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驀然交鋒(下)
沈績立定,反手穩穩抓住對方擲來的物件。
東西入手,他微微愣了一下,手指用力撫摸着鐵盒子上的紋路,青筋慢慢突起。
身邊屬下只覺一陣寒意襲來,不自覺望向自己的頭兒。
沈績咬着牙,嘴皮子抖了抖,最終還是將心中的怒火壓下。
封毅滿臉笑意:“我家世子爺說了,你自己吃飯的傢伙丟了沒事,但是西王府的臉,可不是隨便讓人丟的,還有…陛下的臉!”
沈績回過身,面上居然掛了和氣的笑,好像忽然間已經將剛才的劍拔弩張忘到了九霄雲外。
“我一定好好記着!”
說話間他甚至點了點頭,表示真的聽進去了,然後才轉身離去。
旁觀人看着他手中用力抓住的兵匣,忍不住疑惑:這玩意兒什麼時候落到原西人的手裏了?
這些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沈績的臉,緝兇司的威風,都被掃在了地上,以後如果沒有確鑿的證據,他很難再以查武靖王一案為名頭,做太過出格的事情。
這是西王府的意志,陳開的警告。
“呵,真是有意思,面對所謂的‘兇手’,本該目標一致的緝兇司和苦主,卻鬧騰起來,有意思!”圍觀人群,有白衣青年意味莫名地地笑道。
其質飄若游雲,端地是一位翩翩濁世佳公子。
只是同樣的事情,落在不同人眼裏,註定有不同的樣子。
吳立看到的是:陳開沒來,緝兇司指揮使當著一眾原西軍的面,揍了領兵校尉一拳,然後毫髮無傷地走了,小小校尉有怒不敢發,還得歸還對方的兵刃。
如此一來,他心底僅存的一點忐忑也煙消雲散。
他被幾個護衛擁簇着,站在府門的台階上,居高臨下地看着走過來的封毅:“呵呵,一個小小校尉也敢來這裏撒野,我看你們今天誰敢進我吳家大門!”
封毅瞅了瞅吳立,回頭以疑惑地眼神詢問一起來的錢定方:“殿下不是說,吳家已經服了嗎?”
錢定方搖搖頭,表示我也不知道這是哪一出,按他最初的想法,這件事由他帶幾個賬房過來清點交接一下就好,但是少主偏偏安排了封毅帶兵來。
現在看來,帶兵來是對的,至少斬斷了圍觀這些人和緝兇司摻和或者干擾的可能,能讓事情進展順利,但接下來,真的要在昨天已經“友好交流”之後,在動用武力強硬進入吳家嗎?
盞茶時間已到,吳用極竟遲遲不肯配合,錢定方有些難以決斷。
“要不派人趕回去問問殿下?”他猶豫着徵詢封毅的。
封毅還未回答,但另一邊吳立已經忍不了這兩人目中無他的態度,氣血上涌,快速上前兩步:
“不是膽子挺大么,怎麼不說話了?”
封毅又看了看吳立,招手呼來離他最近的親兵。
“陳開呢?你去叫他來,看他敢不敢…”吳立意氣飛揚,還要指點江山,善解人意的親兵很快給封毅遞上了
一副手弩!
“小心!”
有隨行的護衛驚呼着飛撲而來,想要擋在吳立前面。
但是吳立靠封毅太近了,這個距離,要接下強勁的手弩,不知道宗師行不行,但面前這幾個看家護院的武夫,顯然不行。
噗噗兩聲連響,吳立跪在地上。
兩根弩箭貼着腿骨,從他大腿內側,射了個對穿,這地方未必致命,但神經很多,損壞之後,大概率是再也站不起來了,最主要的是:
疼。
吳立面容扭曲,汗如雨下,也不知是因為腦袋的混亂,還是思維瞬間的空白,他居然沒有叫喊出來。
場面一片安靜。
這個時候,終於有人想起來,西王麾下七虎將有一姓封名彪的,人曰“瘋虎”。
封毅和他同姓。
不光是外人,錢定方這個自己人也被驚的不輕,不過封毅到底還是留了吳立一命,接下來就看那位不好好配合的吳老太爺,到底打的什麼算盤了。
撲上來的護衛也只是扶着吳立的上半身,讓其不至於東倒西歪,扯動了傷口,別說報仇,他甚至都不敢抬頭去看封毅,或許自己看一眼,就會迎來一箭。
忽然,在場的人只感覺眼睛一花,有人站在了封毅和吳立之間。
兩個老人
錦袍
名劍
“御風攬月劍!”
有人脫口而出,殺武陣和親信兵上前想要護住封毅,但被他抬手阻止。
封毅淡淡地將手弩扔還給手下,和御風攬月對視,絲毫不怯,儘管只有一品武藝,但這是從屍山血海里殺出來的境界。
片刻之後,御風攬月轉身,一左一右去攙扶吳立,同時冷冷地掃了一眼跟着吳立一起來的幾個武夫:“護主不力,自去領罰!”
“我沒事…我…還挺…的住…二位…師父不必…管我…先”
雙腿被射穿,吳立竟然挺到現在,一個哀嚎或者痛哭的音符都沒有發出,此刻他恨恨地盯着封毅,咬着牙發號施令:
“拿下此獠!”
御風攬月近乎是提着吳立站了起來,卻是站到了側面,讓開大門。
“老太爺,請你們進去。”
一語落地,滿場嘩然。
“不,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吳立聽到這話,忽然癲狂起來,眼看他就要繼續大喊大叫,御風輕嘆一口氣,伸出兩指,點在其頸間,讓他很快癱軟下去。
“請吧!”御風再度開口。
“進!例行搜查,不得放肆!”
封毅低聲向親信兵下了命令,帶着一眾兵卒迅速魚貫而入。
“病虎遇上了瘋虎,呵呵,越來越有意思了。”圍觀的白衣公子笑着說道。
“什麼虎,我看只不過是瘋狗遇上了綿羊,真是丟人現眼!”有錦袍威嚴的中年人一臉不屑。
“岳二爺這話聽着很酸吶,莫不是在懊惱於自己的膽怯,嘿嘿,早知道吳家門這麼好進,該是你們進去才對,可惜,老鼠那點膽子,怎麼能成事呢?”
“你!你…”
岳老二剛罵別人是瘋狗和綿羊,就被白衣公子當眾揭穿心裏,還羞辱他為老鼠,當下惱羞成怒,然而你了半天,卻是連一句狠話也沒說出來。
對方的身份地位,他交惡不起。
“怎麼,我說錯了嗎?岳家盯着吳家的玉技藝和產業,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一個月,更是不惜下了血本到處遊說串聯,在不在場的,誰不知道,可惜呀,到頭來的最後一口肉,要被別人吃了,眼看着要被別人吃了。”
“哼!你們不也一樣,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安的什麼心思!”
岳老二得罪不起,又說不過,只能撂下一句唬人的話,灰溜溜地開溜。
眼尖的人很快有樣學樣,因為另一邊,御風攬月已經將吳立交由下人扶回,朝這邊走了過來。
反應慢的和強要面子的,雖然沒有跑,但也不得不緊張起來,暗自提防。
御風攬月目光掃過,無視了絕大多數人,只向白衣公子抱了抱拳:“老太爺說,無論如何,好意心領,但諸位也看到了,吳家今日,不便再迎客,請散了吧!”
白衣公子大方拱手,其他人也都做樣,場面還是要裝模作樣的維持一下,吳家或許過了今日就垮了,但眼前的兩位宗師高手還由不得他們放肆。
走出幾步,遠離了人群,白衣公子向身邊的僕從問到:“那位世子人呢?”
“剛接到消息,去照月樓了”
“照月樓?”白衣公子有些意外。
“是,好像去看花魁賽。”
“花魁賽,不錯,那我們也去看看!”
“陳開現在何處?”回到緝兇司,沈績屏退屬下,只留下一個心腹,問了同樣的問題。
“照月樓!咱們現在是不是去找他,挑明了說,請他讓路?”
“你以為今天的事情只是巧合嗎?”
聽到沈績的反問,屬下滿臉震驚,不敢答話,如果今天的事不是巧合,那就說明,原西人在頂着皇上做對!
“這件事上,他們就是在跟皇上做對!”
“那他們,豈不是要…造反!”
上司已經毫不忌諱地把話挑明了,作為已經不好再裝聾作啞。
“哼,武靖王當年在時都沒敢做的事,他們現在焉有那個膽子?何況他們要真有謀逆之心,反倒未必敢這麼做了!”
“那他們真就只是為了耀武揚威,收拾吳家?”
“從早上的情況來看,恐怕沒那麼簡單!”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先去將孫大勇處理乾淨,其他的,我自有計議。”
“是!”
心腹離去,沈績面無表情地盯着桌上的兵匣,隨後他一拍桌子,兵匣立起,展開。
他只掃了一眼,就皺起了眉頭。
名貴的,奇詭的,精巧的…幾乎所有的東西都原封未動。
唯獨少了一把短匕。
最普通的短匕。
兵匣入手的一瞬,他就知道肯定少了東西,但他沒想到少的是那柄匕首,他從未用過的匕首。
為什麼是它呢?
又是誰呢?
拿走他的人是不是懂了它的意思?
他有着巨大疑惑,只是,他沒有時間去解開這些疑惑,因為屬下帶來了新的問題。
他離京時就預先讓屬下嘗試接觸,鋪墊,準備拉攏利用的鬼王
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