。好不容易大家都上了大巴車,卻半天都沒有看到馮明輝。正在大家不停埋怨,催着他們同宿舍的人給馮明輝打電話的時候,男生之中突然一陣騷動,隨之而來的是一陣陣曖昧的笑聲和調侃。車窗外,一個成熟知性的姑娘甩動着肩上的捲髮,穿着一襲淡藍色碎花收腰的連衣裙,踩着高跟鞋優雅地扭動着迷人的腰肢從校道上向大巴走來。那是陳菲妮,而旁邊牽着她的手,拎着行李的,是馮明輝。
人群開始騷動的時候,伍家鑫也看到了。他努力地控制着自己臉上的表情,但他緊握着的拳頭,指甲快要把掌心掐出血了。他通過車窗外剛好和陳菲妮眼神碰撞,他被陳菲妮的氣場震得眼神有些慌亂。到陳菲妮卻一點也沒有避開他,甚至帶着挑釁。他看着前面騷動的人群,同學們都在調侃微笑,而有一個女生,卻低着頭安靜地坐在座位上。
那是陸語欣。
馮明輝的情緒從來都寫在臉上的,他洋洋得意上車的時候,程大牛一把拉住了他,小聲地說:“你怎麼把師姐帶來了?我們班裏的活動。你有病啊?”
馮明輝一臉地委屈:“我出錢嘛,沒有她,我活不了。兄弟如手足,說斷就斷;女人如衣服,還是貼身的舒服。”
程大牛無耐地揮揮手讓他趕緊上車。陳菲妮也無奈地跟他說:“麻煩你啦,大牛,我不會打擾你們集體活動的,主要是他,你知道,我拗不過。”陳菲妮指了指馮明輝。
程大牛客套地笑了一下,讓同學們安靜下來。然後簡單地宣佈了紀律和行程,然後開始出發。
到了海邊已經是中午,他們吃過飯,按照之前分配好的住房辦好入住,陳菲妮是自己另外再單獨開的房間。然後大家都換好衣服三五成群地向沙灘和大海跑去。
張曦然帶了結他,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在太陽傘下彈着琴。程大牛快累癱了,趟在躺椅上,用帽子蓋住了臉。他得趕緊休息一會兒,晚上的篙火晚會,還有集體燒烤,他還有一堆活兒要干。伍家鑫坐在張曦然旁邊,也一直不說話。
張曦然自己彈了一會兒琴,旁邊兩個兄弟,一個在睡覺,一個像啞巴一樣。他順着伍家鑫的眼光看過去,那是陸語欣。也沒和其他同學在一起,一個人,光着腳丫,低着頭在沙灘上走着。
“現在明輝不會跟你搶啦,喜歡就去追啊。”張曦然笑着用肩膀頂了一下伍家鑫。
“滾一邊兒去。”伍家鑫表面上滿臉堆笑,好像在和張曦然開着玩笑,心裏卻非常不爽。不會跟我搶?我為什麼要撿馮明輝不要的。他心裏這麼想着。
“哎,曦然,你說她在想什麼呢?怎麼一個人。伍家鑫突然問。
“不知道。”張曦然搖了搖頭,神情帶着迷茫,畢竟他和陸語欣不熟,基本沒有接觸。“不過她好像不高興。你也不高興,我看出來了。你怎麼了?”張曦然笑着調侃伍家鑫。
還沒等伍家鑫想好怎麼接話,張曦然突然瞪大眼睛看着他:“陸語欣不會也喜歡明輝吧?”
“明輝就那麼招人喜歡嗎?”伍家鑫恨得聲音都有點顫抖了。他的內心有很矛盾,前一刻還在嫌棄陸語欣好像是被馮明輝捨棄的獵物,這一刻又在嫉妒馮明輝得到她和其他姑娘的愛慕。
“去吧,沒什麼丟人的。你不是喜歡她嗎。真正的愛情不是用來打賭的,也不會被任何世俗所影響。”張曦然想起那天晚上酒局的事情,真誠地安慰着伍家鑫,但在伍家鑫的心裏,他的安慰,每一個字都能把他的心扎出血。因為彷彿面對着馮明輝,他一直在輸。
但他居然站起來,伸了伸懶腰,向陸語欣走去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想怎樣,但是起碼,他想知道陸語欣是不是和他一樣痛恨馮明輝。
張曦然還在背後傻乎乎地給伍家鑫比了個心。
“有心事嗎,語欣。”伍家鑫笑着走到了陸語欣旁邊。
陸語欣抬起頭,禮貌地笑了笑。眼前這個文靜低調的男生看起來沒什麼惡意,但畢竟不熟悉。
“明輝其實挺喜歡你的,我們也沒想到,他怎麼跟師姐扯到一起去了。”伍家鑫看着陸語欣的眼睛,觀察着她的反應。
“和我有關係嗎?”陸語欣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語調,甚至要奪眶而出的眼淚。這段時間以來,她刻意不跟任何人提起這件事情,她想不明白那天為什麼馮明輝突然取消約會,也想不明白為什麼從那以後馮明輝就慢慢跟她徹底沒有私下聯繫了,更想不明白馮明輝為什麼突然跟師姐在一起了。
是經過無數個失眠的夜晚,她才發現自己其實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愛上了表面上沒臉沒皮,實際心細如髮的馮明輝。他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滲入了自己的生活,彷彿變成了習慣,卻無情地消失。
她知道身邊很多女生都在看她的笑話,討論着馮明輝曾經費心討好地追求她,最後卻莫名其妙地跟師姐在一起。
但她反而不在乎這些,她只想知道原因。是不是自己哪裏做得不好,或者做錯了,始終沒有等來馮明輝的表白。她想跟馮明輝坦露心跡,但卻不忍拆散他和師姐的愛戀。
陸語欣很痛苦,也很矛盾。
她的這些情緒,在她努力抑制,卻忍不住聲音顫抖地回應伍家鑫的時候,已經被伍家鑫識破了。伍家鑫很確定,她愛上了馮明輝。
該死的女人,自己犯賤,蠢得無葯可求了,眼睛瞎透了。對於陸語欣,伍家鑫現在心裏全是惡毒的話,他低着頭看着沙灘,不敢抬頭。他怕他抬起頭的時候,看陸語欣的眼神里全是厭惡和不屑。
“對不起,我沒有其他意思,我只是看到你好像不開心,我只是想表達,如果有心事,你可以把我當成樹洞的。”伍家鑫終於抬起頭,看着陸語欣。他的樣子看起來,真誠懊惱還帶着點不知所措。
陸語欣尷尬地笑了笑,撥動着被海風吹亂的頭髮,然後快步地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