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想掃興
“草民不知明月郡主駕到,罪該萬死!”掌柜慌忙過來跪下,正要磕頭,明月郡主手一揚,“起來吧!”
周宏及店中的夥計、客人,聽到掌柜這麼一叫,也正要下跪,卻聽得郡主這麼講,又見她一臉不耐煩,便一個個立着身子,恭恭敬敬站在原地。
“我只問你,這弓多少銀子?”明月郡主不理會眾人,只看着掌柜。
“郡主喜歡儘管拿去,這是小人的福氣。”掌柜連連躬身作揖,頭都不敢抬。
明月郡主淡淡一笑,“大丈夫不以強權壓人,何況君子也愛物重利,這是人之常情,你不必多慮,儘管開口。”
“這——小人斗膽,白銀五萬兩。”
周宏一驚!自己的月俸不過五兩,一兩銀子能兌換銅錢一千文,一個拳頭大的白面饅頭不過兩文錢。這五兩銀子,足夠普通的六口之家一個月豐衣足食。五萬兩買把弓,與郡主一比,自己真是連乞丐都不如。
明月郡主點點頭,“確實值這個價,否則辱沒了這弓名頭。”說完手一招,身後那人麻利的掏出五張銀票,遞給掌柜。
掌柜大喜,不再推辭,連忙俯首接過,千恩萬謝。
普通的銀票都是銀白色底,這一萬兩一張的銀票,底色金黃,又稱金票,只有朝廷的銀鋪才准印發。一般的銀鋪,最多印發一千兩的。金票,本身就是身份的象徵,市面上極為少見。若拿到普通的銀鋪里兌換,至少能多兌出二十兩。
郡主拿着弓,滿臉歡喜,摸了摸,遞給身後隨從。轉過身看向周宏,“不知兄台府第何處?”
周宏連忙抱拳行禮,不便隱瞞,“國鼎公府,周宏。”
郡主眼睛一亮,露出光彩,“原來是國鼎公的四公子。今年的會試,周兄文壓京城,高中會元,滿朝稱讚,將來必是我大赫的棟樑,今日一見果然談吐不凡!”
“一時僥倖,不足掛齒。”
“聽聞周兄的射藝相當了得,今天得此良弓,乾脆以武會友,如何?”
明月郡主豪爽耿直,與府中的勾心鬥角、謹言慎行相比,真如清泉明溪沖走濁水,周宏心中一片清爽。但聽到“射藝”二字,臉上不由微微一紅,似被人摸到了痛處。我除了射藝出眾,別的武藝平平,在府中飽受輕蔑,看來明月郡主對我的底細一清二楚!
正想推辭,突然街邊傳來響亮一聲:“齊兄!”
眾人轉頭望去。
一個濃眉秀目少年,眼睛炯炯有神,着一身錦簇白衣,正從一匹白色駿馬上快速下來。這一身裝扮,富貴逼人,周宏心中不禁艷羨不已。
“鄭業。”明月郡主笑着道,滿臉卻是幸災樂禍之色。
鄭業快步到跟前,看一眼伏星弓,頓時明白,笑着搖搖頭,“齊兄,我剛才路過這,有急事須回府一趟,又沒帶足銀票,想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寶弓已經易主,真是與寶弓無緣。”
見他倆說話語氣,定是熟識朋友。自己雖也出身豪門,卻地位低下,與他倆不在一個層面上,不禁黯然形愧,心中自嘲幾句,便想找個借口離開。
“鄭業,這位是國鼎公的四公子周宏,今年秋考的會元。”明月郡主伸手介紹。
鄭業看周宏一眼,眼神中卻露出幾分不屑,淡然道:“噢,你就是周宏,早有耳聞,幸會幸會。”
周宏早已習慣了這種眼神,心中領會,絲毫不在意,淡淡抱拳還個禮。
自己雖是國鼎公的四公子,但京城的權貴都知道,國鼎公府只有竇夫人生的大公子和二公子才受器重。況且我是庶出,無權繼承家產爵位。我在府中飽受打壓排擠,武藝平平,估計早已淪為一些權貴子弟茶前酒後的談資笑料。
明月郡主與周宏一見如故,欣賞周宏的學識才氣,見鄭業此等神色,臉色不由一暗,秀眉微蹙,心中不悅。瞄一眼弓,略一思忖,隨即沖鄭業笑道:“寶弓與誰有緣,卻也難說。”
“哦!”鄭業脫口而出,雙目一睜,看着郡主,臉色微微一變。
郡主這話顯然別有深意。
“這個——郡主、鄭公子,我出來閑逛,眼看快到晌午,該回府了,先行一步,告辭!”說完施個禮便朝門外走。
郡主衝著手一揚,“周兄慢一步!”
周宏一愣,停住腳,轉過身。
“本郡講寶弓與誰有緣尚且未知。‘伏星’是鄭兄先見,君子不奪人所愛,既然鄭兄有意,不如賭一次!”明月郡主起了心思,雙目含笑,提高了聲音,說得興緻盎然。
“如何賭?”鄭業也來了興緻,立即問。
“自然在弓上賭。你也善射,就與周兄比試一場。你贏,弓歸你;你輸,賠給周兄五萬兩。如何?”
“好!一言為定!”鄭業哈哈大笑,“有趣有趣!”看向周宏,一臉的輕鬆,彷彿絲毫未把賭射放在心上,“郡主最喜歡成人之美,周公子意下如何?”
適才明月郡主見鄭業輕鄙我,不悅之色躍然臉上,讓我與鄭業比試,定是想要我贏他,殺他銳氣!但自己與他們不在一路,捲入其中是非,得罪了誰也不妥。
況且自己射藝未精!
周宏不由蹙起眉。
人生在世不過蜉蝣一夢,人生苦短,憾事尤多,耿耿入懷十年不如當場力搏,立見分曉,雖死無憾,這才是勇!周宏略一思量,狠下心,抬起頭,對兩人笑道:“既然郡主垂愛,鄭公子有意,我恭敬不如從命。”
“好!”鄭業仰頭大笑,依舊滿臉傲色。
明月郡主看着周宏,點點頭:“周兄真乃性情中人。你若輸了,本郡不會怨你;你若贏了——寶弓也歸你!”
明月郡主怕周宏有所顧忌,把話挑明,又用寶弓作餌,定要周宏贏了鄭業。
周宏心中敞亮,連忙擺手,“不敢覬覦寶弓,只是不想敗了大家的興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