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光頭
這是一個外表看上去無比普通的青年男性。
人字拖、大褲衩、白T恤；
一對小眼睛微微眯着，好似永遠也提不起神；
整個人顯露出一種懶散怠惰的氣質。
如果不是其還稱得上壯碩的身材，以及那一顆光潔無比的腦袋，恐怕放在人堆里，一轉眼就看不見了。
此時的男子明顯剛剛在超市中購物完，
左手提着的半透明白色膠袋中，裝着幾個白菜、土豆模樣的蔬果，
臉上尚留着幾分搶到打折商品后的幸福與滿足。
諾嵐的視線隨着超市鈴聲的響起，下意識轉到了懶散男子的身上。
隨即，便是一股較之剛才廣告牌更加強烈的既視感。
這個男人，自己好像也在哪裏見到過？
那種彷彿就在眼前，卻始終把握不住的記憶靈光，讓他只覺糾結無比。
但也並無可能深思，畢竟眼下自己所處的，實在不是什麼可以讓人靜下心來思考回憶的場景。
此刻站在街道中央的諾嵐，甚至能清晰地望到對面蜥蜴怪人利齒上殘留的肉條。
刺鼻的硫磺氣息與血腥味交織在空氣當中，
面對眼前如“哥斯拉”般十幾米高，嘴裏猶冒着火光的龐然大物，他心中除了逃命以外，別無其他想法。
可從對方身上傳來的，猶如鋒銳刀刃抵在脖頸之上的森寒殺意，卻讓他渾身僵硬，邁不動哪怕那麼一步。
不同於諾嵐的緊張焦慮，光頭青年的神色並沒有出現什麼明顯的變化。
像是有些搞不清狀況的樣子，他顯得有些獃獃地，伸手撓了撓後腦勺。
目光無神，迷迷糊糊的，瞳孔擴散沒有焦點，彷彿在想今晚吃什麼。
“喂喂喂，這禿子怎麼還不跑啊？等死嗎？”
對方那副神遊天外的樣子，好似不在同一個世界的迥異畫風，讓諾嵐不禁在心中吼道。
尚未穿越多久，多年人類社會生活下培養的道德良知，讓他對着側方的光頭男子瘋狂擠眉弄眼，暗示着讓對方趕緊離開這裏。
畢竟自己這具身體長時間被鎖在不見天日的船艙內，已經虛弱到了極點。
即使精神尚佳，身體狀態卻也已落入了最低點。
逃是肯定逃不掉了。
與其就這麼凄慘死去，倒不如在死之前做件善事，積點德，這樣的話說不定下一世能投個好胎，不至於再淪為悲慘的“996”社畜。
愈發臨近死亡，諾嵐心中反倒樂觀了起來。
只可惜，超市門口的光頭男子卻並不領情。
他只是笑了笑，便拎着印有超市logo的膠袋，踩着人字拖，弔兒郎當地朝諾嵐的方向晃了過來。
笑容中，甚至還帶着些撫慰、輕鬆的意味。
“這真是個傻子？”諾嵐不知道對方腦子裏想的是啥，“那就一起死吧，好歹路上有個伴。”
穿越者的身份並沒有為他增添勇氣，面對眼前已經超出了認知範圍的龐大怪物，當了幾十年普通人的諾嵐，於此刻徹底失去了鬥志。
“今天的小老鼠，好像格外的多呢……”
望着朝自己方向緩緩走來的光頭青年，蜥蜴怪人臉上露出一抹殘忍的獰笑。
此刻的它，彷彿已經感受到了眼前的人類，化作新鮮血肉填滿口腔，被自己咀嚼吞咽而下的場景。
回想起曾經感受過的，那種骨骼在利齒切割下嘎吱作響的美妙聲響，血液劃過舌尖的甜美觸感……
情不自禁地，蜥蜴怪人打了個哆嗦。
宛如蛇信子般猩紅修長的叉舌在唇齒間輕輕劃過，充斥着暴戾與殘惡的豎瞳中明滅着貪婪的光。
再也忍耐不住，
遮天蔽日般，巨大的利爪高高舉起，充斥着力量美感的肌肉線條在皮膚下涌動，墨黑色的鱗片在陽光照耀下映射出淡淡微光。
隨即，猛地揮下！
轟————
好似雷霆炸響，尖銳高昂的爆鳴聲憑空炸響。
那是空氣被暴力撕裂后發出的凄厲慘叫。
諾嵐只覺眼前驟然一陣模糊，
音浪衝擊之下短暫失去了聽覺，只留一陣怪異嗡鳴。
下一秒，迎面而來的，夾雜着濃綠色惡臭血液與大塊血肉的狂暴氣流，便將其身子整個吹倒。
雙手向後支撐着坐在冰冷地面上，渾身沾滿了膿血的他目光愣愣地向前方望去。
那方才還凶焰滔天，好似大反派一般的巨大蜥蜴怪人，
此刻，只剩下了一半。
那是真的，物理意義上的“一半”。
就像是被橡皮擦抹過的圖畫，怪人自腰腹部往上，胸腔、雙臂、頭顱……全部消失。
只留一雙粗壯巨腿與半條長尾，落寞地滾落在狼藉一片的柏油路面上。
白色T恤衣角隨風輕擺，左手提着的膠袋輕輕搖晃着。
光頭男子緩緩收回右拳，
拳面上，幾縷與空氣高度摩擦后產生的白煙裊裊升騰着。
彎着胳膊肘扭了兩圈，似是才剛剛熱好身，男子自始至終都平淡無比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無趣的神色。
就像是一個剛剛戰意滿滿地站上擂台，卻發現對手已經投降的拳擊選手。
過於強大的力量，讓他已經太久沒有遇到勢均力敵的對手，以至於徹底失去了對於戰鬥的熱情。
轉過身，他邁步走到諾嵐面前。
微微俯身，他笑着對坐在地面上的諾嵐，伸出了右手。
“剛才沒控制好力度，有點用力了，你沒事吧？”
咕嚕——
喉結動了動，諾嵐吞咽了口唾沫。
直到現在，他還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
眼前這個處處透露着平凡的男人，竟然只是一拳，便把兩層樓那麼高的怪物，給轟了個稀爛。
諾嵐只覺得，自己的三觀也隨着這一拳徹底崩壞了。
他坐在馬路上，身前的男子正好擋住了前方天空的太陽。
燦爛的陽光自其背後散射而出，一抹極為耀眼的閃光被其光頭反射而出。
忽地，諾嵐再次愣住了。
他突然想到了什麼。
普通……光頭……一拳……
“埼玉！？”
被叫出真名的光頭青年顯然有些驚訝，隨即臉上便露出了羞澀卻自得的笑容。
“我的名氣都這麼大了嗎？”
“要簽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