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衝突
在殷木棉一臉喪意地離開后,葉藏詩才取出蘇桃的那對流蘇,蹲下身在墓旁徒手刨出來了個深坑,將東西放進去后回填壓實。
葉藏詩起身站在墓前,沉默了好久好久,他沒有見過溫靖寧,更不知道他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人,是否真值得蘇桃如此。
待得天暮沉光,葉藏詩拂了拂衣上的積雪,道:“她說,與你相識相知相愛未曾後悔過,她會一直在江淮等你。待天下安定,你也該回去了,這山河萬里,錦秀天下,總是要交給新的人來守。”
臨走前,葉藏詩抱拳向著這丘陵上諸多的英魂躹了一躬。
……
蒼虎軍營中央的校場,兩個皮開肉綻的人光着膀子懸吊在架上,許多人圍着觀看,卻無一人敢上去幫忙。
老監在旁親自監督,另兩個金甲近衛,打着大木桶的水不斷往上潑,那兩個人先前還會驚叫扭動,現在已經近乎是死了過去,在涼水與寒風中擺晃。
“住手!”一聲震喝。
兩個近衛嚇得一激靈,停下了潑水的動作。
殷木棉快步走到老監面前,質問:“他們是犯了什麼?居然要遭到這般對待!”
“辱罵先鋒動搖軍心,對高太師不敬,不知對將軍來說,這些理由可夠否?”老監面不改色,似乎是故意要挑起殷木棉的怒火。
殷木棉沒有管他,轉頭朝着圍觀的將士喊道:“去把人松下來,帶下去好好醫治。”
“你們誰敢!”老監幾乎是要貼到殷木棉的臉上。
“監察大人,本將軍才是蒼虎軍的主將,該如何處置手下將士,不憑他丁奉義一個先鋒,更不憑只會在朝堂上藉著高太師的威,而做威做福的你。”殷木棉的話直接是撕破了臉皮,他不能再忍讓。
老監啞口無言,殷木棉轉過身,吼道:“都聾了嗎?本將軍的命令都不聽了!馬上把人放下來。”
又一遍重複,愣神的士兵才一窩蜂地圍上,將兩個人解救下來,然後一起烏泱泱地朝醫部去,如此一來,之後他們也找不了誰的麻煩。
“先前忍讓,莫不要本將軍真的怕了你們。”殷木棉說完,經直回到帥帳里去。
老監又是一通姦笑,有些罪名尚可莫須有,更何況確實發生了的,只可惜啊,殷木棉沒有揚手打自己幾巴掌,不然定能參本得更為精彩。
這時丁奉義才從暗處走出,大笑着問:“您是如何確定殷木棉一定會為這兩個人出頭的?”
老監雙手藏袖,得意笑道:“殷木棉此人尤為重義,而那二人所處的劍虎營是第一老營,更是他的直奉,丁先鋒你說他真會不管不問嗎?”
“只是呈報上去,聖上未必能相信啊,畢竟殷家三代為將,他更是鎮守了北疆五年,立下不小戰功。”丁奉義不放心。
“我們說的,聖上確實是未必會相信,但是別忘了另外兩個監察是聖上親自委派,只要他們也出面,就由不得真假,信還是不信了。”老監冷笑回道。
……
走回帥帳,殷木棉落魄地坐回椅上,左手臂關節抵着桌面,扶額,閉目養神。
外面上莽在犯,裏面卻是在各種勾心鬥角,應付敵將的同時還要提防自己人,還要為糧餉的事情去發愁,蘇桃的死迅等一堆事情都壓在他肩上。
“將軍?”聽得一聲輕呼,殷木棉立即睜眼,擺出一副精神的樣子來。
“是軍師啊。”
柳元宗確認問道:“聽說將軍方才為兩名兵士的事情,頂撞了監察大人?”
殷木棉點了點頭,見狀,柳元宗嘆氣,急切:“將軍怎地這回如此衝動呀!高林甫把持着上書的渠道,之後他們必要在聖上面前參將軍一筆呀。”
“難不成真就眼睜看着手足們不是死於同莽軍的戰鬥,而是死在了自己人的手上!更何況,若聖上真就因他們參本而要對我動手,那麼忍讓與不忍讓有何區別?他們隨時都能給你我安上無數罪狀。”殷木棉很是透徹。
柳元宗對此是無話可說,要是玄律帝鍾喧鳴真因那麼一頁奏本要擺免殷木棉的話,忍讓不忍讓真無所謂。
“軍師大可安心,聖上還不至為此而真降罪於本將軍,多是訓斥幾句罷了,倒是讓你部署襲擊莽軍糧倉一事,可有想法了?”殷木棉轉移開話題。
柳元宗從衣袖中搗出一張捲起來的宣紙,放到桌上:“附近多是山陵高地,莽軍要想取用糧草方便,那麼只有魚涌一處平地,此處與我軍較為相近,我們大可正面詳攻一擊牽制,另派一千虎甲兵由將軍親率直擊糧倉,定能破之。”
“如此簡單!”殷木棉難以置信地看着柳元宗。
柳元宗苦笑了笑,繼續道:“若真的是糧倉真可這麼簡單,我們也打探了許久,確實是見灶房的伙夫們時常進出那裏。然魚涌是好,但也是一處險地,所以魚涌難保不是他們一處請君入甕的疑冢。至於另一處疑是糧倉的地方在敵軍後方,一時難有對策。”
殷木棉深吸一口氣,方道:“繼續打探。唐冉平那老傢伙只答應送來一半糧餉,最快還要五日後才能送到,朝廷又不予補給,我們不能從對方那邊獲糧,也一定要讓他們似我們一般缺糧。”
……
葉藏詩回到北疆唯一的人居永福鎮上已經是完全天暮,推開客棧的木門,風雪跟着一同湧進,店家抽着旱煙催促:“趕緊把門關上。”
掩好門,葉藏詩尋個位置坐下,倒起熱水驅寒。
“少俠,這身衣裳沒買虧吧?”店家笑問。
葉藏詩只是點點頭,再道謝:“也還得多謝店家今日指路了。”
店家吐出一口暖煙氣,不在意地回道:“這有何好謝的,難得還會有人能記得這些埋骨邊疆的好男兒。唉,要不是我們也苦,他們呀,也不用挨凍受飢的。”店家一臉的敦厚。
葉藏詩當晚與店家相談甚晚才上樓回房休息,等天明之後,他也就要離開了。
第二日,紅陽高懸卻驅不走半分寒意,在雄壯如海濤拍岸的急鼓聲里,葉藏詩醒了過來,提起劍下樓就問:“這是何故?”
店家悠然地囁了口旱煙,才習以為常地回道:“能是何故,不就是那些莽人又來叫陣了,呸,隔三差五地來打秋風。”眉角與鬢角的魚尾紋深鎖,足可看出他的無奈。
葉藏詩目光凌厲,握着劍就走了出去。
……
關牆之上,殷木棉一眾早登在上,俯瞰上莽大軍。
萬軍之前,一個手持巨斧的肥壯大漢,躍馬諷笑:“蒼虎軍都是縮頭龜嗎!”聲大如炸雷。
看着他,殷木棉也是犯愁:“怎麼連這個怪物也跑過來了!”
副將李植傅見殷木棉這副愁容,便問:“這莽夫是何來歷,居能讓將軍如此發愁?”
“上莽第一神將穆赫巴,雖說是一個莽夫,但此人十六歲時便能舉起兩尊大鼎,潛江殺過蛟龍,今還傳說他扛着手中那柄開山之斧,可劈山碎岳,是個極難纏的對手。”殷木棉皺眉。
“只是傳說,未有人得見,且讓屬下去會他一會。”李植傅傲氣道。
殷木棉擺手拒絕:“不可,太過危險,此戰還是由本將軍去探探虛實較為妥當。”
“不可,將軍的武藝雖是極高,但主將不得有任何閃失。我等有個什意外,尚可調換,而主將一時間不是說換便能換的,何況將軍更是我們大玄朝最出色的新星。”李植傅立即出言相勸。
殷木棉站在城樓上,直視着坐在大橋上的敵軍主將,他的老對手赫蘭巴韋,這個人可不是什麼正大光明的人,為求勝,他什麼下三濫的手段都能往上用。
穆赫巴的罵聲不絕於耳,他在箭駑的射程外徘徊度步徘徊着,那些污言穢語不堪入耳,將士們憤慨咬牙,卻又無可奈何。
終於殷木棉一掌拍在石上:“去探探他的虛實再作打算,但是切記,若是不敵以活命為先,立刻撤回來,不要管對面說點什麼,犧牲也得犧牲得有意義。”
“是!”李植傅應答一聲,從身邊接過自己的兵刃大刀就走下了城樓。
殷木棉親自去敲了一通鼓,城門緩緩推開,李植傅飛馬拖着大刀,向著穆赫巴狂沖而去:“賊將休狂,你李爺爺來也!”
穆赫巴不屑地一笑,掄着巨斧也迎了上去,在兩人將要近身之際驚心動魄,殷木棉握裂了敲捶。
拉刀上挑甩砍,巨斧則是直劈而下,“轟當”一聲,塵煙四起,李植傅的大刀被震飛開,他慌忙伸手去抓回,而馬的四蹄也受力壓跪下地。
穆赫巴抽斧再是一個側劈,李植傅背刀擱腰合一側甩,用盡全身力氣,才堪堪擋下穆赫巴隨意的一擊,將他的巨斧彈開了些。
趁着間隙,李植傅馬上拉馬起身,後撤了些,極注意穆赫巴的動作,第一回合的較量自己是盡處下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