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有若無
陳子健從迷迷糊糊中醒過來,首先看到的是殘破的屋頂,陽光從大大小小的縫隙中斜射進來,穿過蛛網,浮塵在光影中掠動,頂部的神佛彩繪被風雨侵蝕的亂七八糟,反而更像惡鬼邪神。
逐漸清醒的大腦恢復了對身體的感受和支配,渾身酸痛,努力坐起身來四顧,發現自己處在一個破舊的小神廟裏,廟裏供着一個狀貌凶煞的神像,底座篆刻的繁體字跡已經模糊,隱約是“暘山山神”四個字,而他之前就睡在鋪了乾草的供台上。
意識陷入黑暗之前,車速已經有所降低,但在那種情況下,他一心想要弄死王普,然後控制車子,車速降了多少,卻沒有具體的概念,最終,劇烈的碰撞,自己應該被甩砸在擋風玻璃上了。
沒死!
但,不應該在醫院嗎?這又是什麼地方?
淡淡的中藥味縈繞,他坐起身來,搓了一下臉,卻猛然怔住,舉着雙手在眼前看了又看,然後用手一點一點摸着自己臉頰,頭髮,以及身上套着的極不合時宜的衣衫。
搞什麼?身體損傷太多,大面積移植替換?自己這是昏睡了多久?
片刻之後,他使自己鎮靜下來,無論什麼情況,至少自己還活着,惡意的謀殺已經發生,應對事情的前提,是把事情弄清!
簡單地活動腿腳,他準備起身弄清現在的情況。
吱~呀
正當他對着供台前奇怪的鞋子發愣時,破舊的門被推開,一個面容陰鷙,衣着奇怪的老頭,端着一隻陶碗,走了進來。
“少主,你醒了!”
老頭帶着難以掩飾的喜悅快速跨過來,去攙扶趿拉着鞋子,準備站起來的少主。
什麼鬼?拍戲?不合理啊?
他看了一眼奇怪的老頭,蹬上奇怪的鞋子,往門口走去。從微末到巔峰,十幾年的經歷已經養成足夠的威勢,一個眼神之間,展現出的氣勢讓老頭行動為之一頓。
他現在就一個念頭,出去看看,到底是什麼情況
剛走到門口,回過神的老頭身影一閃,后發先至,左手抓住他的手臂,右手仍然穩穩端着陶碗。
“少主,你重傷初醒,不宜走動,外面風大,先喝葯吧。”老頭眼巴巴望着他。
他不想與這奇怪的老頭糾纏,腳下用力,想要掙脫老頭。
然而沒想到老頭力大驚人,自己一掙之下毫無鬆動,無奈,他回頭,看着老頭。
“你是誰?為什麼攔着我?”
“少主,你…老奴陳重啊”,自稱陳重的老頭眼懷希冀地望着他。
“對不起,我不認識你,你放開我,我要出去看看!”
眼神堅定,語氣淡漠!
老頭一時不知道怎麼辦,但好像也不敢違拗他的意思,慢慢鬆開他,然後隨他一起,走了出去。
破廟建在山腰,入眼是一片荒涼的、連綿不絕的山嶺,一條小路經過山神廟前,一邊通往山的深處,一邊向山下延伸。
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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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的植物已經吐出淡淡的綠牙,遠山仍以灰色為主調,偶爾有一片暗沉的綠色,是常青的植物。這大約是某個溫帶山嶺的初春,時間是早晨十點多十一點的樣子。
初春啊!怎麼會是初春?陽光灑落下來,他微微顫抖着,那是來自心底的寒意。
“少主,先進去喝葯吧,你身上有傷,吹不得這早春的山風!”
“這是哪裏?我為什麼會在這裏”?雖然強自鎮定,但他的聲音還是有些飄。
“少主,你別嚇老奴,你真的不記得了嗎?你先進去喝葯,老奴慢慢給你說……”
一個小時后,陳重出去熱葯,順便準備食物,陳子健坐在供台上,手扶着額頭,無言嘆息!
這不是做夢,自己對於古代沒有具體的認知,想像不出古代的樣子,潛意識沒有印象,所以也不可能是被人催眠,就算是電影裏演的造夢也說不過去,這樣的夢境對造夢者而言又有什麼好處。
他就這樣,從生活了三十餘年的地球,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對於現在的身份也已經大致弄清楚了,他叫陳開,十二歲,是西王陳宗盛的獨子,而他的父母也就是西王夫婦,已於一個月前的上元節時在原州蒼青縣祖祠遇刺身亡,而他,作為倖存者被忠心的老僕帶着,流亡江湖。
儘管在陳子健看來,這個故事顯得離奇而又荒謬,但目前,他不得不暫時接受這個身份,在他具有引導性的交談中,為了幫他尋回記憶的老僕吐露了很多信息。
國號大夏,年號咸興,現在是咸興三年,此夏並非中國歷史上位於商、周之前的夏,夏家以宗姓為國號,而今在位的乃是夏朝的第四任皇帝,夏高宗夏文振。
二人目前所在的地方乃是梁州的東部,陳開知道中國古代有以州縣為行政區劃單位的朝代,卻不清楚梁州在哪裏,只是根據氣候和地形,大致推測應該在偏西的大山區。
西王鎮守原西路,統領原西現有六州軍政,王府設在原州城。根據陳重的描述,原西路應該位於後世的甘肅寧夏一帶,原本下轄十二州,皆是大漢領土,新漢末年戰亂時,被北旗和大邏瓜分佔據。
大夏自承新漢,陳宗勝也是因為收復原西六州被封王,是大夏朝唯一異姓王,也是唯一有封地、有實權的王爵。只是原西十二州只收復一半,還有六州仍被他國佔領。
擁有這樣的身份和背景,卻在被刺之後流落江湖,不回王府,難免讓人奇怪,理由陳重說的很細碎,但陳開大致總結了比較核心的四點:一是王妃命令;二是謀刺一方實力很強,王府未必安全;三是謀刺事件暴露出王府有潛伏極深的內奸;四是一把手身死,原西路政權動蕩,儘管大部分人忠心可用,但貌似二把手有問題。
其實讓陳開看來,王府不安全,江湖也更加亂,因為追殺他們的並不止謀刺的一方,西王夫婦遇刺身亡的消息傳開后,據說整個大夏朝中西部江湖都動了起來,只因西王還未封王前,曾奉命剿殺江湖黑道、綠林匪盜勢力,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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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勝研究訓練小殺武陣,讓軍中健卒可通過配合力敵江湖習武高手,整個中西部江湖勢力差不多被陳宗勝率精兵殺了半邊天。
但自古以來江湖黑白哪裏能夠分得清楚,或者說江湖哪裏有黑白之分,所謂的剿黑除惡也不過是皇帝對武林勢力、對習武者的一次清洗和削弱,陳宗勝作為執行人,自然也因此與江湖結下滔天怨仇。
但陳宗勝畢竟也不傻,他在剿殺江湖勢力的時候,藉著行動也為很多人報仇、牟利,以此施恩,所以最近圍繞着這主僕二人活動的其實大致可以分為兩股四方勢力。
一股要殺之而後快,一股要救人於水火!
要殺的又分為謀刺者和江湖舊怨兩方,要救的則分為王府及其下政權一系和江湖舊恩兩方。這樣的局面才導致了陳重可以護着陳開,逃亡近一個月任然頑強存活。
只是人心隔肚皮,二人誰也不知道他們碰到的會是哪一方,也許口呼救人者等走近了便會給你一刀,據陳重所述,在三天前,另一名護衛陳輕便是因此而死,嚴格來說,陳開本人也已因此死了。
“少主,葯熱好了,你先喝葯!喝完我給你盛稀飯”,陳重滿臉慈愛將熱好的葯遞來。
陳開接過,一口喝掉,陳重接過碗,出去盛飯,經歷過過無數談判和磋商的他,自然能從神態里判斷出陳重說話的真假,何況陳重身手迅捷,端着葯碗走路,藥水居然紋絲不動!之前談話中他也自承有相當高深的武藝,如果他要圖謀什麼,又何須藉助藥物食物。
陳子健已經大致清楚,這個世界是真的有武功這種東西的,這種情況下,他只能跟着眼前這位老僕,誰知道如果他單獨離開會不會被某個小嘍啰滅掉,至少陳重對他,或者說對陳開,並沒有惡意。
“少主,現在形勢危難,不比在王府的時候,只有稀粥,你將就一下,”也許是因為原來的陳開是個嬌慣的人,也許是覺得自己沒有盡好僕人的責任,陳重儘可能的語氣委婉,“並且,咱們在這裏已經呆了一夜又半天,不能再待下去了,必須換個地方,所以吃完飯咱們就得趕快走,暴露了就麻煩了。”
陳子健點頭不語,二人開始喝粥。
飯後,陳重收拾了東西,其實也就一個小包袱,一把大刀。
陳重小心低掩去了活動的痕迹,造成小廟近期從沒有來過人的跡象,然後蹲下身子,示意陳開爬上去,好背着他走。
不知道是因為基因還是營養的問題,陳開雖然才十二歲,但已經接有大約一米五六的身高。他看着披散着花白頭髮的老頭,拒絕了他背自己:“你走前面,我跟着你。”
“沒事的,少主,老奴習武之人,你上來,我背着你走。”
“不必了,我傷已經好了,跟着你走就行。”陳子健再次拒絕,陳重無奈。
二人一前一後的離開山神廟,其實陳子健不知道的是,陳重背着他,會走的更快一些,陳重也只以自家少主傷了頭,得了失魂症,暫時不再與他親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