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紅眼

我生平有兩種東西非常害怕，一種是像蟑螂那種多足的昆蟲，可以擴大到章魚這種東西，再一種就是蛇。眼看着這密密麻麻的蛇頭在半空中高昂盤旋，我整個身體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感覺簡直無法形容。

我竭力讓自己躲到樹枝的後面，雖然我的意識告訴我，它們不一定會發現我，而且我們距離遙遠，就算髮現了它們也根本上不來。但是那種恐懼的感覺還是從大腦里不受控制的傳遍了全身，讓我幾乎無法呼吸。

此時經歷了最初的慌亂過後，那些巨型石猴也開始反擊了，畢竟蛇頭的體積更小，而且數量眾多，以石猴的巴掌大小，可以一抓一大把。有兩隻石猴在來回的纏鬥中，已經將盤在身上的蛇身扯了下來，然後一把塞進嘴裏，咬的血肉橫飛，再重重扔到地上。

接着，他們沖向其他被纏住的石猴，以同樣的方法將它們解救出來。此時蛇頭也仍在繼續圍攻石猴，不斷朝着石猴的頸部、腹部撕咬，我看見有兩三隻石猴在這樣的攻擊下受了很嚴重的傷，身上都是撕裂的傷口，行動也明顯遲緩了。

但是不管是蛇頭還是石猴，都沒有出現一邊倒的趨勢，這時候，我下方的白色巨塔忽然猛地閃了一下，光亮在瞬間變得耀眼起來，下方廝打在一起的巨蛇和石猴，也同時停止了動作，全都昂首向上面望來。

這時候，我感覺整個身體突然沉了一下，觸手之處，那些本來堅硬無比的鐵樹枝幹，似乎……變軟了？

我一摸之下，大驚失色，鐵樹枝竟然真的變軟了！這可如何是好，樹枝要是全部變軟掉，那這巨大的窟窿眼絕對會把我漏下去啊！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去，那絕對就當場去世了！

此時白色巨塔的光芒正在逐漸增強，相比之下，鐵樹枝不僅變軟，而且上面的熒光也愈發的黯淡了，這光芒顯示預示着巨塔正在進行某種驚人的變化，不知道是不是和進入塔裏面的那些人有關係？

我看見下面的巨獸也被頭頂的光芒所吸引，那密密麻麻的蛇頭全都向上方高高昂起，似乎想要靠近這巨塔，而那九隻石猴也停止了動作，獃獃的站在那裏，舉頭仰望，似乎是已經忘記了眼前的戰鬥。

驀然間，一聲比我之前聽到過的任何一聲還要巨大的“鏘！”聲，在下方猛地響了起來，在聲音響起的同時，那巨塔白光瞬間高亮，我被刺的趕緊捂住雙眼，眼淚都要流下來了。

此時鐵樹枝幾乎已經完全變軟，用手一壓就向下凹，我心知這根本不能繼續待着了，萬一這玩意兒的結實程度和硬度是成正比的，那等下嘩啦啦一斷，我就只有高空摔死的份兒。尤其是下面那巨塔，那麼重，往那邊更是死路一條。什麼地下世界，什麼秘密，有自己的小命重要嗎？

我摸索着身後的樹枝，就準備慢慢往回爬。但是這時候心裏卻突然起了一種十分不舒服的感覺。我說不好那是什麼，但是我的大腦里卻升起了一個念頭，如果是南哥在這裏，在我這種情況下，他會怎麼做？

南哥。不用想，只要他認為我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會在那白色巨塔裏面，那他肯定毫不猶豫衝上去救我。他才不會管危不危險，我知道，哪怕他自己死了也要換我活着。

想到這裏，我的大腦已經清晰的知道剛才那種不舒服的感覺是什麼了，如果是在從前，我已經習慣於躲在南哥身後，當一個慫包，那麼在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之後，我的思維已經從那個舒適的圈子裏面慢慢脫離出來了。哪怕我仍然有着二十多年的習慣，或者潛意識裏的退縮，但是我的大腦，卻在鄙視我。

在我沒有意識到的時候，我已經在鄙視逃避的自己，鄙視從前的自己了。

也許從我決定沿着石猴的洞穴往下走的時候，我的思維就已經開始發生改變了，直到現在，越來越明顯，對我從前處理事情的方法，我的潛意識會遵從習慣，但是我的大腦卻不認可。

就好像是有另一個人一樣。

我打了個寒顫。但是下一秒，我清楚的知道，那個遇事猶豫不決、畏畏縮縮的我，的的確確正在緩慢的離開我的身體了。不是真的因為我的大腦里住了一個其他人，而是我從來沒有想的這麼清楚過，我現在、此時此刻、最應該要幹什麼。

我的手腳突然不再發抖了，思維也變得清晰了起來，這種感覺，就好像小時候老爹常說的“長大”那樣，也許我能力還差很多，但是我總要學會面對。

“鏘！”的一聲，再次響徹在我的耳膜邊緣，那群蛇頭忽然迅速的向下矮去，轉眼之間重新沒入深淵。在那巨大的黑洞周圍，正在不間斷的閃爍着一些波光粼粼的東西——那是還沒有流乾的洪水。此刻，這些剩下的洪水正在朝着黑洞的邊緣滑落，在白色巨塔的照耀下閃爍着晶瑩的光芒。

黑洞正在擴大。

轟隆隆的聲音從地面之下傳了上了，本來呈現近似圓形的深淵洞口，現在正在出現一道道巨大的裂痕。伴隨着裂痕的展開，是一聲接一聲的巨大“鏘！”聲，像是金屬摩擦的齒輪，像是銅鐘和金屬槌猛烈的撞擊，像是這地面之下掩埋了什麼沉睡了百萬年的生物，正在緩慢蘇醒。

正在從萬米之下的深淵中爬上來。

那些蛇頭已經全都消失了，像是從未出現過一樣。而那九隻巨大的石猴，此刻正一眨不眨的盯着黑暗的地下，他們身上的毛髮都根根直豎了起來，顯然是在全神戒備。它們在等待着什麼？

白色巨塔的光芒此刻已經到達了極致，而那些鐵樹枝則全部恢復了黑黝黝的顏色，並且由於整體變軟，所以在白色巨塔的重量之下，整體又向下拉伸了一段距離——這讓巨塔看起來離深淵更近了。純潔如神聖的巨塔，漆黑如地獄的深淵，一個如此之小，一個卻如此的巨大——不知怎的，這幅強烈對比的景象讓我渾身的汗毛都戰慄了起來。

忽然之間，萬籟靜止。

我的大腦沒來由的一陣恍惚，就好像思維突然飄向了一個遙遠的地方，是星空嗎……黑暗的宇宙背景，點點的銀色星海……為什麼，我會突然想到了這樣一幅場景？

我一下子清醒過來，才發現我半個身體都已經從樹枝之間的縫隙里掉了下去，現在樹枝已經非常軟，如果我剛才繼續沉醉在那種場景里，很有可能會緩慢的滑下去。我驚出了一身冷汗，眼睛不自覺的往下望，就看到，那已經裂出了數十條縫隙的漆黑深淵裏，竟然好像有什麼東西。

我目不轉睛的盯着，猝不及防直接，那模糊的東西忽然之間張開了！那是一隻巨大無比的、幾乎佔據了深淵一半大小的紅色眼球！

在那一瞬間，我感覺全身都被禁錮了，四肢一下子失去了知覺，連意識彷彿也在一瞬間被剝離了出來，在我僅存的視線中，我看到自己的身體往前一倒，順着樹網的弧度，開始向下翻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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