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驀然交鋒(上)
遠鄉的食客第二卷江海暗流第125章驀然交鋒小蘿蔔來到陳開的小院,看到裏面的房子還亮着燈,心裏微微鬆了口氣,她輕輕走到門前,抬起手的時候卻猶豫了起來。
房間裏面很安靜,她判斷不出陳開到底在不在裏面。
如果在的話,她不忍心,也不知道該怎麼樣,去跟他提諸如“私生子”這樣的話題。
如果他不在的話,真的就像邵空說的那樣,偷偷出去學藝了嗎?邵空說這話,或許只是調侃,但她比其他人清楚,陳開身手很好,比他們家賴為武力依仗的小成小武都好。
還有,他明明告訴自己,他是被趕出來的,這又是為什麼呢?
她很想知道,事到臨頭,卻又有些害怕知道。
就在她猶豫的時候,陳重來了。
“羅姑娘?”
陳重微微詫異地看着站在少主門前發愣的小蘿蔔,“這麼晚了還沒睡,有事情嗎?少主也還沒休息呢,進去說吧。”
陳重說著伸了伸手,示意小蘿蔔先請,自己則轉身準備先離開,一會兒再來。
“沒…沒事,重爺爺。”小蘿蔔確定了陳開在屋裏,看着準備迴避的陳重,臉色微紅,很快放棄了進去找陳開問清楚的想法,退到院子,反給陳重讓開路。
“哦,真的沒什麼事嗎?”
“額……嗯…,我就是…被邵空和刑虎他們兩個酒鬼,吵得睡不着,下來警告他們一番…路過這邊,看着陳開還沒休息,順便…看看,看看而已。”
小蘿蔔的謊話當然騙不了陳重,無論是神態,還是根本就不順路的“路過”,但這種事情上,陳重沒道理參與進去,只好順着小蘿蔔的話說道:“哦,那倆小子我剛剛碰到了,順手已經收拾了。”
“哦…好,那我回去休息了,您這麼晚了找他也有事吧,那你們忙。”小蘿蔔說著,微微躬身行了個禮,逃似地跑開,兩人這麼一說話,她怕引出來屋裏的陳開。
陳重微微側身,讓開小蘿蔔的行禮,目送着她出了院子,搖搖頭,推門進屋。
清晨,變了天,杭州城裏起了大霧,稍稍消減了初夏的燥熱,這是最適合城中貴人們貪睡的好日子。
只是今天,這溫潤柔和的安逸,很快被一股剛硬冷烈的氣息穿透,割裂。
這道清冷利刃從北向南,由菜市街直指梧桐巷,懸在了吳府門前!
吳家現在本就是深受重傷的困虎,一眾豺狼遢狗既覬覦它身上最後的肉,又懼怕它的臨死反撲。
這忽如其來的一手,粗暴地直朝吳家面門而去,帶動的餘威,更是狠狠地扯動了周圍這些人的神經。
正在指揮洒掃的吳管家已經被震在原地,不知所措。
身為三大世家的管家,他是近距離接觸過軍隊的,吳家見不得光的私兵、杭州城衛、浙江水師…甚至還有幸見過一兩次剿匪的實戰。
但只一眼,他就知道,眼前這被甲執兵的騎兵,遠非那些貨色可以比擬,無論是裝備,還是那猶如實質的殺氣。
許久,他終於回過神來,艱難地甩動手臂,呼喝同樣獃滯的小廝:“快…快…去稟報,原…原…西軍來了!”
來的不止原西軍。
不少人綴在這支精兵身後,陸陸續續,如牽線而來,不過他們不敢靠得太近,只能遠遠站着,看着。
為首的軍官眼裏好像根本沒有任何人,他勒馬停在門前,抬頭望了望門匾上吳府二字,抬起雙臂,微微分開前推,身後立即有兩隊人馬沿着吳府的圍牆包抄過去。
吳府前院的護衛這時候反應了過來,他們雖然如其他人心懷忐忑,甚至有大難臨頭的絕望,但終究還是留着三分血性,湧出門外,手按刀柄,頂了上去。
為首的將官眼神一冷,踏馬向前。
護衛首領盯着緩緩向自己而來的軍官,緊張到了極點,但他沒有退,世受吳家恩惠,大半個月前吳家開始出事的時候他沒有選擇走,現在就更不會退。
他知道,或許下一瞬,那將官就會驟然加速,砍殺自己,或是直接縱馬踩踏,但在對方動作前,他也不能拔刀,這根弦繃著,還有鬆緩的餘地,一旦斷了,失控帶來的後果,不是他能承擔的。
一人一馬越來越近,像是衝著他來,又像是他根本不存在,但最終,還是停在了他面前,馬兒濕熱的鼻息已經噴到他的臉上,與他長長吐出的氣息融到一起。
見此,緊繃到極點的吳管家也終於鬆了一口氣,站直身子,正準備開口,那軍官的聲音響在他之前:
“老子乃西王府戍衛校尉封毅!”聲如洪鐘,撞在在場所有人心頭!“聽說你們吳家涉嫌謀害靖王!今天專門來查辦!怎麼,你們這麼抗拒,難道真的心裏有鬼?”
鬼字落下,餘下百多騎,猛然間上了一步。
人不語,馬未鳴,整整齊齊,悄無聲息,只有冷冷的殺意,恍惚間,其餘人只覺府前這一方天地,都被對方這一步的氣勢,震得一動。
那些護衛再也綳不住,不自覺地退了一步,吳管家打了個趔趄,更有小廝直接癱坐在地。
圍觀的人雖然不是直面壓力,也不免眉頭緊皺,頭皮發麻!
“封將軍,誤…會,誤會了!”吳管家終於挺起身子,連忙對着護衛呼呵道:“退下,還不趕快退下!”
吳管家的話,給護衛們搭了台階,他們便就勢再退一步,手也離開刀柄,將繃著的弦鬆了下來。
吳管家稍微整理了一下情緒,這個時候,饒是他滿心惶恐,一頭霧水,也必須開口了,這件事情,一旦事情被對方強自定了性,就糟糕透了。
他面向名為封毅的校尉,恭謹說道:“封將軍,貴府世子爺昨天才來吳府做了客,並且和老太爺當面談過,都很和氣,這件事,中間肯定有什麼誤會,或者你我不清楚的地方,請容我稟報老太爺之後,再做定奪。”
“好,那老子便給你一盞茶的時間。”封毅見吳管家態度恭謹,心裏想起陳開的叮囑,鬆了口,“進去告訴你們當家的,如果心裏沒鬼,就乖乖讓我們搜查!一盞茶之後,膽敢無故干涉老子等行事者…”
封毅說到這裏頓了一下,回頭瞥過那些圍觀的人,擲出最後四個字:
“格,殺,勿,論!”
“是!”
所有原西兵卒堅定而短促的回應,校尉這話,是對其他人的警告,也是對他們的命令。
吳管家已經顧不得其他了,只能匆匆對着封毅作了一揖,進府去找老太爺拿事。
天越來越亮,霧也開始慢慢消散。
陸陸續續有更多的人趕來了,如果最早的一批是耳目,那現在來的可以算是手腳,其中不乏蘇家、雲家這個級別的年青一代,顯然都被家裏賦予了一定的處事權力。
但在封毅最後的警告下,這些手腳根本不敢伸出。
一盞茶的時限快到的時候,十幾個身着黑灰短褐的精幹武人飛速趕來。
輯凶司!
他們到了之後,並未如其他人一樣停下遠觀,竟然直直朝着原西軍走去,幾個呼吸就到了十步開外。
霎時間,原西軍齊齊轉身,機括響動,掛弦緊繃,幾十把手弩對準來人。
沈績迅速抬手,眾人立在原地,也是令行禁止,出奇的一致。
看向那些手弩,沈績也不免感到震驚,不過他的震驚並不是來源於恐懼,這個距離,這幾十把手弩還嚇不到他,他驚的是這些手弩的本身,聽其聲,辯其威,觀其形,知其精,這些手弩,竟然比宮裏最上等燕翅駑還要強。
原西軍已經精銳至此!
封毅冷眼看着來人,向下壓了壓手,翻身下馬,朝着沈績走來,一眾原西軍便都翻身下馬,放下了端起的手弩。
“輯凶司,沈績?”
“不錯,封校尉不好好駐守原西,被甲執兵,擅入杭州城裏縱馬逞凶,還帶着強弩這種違禁兵器,如無調令,可是等同叛逆!”
封毅嘲諷笑道:“沈大人,按照規秩,我們世子爺出遠門在外,可帶僕從五百,甲衛兩百,這裏連老子在內,剛好一百九十九人,至於這些手弩,哼哼,我們若不竭盡所能,讓世子爺身上少了根毛,再靠你們這群廢物去緝特么的兇手嗎?”
場面忽然安靜下來。
輯凶司成立三年,雖然連武靖王遇刺案兇手的一根毛也沒有查到,但憑藉先斬後奏,皇權特許,已經掀起數起大案,牽連無算,朝中大員,地頭強蛇,江湖高手,無不懼其三分。
現在,卻被一個小小的校尉指着鼻子罵廢物。
輯凶司成員一個個怒髮衝冠,但來之前,沈績已經強調過了,沒有命令,他們也不能擅自動手。
沈績四處張望,沒有發現陳開的身影,才開口道:“既然如此,封校尉請回去護衛世子殿下吧!聖上有命,武靖王遇刺一案,全權由我輯凶司處理,其餘人等,不得…”
“放你娘的屁!”沈績的話還沒說完,封毅已經粗暴打斷:“你的意思老子等是‘其餘人’?”
“無知莽夫!這是聖…”沈績盯着封毅,話說到一半,忽然警醒住口,看着對方眼裏升起的譏諷,腦子快速轉動,忽然做出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
發力前竄,一式餓虎撲狼,直取封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