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朱兵對丁曉媛的幫忙
新建的樓房框架已經建好了,樓房內準備要安裝管道了。
供應科採購回來一批管道,拉運到了新樓房的工地上。朱兵對採購回來的管道質量有些不放心,他帶領供應科的人員,專門到工地上看了看。經過檢查,看到那些管子合乎質量要求,他們這才返回來了。
朱兵自從擔任了供應科科長,他對每項工作都不敢馬虎,力爭做到嚴格把關,使採購回來的原材料和配件,都能合乎質量的要求。他們往回返時,供應科的那些人員,想進新樓房裏看看,都爬到樓上去了。朱兵的腿腳不好,他沒有去爬,而是一個人往供應科返了。
朱兵走到幹部樓門前,他抬頭看見門口的大樹下,站着一個女人,她好像在那裏哭呢。咦,這是誰家的女人呀?怎麼站在大樹義下哭了?朱兵感到有些驚訝,他由不得走了過去。走近了,他才看清楚,原來是牛經理的妻子丁曉媛。
丁曉媛為什麼站在大樹底下哭呢?他趕緊問她說:“咦,你這是怎麼啦?”
丁曉媛沒有抬頭,也沒有吭聲,她站在那裏,仍然在低聲哭泣着。朱兵看見她哭的時候,肩膀還一抽一抽的,身子好像也在抖動。他儘管聽不見她的哭聲,可是他看見她哭得很是傷心。朱兵只好走近她,再次問她說:“哦,你因為什麼哭呀?”
丁曉媛還是沒有吭聲,這時朱兵看見,在她的身邊,放着一個大口袋。那個大口袋,鼓鼓囊囊的,好像是裝着山藥蛋,或者是紅薯。他看着那個大口袋,再次問她說:“噯,你是不是因為抬不動這個口袋呀?”
丁曉媛繼續沒有吭聲,站在那裏仍然低聲哭泣着。
朱兵這下不問了,他已經斷定,丁曉媛就是因為抬不動那個大口袋,才站在這裏哭泣呢。於是他抬手摸了摸口袋,發現里裝得的不是山藥蛋就是紅薯。他用手提了提,覺着那個袋子很重。他知道丁曉媛在市裡一家醫院裏工作,平時比較嬌氣,養尊處優的。牛經理在的時候,她什麼也不做,家裏的事情,有人總是替他們做好了。現在牛經理被抓了,肯定是沒有人來幫助她了。她雖然有個弟弟,聽說也被抓起來了,還有一個兒子,聽說在外國上學,現在家裏只留下她一個人了。
朱兵想到這裏,他抬手再次提了提那個袋子。袋子真得很重,他提起來又給放下了。接着再次問她說:“噯,你這袋裏裝得是什麼東西呀?”
丁曉媛這下才停住了哭。她用紙巾一邊擦淚,一邊說:“這是老家給捎回的一袋山藥蛋。我不讓他們稍,他們還是給稍來了。”
“噢,給你們捎來了,冬天裏就不要再買菜了。”朱兵說。
丁曉媛看了朱兵一眼說:“捎來了,你看我怎麼往家裏弄呀?”
的確,往家裏弄,這是件困難的事情。朱兵還知道,丁曉媛住在宿舍里,跟宿舍里的人打交道很少。她在市裡工作,經常也不回來。回來了,鑽在樓房裏,也不經常出來。宿舍里有好多人都不認識她。牛經理在台上時,她不認識宿舍里的人也沒有關係,牛經理身邊的人,會幫她把事情辦好了。可是現在牛經理不在了,當然就沒有人來幫她了。朱兵想到這裏,他彎下腰去,決定自己幫她將山藥蛋提回去。
丁曉媛看見朱兵提起要走,她趕緊抬手攔住他說:“你放下吧。有一百多斤呢,你哪裏能提上去呀!”
朱兵提起來走了幾步,覺着很重,自己根本提不上樓去,他又放下了。
丁曉媛看着他說:“我不讓他們給捎來,他們不聽,硬給捎來了。捎來了也不怕,等我回來了,幫我扛回家裏去。可是他們捎來了,我當時不在家裏,他們就給卸在大門口了。你說,這麼重的東西,卸在這裏,讓我怎麼往回弄呀?”
朱兵點着頭說:“的確,這麼重得東西,你是根本扛不回去的。”
丁曉媛站在那裏,看着朱兵不吭聲了。
朱兵停了停,彎下腰去,再次提起來往前走了幾步,他還是給放下了。如果自己腿好的話,這麼袋山藥蛋,根本不是個事情。可是現在,他的腿有毛病,根本為能扛着走。
丁曉媛看見朱兵還想幫自己往回抬時,她抬手攔住他說:“別,別,你別提了。你的腿還有毛病,這麼重的東西,你哪裏能給提上樓去呀!”
朱兵這下不提了,他站在那裏,只好等他們供應科的人了。可是等了好一會兒,還是不見他們返回來。他站在那裏抬頭看了丁曉媛一眼,他發現她已經沒有先前那樣的光彩了。她的衣着打扮,儘管還很時髦,上身穿着件黑紅相間的套裙,下身穿着緊身的肉色褲子,腳上踏着一雙高筒靴子,可是她的臉色,還是掩飾不住她內心的憔悴,眼睛裏也透出了憂傷。他看着她,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的當年。
當年弟弟被牛經理給開除了,他給他找不下工作,真是叫天天不應,喊地地無聲呀!現在牛經理被抓起來了,丁曉媛的弟弟也被抓起來了,家裏只留有她一個人。而作為一個女人,她心裏當然是非常痛苦和難受的。朱兵想到這裏,一股惻隱之心油然而生,他由不得安慰她說:“這袋山藥蛋,你就不用發愁了,我肯定會幫你弄回家裏去的。”
朱兵的話一說完,丁曉媛再次抹起了眼淚。她一邊抹眼淚,一邊說:“唉,我真得是沒有辦法了。這麼重的東西,給捎來,你說幹什麼呀?”
朱兵說:“捎來你們吃呀!以後你老家捎來了東西,給抬不動了,可以喊一下宿舍里的人嘛!讓他們誰給幫一下,還能不幫助呀!”
丁曉媛嘆了口氣說:“幫,你說,我該叫人家誰來幫呢?”
朱兵這時也想到,丁曉媛現在叫人幫忙,的確是不好叫了。他只好不再吭聲了。這時供應科的人,相跟着返回來了。朱兵迎住他們說:“喂,夥計們,請你們幫個忙,把這袋山藥蛋給抬到樓上去。”
供應科的那幾個人,走到朱兵的身邊,他們看見丁曉媛也站在這裏,其中一個人問說:“噯,朱科長,這是往誰家的樓里抬呀?”
朱兵說:“你們看,牛經理不在了,他們的老家裏,給捎來一袋山藥蛋。他一個女人家抬不動,老家人給放到大門口了,咱們幫她給抬到上樓去吧。”
那幾個人站着沒動,其中一個人又說:“哎呀,朱科長,這是牛經理家的呀?”
朱兵點着頭說:“是是,這是牛經理家的。咱們都住在一個宿舍里,牛經理不在了,一個女人家抬不動,咱們幫着她往上抬一抬也是應該的。”
那幾個人站在那裏還是沒有動。其中一個人向朱兵偏了偏嘴說:“哎呀,我的腿有些不舒服。”
另一個人說:“你看,我的胳膊也是剛扭着,現在還不能使勁呢。”
朱兵看到這種情況,他向他們再次說:“噯,夥計們,你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一個女人抬不動,站在這裏不幫忙吧?人常說,人在困難的時候,才需要別人來幫助。牛經理現在不在了,她現在抬不動,才需要我們幫忙呢。你們可能覺着,牛經理處理過我弟弟,咱們不應該幫他家的忙。其實,這事兒已經過去好長時間了。”
那幾個人互相看了一眼,仍然還是沒有動手。朱兵看見他們都不想幫忙,他只好彎下腰去,用手使勁提起那個袋子說:“那好,你們不想幫忙了,我也不勉強,還是我自己慢慢地來提吧!”
那幾名科員立刻從朱兵的手裏搶過袋子說說:“哎呀,朱科長,你看你,你把事情想到哪裏去了。我們還能不幫忙呀?只是想來逗一逗你擺了。”
朱兵還沒有反映過來,那幾個人扛起那袋山藥蛋,已經向樓上走去了。朱兵回頭看了一眼丁曉媛說:“噯,你看他們扛上去了,你趕快給他們開門去吧!”
丁曉媛回頭看了朱兵一眼,她向他點了點頭,然後邁開步子趕緊走了。
幾個科員把山藥蛋很快送上去了。他們返下身來后,走到朱兵的身邊,嘻嘻哈哈地笑着逗朱兵說:“哎呀,朱科長,你真是大度呀!牛經理那樣地欺負你和你弟弟,你還幫他家的忙呀!要是我們呀,絕對是不會來幫她家忙的。”
朱兵沒有吭聲,他跟大家一同返回供應科后,心裏很快就忘了此事了。可是等他下班回到家裏,一進門,楊惠琴就劈頭蓋臉地罵他了:“哎呀,朱兵,我今天可是聽到你學雷鋒了!牛經理家裏的山藥蛋抬不回去,你自己抬不動,還讓你們科里的人幫着給抬了。你不好好想想,他牛經理在台上時,是怎樣對待你和你弟弟的?”
咦,人們的舌頭可真是長呀!自己剛剛幫着牛經理妻子,抬了袋山藥蛋,妻子怎麼也知道了。朱兵看着楊惠琴說:“你這是從哪裏聽到的?”
楊惠琴說:“人的鼻子底下都長着嘴,宿舍里的人全知道了,你還能不知道呀。”
朱兵隨即向她作了解釋,可是妻子仍然不高興說:“你自己抬不動就算了,還要讓你們供應科的人幫着抬。牛經理在台上時,他有過一次好心嗎?難道說這些,你都忘了?你這樣來幫她,叫宿舍里的人咋來評價你呢!”
朱兵說:“他們想怎麼評價就怎麼評價吧,反正我是幫她已經抬了。”
楊惠琴不再吭聲了,朱兵也不說話了。等到晚上,朱兵看見妻子平靜了,他才嘿嘿地笑着向她解釋說:“噯,惠琴,你也應該想到,牛經理現在被抓了,他老婆一個女人家,給卸在大門口一袋山藥蛋,她自己根本是抬不回去的,站在那裏哭呢。我看到了這種情況,才想着來幫她抬了。”
楊惠琴說:“論入大家住在一個宿舍里,誰家有了事情,應該是互相幫忙的。可是他牛經理做事,有些太缺德了。你看宿舍里的人,有哪一個人會幫他家的忙呀!所以,你幫他家的忙了,別人會說長道短的。”
朱兵說:“不管大家怎麼說,人在困難的時候,我覺着應該是去幫忙的。”
楊惠琴想了想說:“應該是這樣,只是牛經理這個人,做事太絕了。他老婆一個女人家,你去幫她的忙,這事兒是沒說的。只是我氣牛經理這個人呀!不過,你的這種菩薩心腸,我是無話可說了。”
朱兵看見妻子不生氣了,他也就笑了,說:“你不能聽別人的議論,應該想到,牛經理在台上時,他的身邊是前呼後擁的。現在他下台了,他小舅子也被抓起來了,他的家裏肯定是冷清了。我還覺着,牛經理他老婆的心情,應該是跟我當年一樣。”
楊惠琴說:“他老婆現在孤獨和苦惱,也是牛經理給造成的呀。”
朱兵說:“沒錯,牛經理給造成的,咱們也不能落井下石呀。”
楊惠琴抬起手打了一下朱兵說:“你這樣說,是不是說我在落井下石呀?”
朱兵看着妻子,哈哈地大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