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驕陽盛夏（4）
程硯清端着餐盤坐下，下一秒發現有個人坐在了他的對面。
視線往上，對上了一雙笑吟吟的眼睛。
“程同學，你好啊。”明希晃着手打招呼。
程硯清看明希一眼，不明白明希為什麼會來這裏坐，畢竟從來他身邊都是別人避之不及的地方。
“你好。”冷淡的回應了一句，程硯清低下頭吃飯。
剛夾起一塊胡蘿蔔，就見盤子裏多出來了幾塊肉，程硯清拿筷的手頓了頓，抬起頭，看向對面的人。
明希頭跟着筷子一起歪朝一邊，笑的眉眼彎彎，“我不喜歡吃青椒，程同學幫我分擔一下怎麼樣？”
程硯清凝眉，明顯是不願意的，周身的氣息冷了幾分。
明希：“早上我剛幫了程同學，禮尚往來，你也應該幫我。”
程硯清腦中浮現出早上的一幕幕，拿筷子的手指收緊，沉默的低下頭，夾起了盤中的肉送進了嘴裏。
吃了幾塊忽然覺得奇怪，不是說不喜歡吃青椒嗎？
為什麼給他的卻是肉？
一頓飯吃完，明希盤子裏剩下胡蘿蔔和青椒，看分量壓根沒動過。
程硯清看見了，呼吸急促了幾秒。
她……
“程同學怎麼不走？”明希抬手打了個呵欠，眼角泛起些許霧氣，懶洋洋的模樣，“我要睡午覺了…”
“我去放餐盤，宋同學回教室吧。”程硯清伸手接過明希手中的餐盤，轉身走向餐盤擺放處。
明希又是一個呵欠打出，慢悠悠的晃悠着往教學樓走。
下午的課枯燥且催眠。
明希在老師滔滔不絕的講課聲中睡得昏天黑地。
醒過來時，教室已經空了，只剩下住校生在寫作業。
明希伸了個懶腰，站起來往外走。
路過一個女生的桌子時，她的筆碰巧掉在了地上。
明希彎腰撿起來遞給女生。
女生縮着脖子小心翼翼的接過去，斷斷續續的說了聲‘謝謝"。
早上的餘威扔在。
女生有些怕明希。
明希微微頷首，唇角暈着淺笑。
女生直接腦袋當機，獃獃的看着明希的背影消失在門口。
好……好好看。
走廊上，橘色的陽光在地板上鋪開，蟬鳴伴着晚風，連空氣都透着幾分清甜。
明希慢悠悠的走着，身上被鍍上了一層光影。
拐角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幾秒后，一個男生沖了出來。
男生看見明希，眼睛一亮，朝着明希跑了過來。
“宋同學，程同學被關在雜物間裏了！”
“秦莫白把鑰匙拔走了，宋同學你快過去！”
這個男生明希記得，是秦莫白身邊的一個跟班。
早上還幫着欺負程硯清來着，這會卻特意跑來給她報信……
莫非是大徹大悟想改過自新？
【…他可能是有陰謀。】
“別把人想的那麼壞。”
明希溫和的問男生：“你不是秦莫白的人嗎？怎麼幫着程硯清了？”
男生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看向明希的眼神里滿滿都是崇拜，“宋同學你很厲害，而且我覺得秦莫白這次做的太過分了！”
明希點點頭，抬腳往前走，“雜物間在哪？”
男生積極的帶路：“在這邊，我帶宋同學過去！”
——
雜物間裏，程硯清抱着膝蓋坐在一對掃帚和拖把中間，手抓着褲子，指關節隱隱泛白。
因為一些原因，他怕黑。
除了他沒人知道。
隨着時間流逝，屋子裏徹底陷入了黑暗。
程硯清睜着眼睛，努力想看清眼前的事物，但看見的只有一片漆黑。
幼年的記憶開始在他腦海里浮現，肆虐……
“賤人！就這麼點錢？我打死你！”
“哭哭哭，哭什麼哭！勞資又沒死你嚎什麼喪！”
“……”
罵聲混着酒氣，夾雜着拳頭落在肉上的聲音，是程硯清整個童年的記憶。
每一晚，程父賭輸了回來就會把程母從床上揪起來打。
程母護着他，任由拳頭一下一下落在身上。
程父打累了睡倒在旁邊。
這時，程母會摸摸幼年的小程硯清，勉強撐起笑容，說：“硯清，你要努力讀書，那是你唯一的出路了……”
這是程母說的最多的一句話。
可最終，她還是堅持不住跑了。
程硯清不怪她。
程母跑了以後，每晚被打的變成了程硯清。
他不會像程母一樣什麼都不做，任由程父打，他拚命的反抗程父。
年紀小的時候多數都是他被打的遍體鱗傷。
等到後來他長大了，程父漸漸的就打不過他了，只敢在嘴上罵。
程硯清一直記得程母說的話。
所以，儘管程父再怎麼罵他打他，他也沒有放棄讀書。
黑暗中，程硯清眼神麻木的看着前方，眼裏彷彿裹着一層厚厚的布，遮蓋了所有的光。
腦海中的罵聲一遍又一遍的響起，彷彿他又回到了那個時候。
沒有盡頭的打罵，不見天日的夜晚……
“碰！”
雜物間的門被砸開，搖搖欲墜的掛着。
明希扔掉椅子，走進雜物間裏面。
黑暗中，明希清晰的看見了縮在角落裏的少年。
抱着膝蓋縮成一團，微微顫抖着的肩膀，讓他看起來彷彿一隻幼獸，脆弱的一碰就會碎掉。
“程硯清。”
明希走過去，抓住了程硯清膝蓋上的手。
“起來，我帶你出去。”
地上的人沒有絲毫的動靜。
明希蹲下去，手按着沒有移開，不厭其煩的又喊了幾遍。
黑暗中，程硯清聽見有人在叫他。
一聲一聲，從微弱到強烈，越來越清晰。
“程硯清！”
程硯清慢慢抬頭，眼前出現了一道模糊的人影，手上的暖意包裹着手掌，順着手臂一直傳到了心頭，最後溫暖了他整個胸腔。
那一瞬間，他彷彿在黑暗中看見了光。
——
“嚯！程同學你怎麼樣？你還好嗎？”
“你說話呀，你別嚇我！都怪我！我要是早點去喊老大就好了！”
明希：“閉嘴。”
男生手捂住嘴，乖巧的不停眨眼。
明希扶着比自己高處一個頭的程硯清，穩穩噹噹的朝前走着。
男生跟在後面，驚訝的嘴巴能塞進一個雞蛋。
不愧是能把秦莫白按着打的人。
流批！
他決定了！以後他就跟着宋同學了！
宋同學是他的新老大！
出了教學樓，明希扶着程硯清外台階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