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好好解釋
京兆衙門。
京兆尹手上墊了個帕子,提起一件瓷器看看,有顏淵標識,提起一個在看看,還是有顏淵標識。
標識並不難認,就是帶着祥雲的顏淵倆字。
那字體飄逸,帶着一股剛勁格外的好看,落在瓷器內不起眼兒的小地方,若不是有個人舉着對光一頓亂照,還真看不出來。可一旦看出來,那就是大禍臨頭啊。
臨的還是將軍府的頭!
京兆尹越想越沒底,朝一眾自首的人望。
“真是大司馬葉舒賣給我們的!”自首的人中,有人急道,“不信大人到前門大街上問去,大家都親眼見了。”
“就是,”眾人七嘴八舌的指認,門外前來看熱鬧的也紛紛進言。
京兆尹把手裏墊着的帕子都扔了,道:“此時非同小可,非同小可。這樣,你們呆在這兒,本官帶着東西去面聖。”
“大將軍來了——”
不知誰的一聲喊,自首的十幾個人的心一齊吊起來,不約而同的回過頭朝門口張望。
先氣,又嚇,鎮定下來就朝這兒趕的葉景天,面如土色,一進門就看到地上擺着的十幾件瓷器,其中摔爛的一個更是赤裸裸的亮着顏淵標識。
它們在世人眼裏已經不是瓷器,是一個一個惡鬼,在大太陽底下都嘶嘶的冒寒氣,叫人不敢靠近。
“沒想到連將軍府都有這東西,”百姓的議論聲在他出現后,變得更大了,紛紛道,“真不明白他們藏這個幹什麼。”
“肯定不是吃飽了撐的。”
“要不是大司馬葉舒自己露馬腳……”
“光葉舒手下的葉家軍就有十萬人,那十萬人還都是以一敵十的奴隸一族,娘哎。”
“京城要亂。”
“真沒想到。”
“將軍府絕無謀逆之心——”葉景天大吼一聲,見七嘴八舌的人被鎮的住嘴,他收回惡狠狠的眼,朝京兆尹去。臉色冷的要命道,“周大人將這些贓物封了是對的,我這就同你一塊面聖,將軍府清不清白,聖上自會評定。”
他說著話朝一眾自首的人,和圍觀的百姓看,一副你們沒資格的樣子。
“對!”
咦?
京兆尹在心裏嘀咕的話,被搶了。還是人群里響起的一聲爆贊。
京兆尹張望着看過去,見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擠出來。
她猴急猴急的朝衙門的門檻上一踩,道,“大將軍說的對,將軍府就是沒有謀逆之心。大家想想,真要是有的話,誰會把罪證拿出去賣?大將軍說是不是?”
是林青青!
雖穿的落魄,但葉景天一眼就認出來了。
她想幹什麼?
這會冒出來,她這是要唱哪一出?
敢送上門!
葉景天這就是上去抓她。
林青青的兩隻腳朝門檻上一踩,身子猛地高一截道:“難道不是?”
殺心外露的葉景天被吼的一震,一股子她要當著這麼多人的出么蛾子的恐懼湧上來,理智當即歸位道,“是!”
“這就對了了嘛,”林青青笑嘻嘻的。
“千里之堤毀於蟻穴,”有人駁她說的誰會把罪證拿出去賣。
“放屁,”林青青扭過頭就罵,“你知道個鳥兒。”
說話的年輕人被嗆的臉一紅,頂道:“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林青青痛心疾首,“就在昨天,林文仲因為勞什子顏淵舊物被抓了。你們知道林文仲嗎?一個四品的小官兒,要顏淵舊物干甚?還不是被人構陷的!為什麼構陷他?因為他是戰神的老丈人啊!他一被害,戰神還不得自危?還不得處理處理能害他老丈人,也能害他的舊貨?好嘛,這舊貨一處理,可算是上了當,這就被禍害了,倒霉啊。”
“但要說倒霉,還是他老丈人倒霉,這會子還在監牢裏全家老小一起蹲班房呢。”
從林家拐到葉舒身上,又從葉舒拐到林家身上,說的還都煞有其事,一口氣把眾人說愣。
有人好奇:“林文仲真進去了?”
“可不嘛,”知道的人嗷嗷答,“昨天林家的門都被封了。”
“到底咋回事兒啊?”
“昨天有個人,在林家典當鋪里買個東西發現是顏淵舊物,當時就來衙門告了。”
“……誰藏了這個會拿出去賣啊。”
“這不跟今天的事兒一模一樣嗎。”
“娘的,誰這麼大膽子害人。”
“看吧看吧,剛才我就說戰神是被冤枉的!都是你們瞎叫喚。”
“這也不怪他們,”林青青嘎嘣脆的帶動整個氣氛道,“顏淵舊物誰不怕?但群眾們的眼睛是雪亮的,根本不會被騙!大將軍,”她扶着門框道,“趕緊去宮裏跟皇上解釋去吧。”
解釋!葉景天是得解釋,不解釋,他這關過不了!好一個林青青,做兩件一模一樣的事,生把將軍府跟林家捆一起,要生都生,要死都死的給他下套兒!
他要是當眾被牽了鼻子走,此生還有何顏面?
“怎麼?”見他不動作,林青青當即反思,“難不成是我說錯了,真相是那林家的物件是你們將軍府的給的聘禮?”
葉景天腦子一嗡:“放屁!”
這臭娘們,不光編造圈套,還想要他死,果真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他也只能先將顏面放下,把眼前這關了再說。
葉景天帶東西走。
林青青揮着小手叮囑,“千萬好好解釋。”
葉景天被叮囑跟死了似的,擠着人群朝外走。
京兆尹一腦門官司的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趕緊追葉景天。
“你是誰啊?”
林青青攪和了半天,眾人還不知她是那個。
“我?”林青青點着自己的鼻子,餘光瞥見崔戶那條好狗,帶人過來抓她來了。
她回過身,一個漏風巴掌扇過去,把崔戶的臉扇的啪的一響,她甩着小爪子扭回來,沖眾人道,“現在知道了吧?”
不知道!眾人直接好傢夥,從三品的武將你說打就打,牛哇!
當眾挨了一耳光,崔戶用舌頭頂頂火辣辣的腮幫,不緊不慢的在人群里攆着跑得跟兔子似的林青青。本來已經沒熱鬧可看的眾人,又有的看了。
*
九重宮牆內的永福宮。葉景天跪在能倒出人影的地磚上。
他跟京兆尹一齊進的宮,一前一後面的聖。是京兆尹在前,他在後。
京兆尹早走了,是走了多久,葉景天就跪了多久。一定是京兆尹在皇上面前胡亂說話了!
不知道皇上會怎麼想。
葉景天越跪越忐忑,不由得微微抬頭,翻着眼皮探看。
視線未定,便闖進眼帘的明黃衣角嚇的葉景天一顫,急忙將頭貼着地,道,“皇上贖罪。”
“何罪之有啊?”孝武帝年過四旬,微微發福,給人的感覺和模樣都如尋常的富家翁一樣,只一雙精明四射的眼偶爾顯得懾人。
這會兒孝武帝一隻手背在身後,一隻手端着茶道,“甭跪着了,起來說說要朕贖你何罪。”
葉景天聞言,暗想京兆尹沒跟皇上說什麼?這不可能啊,皇上的態度怎麼這麼和平?顏淵可是皇上的大忌。
滾滾喉嚨,葉景天跪着沒動,兩隻眼盯着地縫兒回話,回竟是林青青在衙門口那番話!
孝武帝站在他前頭,道:“是嗎?”
葉景天跪的更低了,道:“是。”
呵的一聲冷笑,剛剛還富家翁似的孝武帝連茶帶杯砸葉景天腦門上,瓷器碎裂聲中傳出一道怒吼:
“跪這麼長時間腦子都沒跪醒,蠢貨一個。”
“唔…”
葉景天吃痛,被砸趴在地,下一秒,火速跪正,“臣沒有任何不軌之心,”極度的恐懼下他反倒冷靜下來,道,“今日的事全是着了賤人的道兒,若不然,給奴才一百個膽子奴才也不敢啊,陛下明察。”冒血的腦門磕到地上,“求陛下明鑒,”磕一下,說一聲,“陛下明鑒。”
在大的官兒,在猖狂,只要在皇帝面前明白自己是個奴才,就還有救。葉景天伴君多年,明白這點,把頭磕的越發狠了。
果然,孝武帝的面色當即緩和下來,“罷了,跟那罪人沾邊,你沒蠢到這個地步,也沒這個膽子!”說著走到塌旁坐下,“林文仲那一家子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