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陰、陽
“糟糕，屍氣入體了！”
羅九來不及查看通道之中的情況，更是顧不得身上的傷勢，因為他被拍飛的一瞬間，就感覺到了身體中有一股邪異的氣流在亂竄，吞噬他的精血生氣，那種感覺，似乎將他帶回到當初在破廟的神像上。
羅九扒開衣服，就看到胸前的護身符已經變得漆黑，而在胸膛之上，一股黑色氣流浮動，在黑氣周圍，一條條經脈顯現了出來，黑氣沿着經脈，開始往全社各處擴散。
“丹靈真言、真神，護我身體、道心，鎮壓邪魔！”
羅九心中大吼，一道道咒語經文流淌，凝聚出一尊九寸虛幻神像，這尊神像左手掌心向上虛托，右手執掌一個拂塵，如一尊不世仙神。
心中觀想出丹靈真神，鎮壓住邪氣，那股黑色氣流果然停住不動，不再向深處入侵，不過也僅僅是不動，並沒有消除掉。
“鎮壓！抹除！”羅九心中一遍一遍念動經文，快速無比，那尊神像似乎受到了呼喚，越發凝實，一絲絲威懾光芒從神像中散發出來，終於，屍氣抵擋不住，開始敗退，並且一點一點被神像抹除，化為一縷青煙。
這是一個緩慢的過程，兩三天內，羅九就能將這團屍氣完全清除，如果真的做到，那將是一份寶貴的磨礪，他的道心以及對丹靈真言的感悟會更深一層，不過顯然，在這種地方，他根本沒有那麼多時間。
先不說羅九，場地中央的那個屍魅，此刻已經完全陷入了狂暴，怒吼連連。
他的腰腹之上，有一道六寸長的傷口，一股股漆黑的血液夾雜着刺鼻屍氣，從傷口流了出來，而他頭上的傷痕更是觸目驚心，從左額上面直接被穿透到腦後，雖然桃木劍已經被拔了出來，但是那道黃色符咒卻留在了其中。
“炎咒，符爆！”
突然，神魂歸體的田江晨大聲喝道，同時他雙手變換，結出一個個繁瑣的手印，隨着他的喝聲叫出，屍魅腦袋中的那枚符咒猛的顫抖了起來，似乎受到了牽引，然後下一刻，猛烈爆炸開。
嘭！
那張黃色符紙猛的燃了起來，然後爆炸開，屍魅的整個腦袋都被炸開，黑血飛濺一地。
田江晨一臉蒼白，但是嘴角的笑意卻是怎麼都掩飾不住，花白鬍子一抖一抖，顯然興奮到了極點，“屍魅的屍灰，應該能夠抵上‘天陽草’的藥效了，此行回去，我就能將‘升靈丹’煉製成功，一舉突破到分神，甚至是分神大成，觸摸到法武合一的歸元之境，成為宗門的骨幹弟子，參悟真法！”
這個時候，羅九也鎮壓住了體內的屍氣，他搖搖晃晃站立起來，正要招呼田江晨一同去查看身後的隱藏通道，卻是覺得眼前突然一黑，小腿肚一軟，又癱坐在了地上。
咚咚！咚咚！
好似人心跳一般，羅九眼中的景象不斷跳動，不知是山體在震動，還是他的身體在震動，一股陰風漸漸颳了起來，並且越刮越大，以場地中那個沒了腦袋的屍魅為中心，形成了一道巨大的旋風。
呼哧，呼哧，呼哧！
只見那屍魅的身體一脹一縮，脖頸之中吞吐風勁，每一次吸氣，都會產生一個大旋風，再呼氣，旋風以相反的方向逆轉，這般持續了幾個呼吸時間，屍魅的身體突然動了起來，兩腿分開，雙手握拳，似乎仰天吼叫，只不過卻是無聲的，他早已經沒有了腦袋。
但是隨着他這個動作成型，場中景象再度發生了變化，原本慢慢騰騰龜速移動的上百腐屍，動作齊齊停止，一個個撲通撲通栽倒在地，從他們的體內，一股股散發著腥臭的黑氣噴了出來，隨着勁風刮動，匯聚到屍魅的身邊，從他脖頸處鑽入體內。
待到所有黑氣全部湧入屍魅體內，那屍魅的身體突然顫抖了起來，脖子上發出‘滋滋滋’的聲音，他被炸開的腦袋，居然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長了出來，不過仔細看，就會發現這個新的腦袋，只是一團腐肉，眼耳口鼻都沒有，更沒有之前的那般堅硬如鐵。
“怎麼可能？一個初級的屍魅怎麼可能會重塑肉身？就算是綠屍、銀屍的腦袋爛了，也就死了，難道這裏真的是兩千多年前的皇陵？這屍魅已經有了綠屍、銀屍、甚至金屍的威能？就算是這樣，以屍魅的肉身，產生的靈智最多也只能存在五六百年……”
“能夠重塑肉身的存在，就算是門中的骨幹弟子，也不敢來招惹啊，怎麼會這樣？”
田江晨瞪大了雙眼，眼中全是不信，有些蒼老的臉變得刷白，再無一絲血色，所謂樂極生悲，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吧。
嗚嗚嗚嗚～
陰風搖曳，如同鬼哭一般，吹得人心惶惶，屍魅重聚頭顱，吸收百具腐屍身上的屍氣，一時間威勢無兩，就地憑空飛了起來，懸浮在半空，接着他身體一轉，直衝羅九而去。
“完蛋了！”
此刻羅九心中只有這麼一個想法，他要集中精神觀想丹靈真神法相，如果逃跑，精神無法集中，屍氣作亂，必死無疑，如果不逃走，屍魅已經到了近前，更是死路一條。
“可惜大仇未得報，死也有憾，就是不知道死後能不能變成厲鬼，找那狗王爺好好算算賬！”到了這一刻，羅九反而平靜了下來，自從羅家莊滿村被殺，他踏上復仇之路后，就已經有了面對死亡的覺悟，有時他甚至會想，死了之後會不會更輕鬆一點。
呼～
屍魅此刻已經飄到了近前，他那個沒有五官的腦袋，側着低了下來，似乎是在觀察羅九，呼吸之間，他伸出右手，憑空一推，一股濃郁到化不開的腥臭屍氣滾滾而出，瞬間將羅九包裹在內。
嗤嗤嗤，嗤嗤嗤！
羅九的皮膚被屍氣侵蝕，開始枯萎，眨眼間便瘦了一圈，幾乎就剩下了皺皮包骨頭，他腦海中那尊真神法相，也在第一瞬間碎裂，跌落進無邊的黑暗。
但是就在這一刻，羅九眼前一陣恍惚，忽然‘看到’腦海中一道灰不溜秋的氣流竄了出來，如一條小蛇般，首尾相咬盤旋成一團，不斷旋轉，並且轉速越來越快，最後形成一個圓圈，而周圍無盡的黑暗也受到了牽引，開始轉動起來，一時間天翻地覆。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剎那，或者一百年，這個灰氣圓圈猛的停了下來，而周圍的黑暗卻由於慣性依舊快速轉動，這一下外動內靜，無盡的黑暗就開始轉動着向中間擠壓，看上去就像是要將灰色氣團壓扁一般。
壓！壓！壓！
灰氣不堪負重，被慢慢擠壓成一點，近乎消失，而周圍的黑暗也在這個過程中速度變慢，最後停了下來，而正中央那一點濃縮精華，卻開始顫抖了起來，下一刻，猛然爆炸開。
宛如開天闢地，整個黑暗都被炸得支離破碎，那一點灰點無限膨脹，完全取代了黑暗的位置，並且在膨脹過程中，灰色漸漸分散，一部分向上凝聚，一部分向下沉澱，最後在完全靜止的時候，灰色全部被分開，上面一半完全是白色，下面一半是純粹的黑色，白如紙、黑如墨。
再過一會兒，景象又是一變，回到了最開始的時候，無窮無盡的黑暗瀰漫，但是在這黑暗之中，漂浮着兩個碩大的古字。
陰！陽！
“陰”字通體漆黑，“陽”字全是白色，兩個字體相互對立，散發著莫名的意味。
“何謂‘陰’，萬物一切不可見者即為陰，人之精氣為陰，地之運勢為陰，天之神威為陰，鬼神佛魔無形無質也為陰；
何謂‘陽’，陰之反面即為陽，人之形，地之形，物之形，一切有形者皆為陽。”
“天地開陰陽，陰陽化萬物，萬物歸陰陽，陰陽互克，陰陽相生……”
“陰”“陽”兩個大字之上，密密麻麻浮現出許多小字體，居然是一篇篇玄奧的經文，神秘莫測，羅九看到這一幕，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不過下一刻，身體上傳來的劇烈疼痛，讓他生生醒了過來。
一切都如夢幻，從外面看，羅九隻是眼神一陣恍惚，然後立馬清醒，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不斷從臉頰上滑落。
濃郁的屍氣將羅九團團包裹，眼看就要將他吸干吸凈，變成一具白骨架子，突然一道隱晦的白光從他體內閃爍出來，一下子將屍氣給逼開，同時又有一道隱秘的漆黑光芒射出，像是一隻觸手，抓起一縷屍氣就將其拉入了羅九體內。
羅九隻感覺身體一震，體內的屍氣一下子完全瓦解，化為一縷縷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機注入到他的血肉之中，他的身體眨眼間又恢復了原狀，肌肉之中，充滿了力量，而且身體周圍的屍氣，還不斷被“拉入”體內，分解，然後融入到血肉之中。
“無形為陰，有形為陽，陰陽相生相剋！”
羅九想起那段經文，心中突然有了一絲明悟，屍氣之中蘊含各種毒素和吞噬的精血，也夾雜有鬼魅之氣，前者為陽，後者為陰，相互依附生存，而他腦海中那兩枚大字也代表着陰陽，將屍氣中的“陰”與“陽”瓦解開，吞噬掉，然後將其中一部分無害的能量回饋給他的身體。
“原來如此，在破廟的那一次，我被屍氣入侵，昏死過去，恐怕也是‘它’救了我，就是不知道原本的灰色氣流來自什麼地方？破廟裏面？還是在以前什麼地方？”
羅九心思通透，想到了許多，不過此刻不是思考的時間，屍氣再也奈何不得他，而且還要被吞噬轉化，屍魅已經沒有什麼可怕的了，即便殺不死，他也可以隨時抽身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