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除夕到來
獨孤敬本對她們孤兒寡母沒有防備,還當是妹妹和外甥女請他前來團圓熱鬧,只帶了妻兒親眷和數十個隨從進宮。
他們剛到了無極殿前,便被早已埋伏多時的金鵬衛一舉拿下。
……
雖然已經知道獨孤敬的結局,不過秦揚還是問道:“你當時如何處置的?”
嬴天心喟然嘆道:“我讓金鵬衛挾母后離開。她終歸是獨孤敬的親妹妹,我不能讓她背上弒兄滅親的罵名。倘若有執筆者寫下這段,便讓後世評價我一人爾。”
……
嬴天心在控制住獨孤敬后,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將他及親眷全部斬首於無極殿外。
而之後的部署,將這位初露崢嶸的帝王本色展現的淋漓盡致。
她立即命三千軍隊兵分四路,一路直奔獨孤敬府邸,將其親信、幕僚逮捕,另外三路各奔東、北、南三門,由內發起突襲,強攻下來,控制永安所有進出城門進行禁嚴,封鎖獨孤敬被殺的消息。
當日傍晚,她掌控了整個永安后,借獨孤敬王府的名義,急召永安城外禁軍中獨孤敬的心腹入城謀事,隨後將這些人盡數誅殺。
同時,她將早以擬好的孝帝聖旨,任命金鵬衛中的骨幹,當夜接管禁軍。
一夜之間,獨孤敬全家老小身首異處,在王城的勢力被連根拔起!
她立即登基,向邊關各地派遣死士,以傳旨為名,將效忠於獨孤敬的戍邊將領刺殺,並通傳獨孤敬已死、新皇繼位之詔,提拔獨孤太后曾經施恩的將領,同時通告各地侯爵,許以更加優厚的利益。
這些戍邊軍隊遭遇變故,大多只能接受事實,效忠新皇。少數不服從者也無濟於事——就算想要殺向永安,必須要經過大大小小的侯爵封地。
而嬴天心迅速整編禁軍,凡是不肯效忠於她的邊關勢力,立即出兵討伐,同時溫水煮青蛙,一步步將自己的勢力滲透進邊關。
短短三個月,便將之前獨孤敬所有的軍權盡數收回在掌心。
……
秦揚聽得心驚肉跳。
他實在難以想像,一個年僅十歲的女孩,竟可以如此殺伐果斷,步步為營,頃刻間就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把一個大國控制。其中兇險,只有親身經歷的人才可完全體會。
“你繼位是在八年前,鎮壓嬴傲也在八年前,難不成——”
嬴天心笑道:“那些侯爵都以為我新登大位,要布施恩澤以示仁德,我偏要反其道而行之。你既然是行伍中人,就要清楚那些為將者的心思。他們新獲高位,正是最想建功立業的時候,若拖久了就成了油子。”
秦揚心中瞭然,怪不得秦國自她繼位后,每年都會輪換邊關守將。
她繼續說:“各地封侯已經成了大秦的頑疾,自桓帝廢除王位時,便有中央集權之心。奈何囿於時局和自身,我祖皇璟帝、父皇孝帝都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廢除侯爵,刻不容緩,我繼位當年便頒佈削侯詔書,自然引起舉國的侯爵反對,為首者就是那嬴傲老賊。你猜猜我是如何做的?”
見她賣了個關子,秦揚沉思一會,答:“當時既然有那麼多侯爵,其勢力大小、和永安的距離各不相同,最好的策略就是滅小懾大、遠交近攻。”
“不錯。那些離永安近、勢力小的侯爵,直接兵臨城下,逼其就範;勢力大、離永安遠的,則以邊關軍隊牽制,再內外夾擊,逐個擊破。”
秦揚感嘆道:“想必那些侯爵平時都是自私自利,各掃門前雪。只要動作夠快,把控住交通樞紐要道,他們根本來不及連成一片,不過是一盤散沙。”
嬴天心忽然握住秦揚的手:“你若是秦人,該多好。”
之後的事情不用她說,秦揚也大概能猜想出來。
嬴傲身為桓帝宗親,自然不服嬴天心這個後輩,遂起兵反抗。可當時大局已定,無異於蚍蜉撼樹,螳臂當車。
東北三城告破,嬴傲自焚被救,親屬卻遭到株連,而後躲藏在邙殤山內,暗中積攢勢力,意圖報仇雪恨。
若以一個楚人眼光來看,嬴天心確實是一代鐵血帝王。在她削侯之後,秦國愈發富強。不過,以嬴傲立場來看,不論對錯,只能說時也命也。
只是想不到,這麼一位四朝皇親,竟然死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他國之人手上,未免離奇荒誕。
“你有沒有發覺,從我繼位之後,就沒有再提起另一個勢力?”
秦揚仔細回憶,又想起她在水營兵舍講過的話,脫口而出:“文官集團——”
嬴天心吐了口氣:“獨孤敬外戚干政的十年,文官集團備受打壓,雖然依舊在朝中有些話語權,卻拿不到實際利益。我繼位之後,主要精力用在平定侯爵,掃除後患上。而今嬴傲身死,心腹大患已經消除。然而文官集團又漸漸成了氣候,位高權重者帶頭結黨營私,網羅門生。他們黨同伐異,對對手口誅筆伐,對自己人官官相護。若再不收拾,只怕成為更大的禍害——”
嬴天心在他手心裏捏了一下,湊上前來。
“你來幫我做這件事,如何?”
秦揚不明所以:“怎麼個幫法?”
嬴天心笑而不言,轉移話題道:“你餓不餓?”
秦揚尷尬地笑了笑:“你不問還沒察覺,你一問,才發現餓得要死。”
“我給你找些吃的。”
秦揚伸出手:“等一等。尋常百姓家,這樣招待我等,會不會——”
“我贈給許大娘一塊貼身青玉作為酬勞,並且讓她在我們離開后,再去鎮上典當買賣。”
“如此便好。”
過了不久,嬴天心端來一碗雜糧稀飯進來,又找了床褥子墊在他身後,小心翼翼地將他扶坐起來。
她用勺子舀了一勺粥,帶上丁點醬菜沫,送到他嘴邊。
秦揚盯着勺子發獃,隨即回神,一口吞下。
“呼嚕……”
見他眼眶微紅,嬴天心倍感好笑:“想不到你竟然還是個性情中人。是不是被我感動到了?”
秦揚小雞啄米般點頭:“確實感人至深。除此之外,我有個建議,能不能晾一晾,太燙了。”
嬴天心這才明白他為何會眼紅,心中羞惱,嘴上只是哼了一聲。
這次,她先對着勺子輕輕吹了吹,等那熱氣沒了,才餵給他。
勺子到了嘴邊,秦揚還是倍感彆扭。
嬴天心直接把勺子塞進他嘴裏,訓斥道:“都什麼時候了,還跟我矯情。行百里者半九十,趕緊養好身體。”
秦揚無可奈何,只得如填鴨一般,慘遭她投喂。
用了沒多久,秦揚就把一大碗粥咥進腹中。吃下東西,他清醒不少,身上也多了幾分力氣。
他吃力地抬起雙臂,只聽得僵硬的關節發出咔咔的輕響。
嬴天心放下碗,看着他說:“村裏的郎中來看過,所幸沒有傷到脊椎,要不你就成廢人了。”
秦揚也暗自慶幸。落水的一瞬非常危險,好在他用出絕技,很大程度上減緩了衝擊,且入水的姿勢相對豎直,否則如此高的地方跳下來,水和地面也無區別。
……
秦揚身體素質遠超常人,恢復的很快,僅過了兩天,就可以下地活動了。
許大娘將她兒子的一套棉衣送給了秦揚,雖然破舊了些,可百姓的衣物不圖秀美,只為抗寒,穿起來非常暖和。
今天是除夕,傍晚,秦揚在屋中正緩緩打着一套疏絡通脈的拳法,許大娘興高采烈地進來,說道:“我家兒子回來了!”
秦揚停下來,喊醒在床上補覺的嬴天心。
只見一個二十齣頭、差役打扮的青年跟着許大娘進了屋。
那青年左手提着只雞,右手夾着捆菜,似是沒看見秦揚和嬴天心,對許大娘說:“娘,今天過年,您先去把這些打理一下,我一會就過去幫忙。”
“不用,你在鎮子上當差辛苦,回來就好好歇着,等着娘給你弄熱乎飯吧!”
說罷,許大娘接過他手上的雞和菜,去了隔壁伙房。
青年關好門,突然跪拜下來:“小人許辛,叩拜二位貴人。”
秦揚和嬴天心皆默不作聲。
許辛取出之前嬴天心贈給許大娘的軟玉,恭聲道:“請二位貴人恕小人的娘親是鄉野小民,現將此物物歸原主,小人願替娘親承受怠慢之罪。”
嬴天心站起身,淡然道:“有幾分眼力。你在當差役之前是做什麼的?”
許辛依舊低着頭:“回貴人的話,小人是神威三年出塾的儒生,時遇家父病逝,便回鄉丁憂,神威六年在潼池府補了個給事。”
“抬起頭來。依大秦例律,學子丁艱期滿,可以在任期繼續考取功名。你不但未曾進取,怎麼還淪落成差役?”
許辛抬頭,望向嬴天心,眼神中充滿了無奈,嘆道:“小人做那給事,本想造福鄉里,可……”
嬴天心和秦揚心有靈犀,對視一笑。
“但說無妨。”
許辛猶豫了片刻,還是鼓起勇氣,一口氣說了出來:“那潼池上下貪贓枉法,私向百姓借貸,小人不願與其同流合污,曾匿名向華陵總督府彈劾卻石沉大海,便主動稱病,返回鄉里做些實事。”
嬴天心聽罷,踱了幾步。
“你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