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反書
此時的月波門碼頭上人山人海，他們早早就得到了消息，說大寧這次在天下文會上拔得頭籌，百姓們都爭相來目睹大寧新科文魁的風采。
就在國子監的船靠岸時，百姓們嘩的一下就涌了上來，把下船的通道堵了個水泄不通。
唐祭酒第一個走下了船，他對圍觀群眾們道：“大家不要擁擠，晚上了，小心踩踏。”
百姓們聞言都趕緊站立兩旁讓出中間的道路，這時一隊親兵來到了碼頭上，親兵後面是一隊威嚴的儀仗。
“這是哪位貴人來了？”
“不知道啊，看這儀仗像是皇家的儀仗。”
親兵們分開兩隊把圍觀百姓攔在了身後，儀仗隊伍一直延伸到了船邊，遠遠的來了兩輛馬車，馬車上金漆輝煌雕刻着鳳凰圖案。
唐祭酒忙招呼船上的人下船，下船后眾人在儀仗前躬身施禮，唐祭酒高呼：“臣帶領國子監學子與越州學宮學子恭迎皇後娘娘聖駕。”
百姓們這才知道來的是皇後娘娘，就是傳說中那個賢德的皇後娘娘。
“聽說皇后十年未出宮了。”
“這不就出來了嗎？”
“太可惜了，天太黑了看不清，不然要好好看看母儀天下的皇后。”
“噓，小點聲！”
馬車裏傳出一個溫柔但又不失威嚴的聲音道：“唐卿平身吧。”
眾人這才直起身，皇后馬車的門帘被一個宮女挑開，皇后從裏面走出來，一個小太監放了一個錦凳，皇後娘娘探足踏上了那錦凳。兩個宮女忙上前扶着皇後下了錦凳落在了地面上。
“唐祭酒，你們這次做的很好，給大寧長足了臉面。”皇后柔聲說道。
“回娘娘，這次主要是越州學宮做的好，國子監主要是配合越州學宮。臣不敢貪功。”唐祭酒忙回應道。
“很好，我那兩個淘氣的孩子呢？出來吧。”
茂陵公主和四皇子這才從船上不情願的走了下來，到了皇後面前恭恭敬敬行禮道：“兒臣見過母后。”
兩人本以為皇後會劈頭蓋臉的收拾他們，所以嚇得如小綿羊一般，卻沒料到皇后說：“為娘真羨慕你們兩個，竟能見識到大寧開國百年最大的盛事。”
“母后，當真精彩。這一趟走的真是值得。”四皇子拉着皇后的手興奮的說道。
茂陵公主在一旁並不多言，皇后一手拉着一個孩子道：“咱們回宮說去。”
她突然好像想起了什麼，回頭對着一群學生道：“哪個是朱清岳？”
朱庭隆從人群中閃出，躬身施禮道：“學生朱庭隆拜見皇後娘娘。”
皇后看着他微笑點頭道：“你隨本宮一同回宮。”
……
太極殿中，泰安帝盤膝坐在蒲團上，他的對面坐着朱庭隆。
“朱清岳，朕早就聽過你的名字了。”
“學生惶恐……”朱庭隆確實惶恐，他也是第一次見一國之君，雖然他對這種封建帝王並不怎麼感冒，但骨子裏還是有些緊張。
“你的名字近半年屢次傳進朕的耳朵，朕早就想看看你了。果真是一表人才。”
“學生惶恐……”
泰安帝一怔，這孩子還會說點別的嗎，他沉默了下來，等着朱庭隆說話。
朱庭隆見泰安帝微微閉上了眼睛，他這才開口道：“皇上，學生一直想問一個問題。”
“嗯。”
“皇上覺得鄭國如何？”
“哼，蠻夷耳。”
“平國何如？”
“賊子耳。”
“那皇上可欲驅除蠻夷與賊子？”
泰安帝睜開眼睛盯着朱庭隆，許久他哈哈大笑起來。
“朕以為這些年以來，朕已經心如止水。今日竟被你牽着鼻子走。”
“學生不曾這麼想，學生只想讓大寧成為天下最強之國，讓大寧百姓成為天下最幸福之百姓。”朱庭隆拱手道。
“哦？你是嫌朕誤國嗎？”泰安帝厲聲說道。
朱庭隆搖搖頭道：“誤國的只有奸臣，國是天下的國，皇上貴為天子，怎會誤國？”
泰安帝臉上流露出了難得一見的笑容，是發自內心的笑容。
“說明白點，誰是奸臣？”
“阻礙皇上君臨天下者皆是奸臣。”
“少跟朕打馬虎眼。”
朱庭隆頓了一頓道：“四大世族啃噬國本，是為奸臣。”
“那這朝堂豈不都是奸臣了？”泰安帝冷笑一聲問。
“皇上慧眼如炬，學生佩服。”朱庭隆忙頓首道。
泰安帝一愣轉而笑道：“你小子是故意的吧？好好好，朕姑且信你。你來告訴朕，那如何清除奸臣？”
“學生認為，忠奸不是永久不變的，人可能此時是奸臣彼時又是忠臣，因此清除奸臣只需清除那些始作俑者即可，其他人自然會在此過程中轉變。若全部清除會引起朝野動蕩，得不償失。”
“說下去。”
“學生以為，皇上可以改革選官制度，不再依賴世族，改為從天下平民中擇優入士，這樣可斷絕世族強大之根本。”朱庭隆道。
“平民入士？”
“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這樣的人徹徹底底是皇上的人，他的權力他的榮華富貴他的地位都是皇上給的，皇上說撤就可以撤，他們必將對皇上恭恭敬敬，唯皇上旨意是從。而世族子弟則不然，他們把持朝政為世族謀利益，目無君上，而且互相勾結禍國殃民，蠶食天子權柄。”
泰安帝皺了皺眉問：“你真這麼看？”
“學生絕無半點虛言。”
“朕乏了，你先去吧，不要離開京城，近日朕還會再召見你的。”泰安帝突然站起身對朱庭隆說。
朱庭隆以為自己說錯了話，便沒有再多說什麼，恭恭敬敬行禮后離去。
泰安帝看着朱庭隆離去的背影，眯了眯眼睛，嘴角微微上揚，他對旁邊服侍的黃公公道：“給朕取酒來！”
離開了皇宮的朱庭隆，坐上了馬車，他對元信道：“去滄浪園。”
元信揮舞馬鞭，馬車緩緩行駛在京城的大街上，大寧的京城不實施宵禁，但這個時間的街上也已經是空無一人。
朱庭隆感覺馬車慢慢停了下來，他問道：“怎麼停了？這麼快就到了嗎？”
卻聽元信道：“前面有一隊兵。”
朱庭隆從車窗里探出頭，那領頭的兵士問道：“可是寫了《石頭記》的朱庭隆？”
“是我。”朱庭隆答道。
那領頭道：“給我拿下這個寫反書的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