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一個學生的學校

第二章:一個學生的學校

王耕上任了,他被動員提前結束離崗創業,返回教育局重新上任。

上任的崗位,是市裏的一所完完全全的新學校,山城市陽光學校。

王耕之所以同意不提前退休,是因為他的好朋友吳長安的動員,吳長安走馬上任市委政法委書記,他正在啟動一項“陽光工程”,在少管所基礎上創建一所陽光學校,而這個校長他推薦了王耕。

人成熟的一個標誌,就是喜歡公益事業。

王耕願意到這所學校來,除了與吳長安書記的多年感情,也有着一種教育的情懷。所以他答應了吳長安的推薦,想挑戰一下未成年人的教育事業。

聽說王耕願意放棄一家上市公司高管的待遇,回到陽光學校。教育局杜局長給予了高度的讚揚,並表態一定給予大力支持。

陽光學校是教育局與政法系統聯辦,校長由教育系統派出,書記由政法系統派出。去上任的路上,王耕才知道自己是專職,而書記是由市公安局政治處的商副主任兼任,學校的級別竟是處級。

教育局和市委政法委各派了一個副職,去送自己上任。

車一直開,直至駛入遠郊一個山邊上,在一個非常破落的院子前停下。車子在大門口,司機一陣狂按喇叭。這個院子破到王耕都沒有注意到,門口掛的一塊破牌子,上面是“山城市工讀學校”。

一位頭髮花白的瘦高老人跑過來開門,自我介紹他就是商書記。這也就算了,因為王耕有着打艱苦仗的思想準備。一干人下車與商書記握手。

然而當他走進破敗不堪的會議室,他才知道,這所新學校里,只有“陽光學校”的名稱是新的,其他全是破敗不堪。

而且更誇張的是,來歡迎他上任的全校師生,共計三十一人,一名問題學生,三十名幫教老師。今天老師來得齊,是因為他這個新校長,平時大家都排班,一天只來三個人上班。

對教育部門來說,一個城市的工讀學校辦得越好,教育是越失敗。

這句話,王耕是後來很久才悟出來的,為什麼歷屆的教育局長都把心思花在對重點中小學的建設上,花在高考的錄取率上。不太重視這類邊緣學校的投入呢?因為有人會問,你教育抓得好,又怎麼會冒出那麼多的問題學生?

所以山城工讀學校成立五十多年了,一直在苟延殘喘。三十名老師看着一名問題學生的怪象,也就見怪不怪了。

送完王耕上任,三十一名師生都好奇地圍着王耕在會議室不肯離去。

開始的時候,王耕還認為大家挺熱情。又聊了一會,他問辦公室主任——一位叫鮑揚的女老師,“我的辦公室在哪?”

“王校,要不你就在會議室辦公吧,這間屋子又大又明亮。”

王耕吃了一驚,不會吧,學校竟然連校長辦公室都沒有。

這時候商書記笑了笑,“王校長待遇高,我來這所學校兼職三年了。都沒有混到辦公室。”

“這是怎麼回事?”王耕不解。

“主要是其他的辦公室都漏雨,這間會議室是最好的。不過這裏要成了校長辦公室,那我們老師就沒有地方去了,我們只能到食堂去辦公。”鮑揚老師說。

“那我到你們老師辦公室去看看,怎麼個漏雨法。”王耕皺起眉頭,早知道是這樣的新學校,打死也不能上任。

幾名老師跟着新校長王耕來到教師辦公室。

辦公室也在二樓。每個辦公室的牆上都是水漬印。但讓王耕看到后心疼不已的是,幾乎每個老師的辦公室的桌面都有破損,有的上面直接放了一塊玻璃,而且所有的老師辦公椅基本上都是教室那種方凳。頭頂上那掛了幾十年的電扇還是木製的扇葉。

“這是你們的辦公室?這是你們的辦公桌?教育局的杜局長來過這裏嗎?”王耕一連串三個問號。

太出乎他的想像,陽光學校的艱苦條件甚至比不上農村小學,比不上老少邊遠地區的山村學校。都進入21世紀了,山城市還有這樣的學校?這與城市的現代化發展嚴重的不匹配。

現實與王耕的想像形成巨大的落差,也讓他氣憤不已。難怪山城市問題少年教育抓不上去,原因是根本沒有人重視。

不過他還是要感謝吳長安,政法系統的重視可能是這所學校脫胎換骨的開始。

這個時候王耕的手機響了,是政法委吳長安書記的電話。

“老王上任了吧?很失望是不是?百廢待興啊,陽光學校需要你這樣的校長,去帶領他們走出一條創新之路,有沒有信心讓我們一起攜手,為山城市的問題少年教育,打開一方天地,探索一條新路?”

“吳書記,是的,我真的很失落,完全沒有想到,學校二十多年沒有配過一張辦公桌,我們的教育經費沒有花到這裏啊!”

“別著急,不破不立嘛。我先給你們撥30套辦公桌椅去,學校辦公室的整修我已經安排公安局負責,包括學生宿舍和食堂的改造,我正和教育局商量,讓他們撥出一筆專用經費,一定要把我們的陽光學校建設得花團錦簇。”

“謝謝吳書記,你的關心就是我們的決心與信心,我們就從一個學生起步,努力地把陽光學校建設成山城市的教育品牌!”

“老王,你也不要太樂觀,教育欠債的問題很多,我們一起努力,今天中午我作東,安排有幾個人與你們見見面,你把老商也喊過來。地點與時間我一會通知你們。”

“好的,謝謝吳書記。”

放下電話,王耕把吳長安書記的電話內容轉告給了全體師生。

大家一片歡呼聲,這個消息太讓人振奮了。

“這樣吧,趁着全體老師都在,我們大幹三天,把所有的辦公室都清理出來,把所有的破爛都扔出去,準備裝修。”王耕興奮地告訴大家。

在場的商書記把王耕拽到一邊,他有點擔心。“吳書記真的能協調好這些資源嗎?”

“應該問題不大吧!陽光工程已經啟動了,我看我們先做一塊牌子吧,陽光學校的牌子掛起來。”

“但願這次新上任的吳書記和你,能讓山城工讀學校煥發青春,為挽救失足少年闖開一條新路。”商書記還是有點不相信,他已經到了退休年齡,接任的另一位政治處副主任在等任命文件。

可是吳書記帶來的喜悅還沒有維持到吃中午飯,鮑揚老師氣咻咻地跑來了:“王校,學生不見了。”

“哪個學生不見了?”

“就是上午歡迎你的那個學生。”

“什麼,我們三十個老師,竟然連一個學生也沒看住,失蹤多久了。”

“不知道哇!我們也是大意了,原先每天都是三名老師輪流看着他,今天一高興,大家都在收拾房間,就忘了他。一轉眼,發現這名學生不見了。”

“這不是監獄,這是學校,你們平時的教育就是像看犯人一樣看着他嗎?”

“是啊,不然又能怎麼樣?學校連塊黑板都沒有,再說,我們這裏老師……”鮑揚朝房間外面看了一眼,才壓低嗓子說:“有的老師只是一個初中生,調到這裏,原來就是混日子的,根本教不了書。”

“鮑主任現在我們不談這個,現在把所有的老師把手頭工作停下來,留下一名值班的老師,其他的都出去,一定要把這個學生找到,對了,這個學生他叫什麼名字?”

“他叫小蛔蟲。”

“我說的是他的大名。以後我們老師,不準叫學生綽號。”

鮑揚老師臉一紅,“他叫高樂,我平時叫他樂樂,但是這裏老師聽不懂我在叫誰。我現在安排大家去找。”

“好的,如果找到,給我一個電話。我現在和商書記去教育局,找一下杜局長,看看能不能先撥點經費,以解燃眉之急。另外中午我和商書記也不能回來了,吳書記安排我們去見幾個人。”

“好的,王校再見。”

王耕與商書記下樓,在院子裏商書記啟動了他帶來的警車,兩人直奔教育局而去。

還沒有到教育局,王耕又接到吳書記的電話,他正在辦公室等候,先去見見少年法庭的許庭長,還有市公安局看守所、拘留所、勞教所的三位所長。

王耕與商書記都沒有想到,陽光學校怎麼會與市公安局的看守所,拘留所,勞教所扯上了關係呢?還有少年法庭又是怎麼一回事,也是單獨成立的機構?

上到政法委所在的七樓,直接去了會議室,裏面已經圍坐了一屋子的人。吳長安已經在中間的座位上正和幾名同志聊着呢,一見王耕進來,立刻站起來給大家介紹,一一握手。

幾位公安局的所長還好,關鍵是少年法庭的庭長,王耕想要重點認識。

“同志們,我們午飯前先開個短會,本來想中午吃飯時邊吃邊談,但想了一下,缺少儀式感,所以緊急召集了這個會議。”

吳長安頓了頓,接著說:“大家都知道,我們山城市失足少年問題還是比較嚴重的社會現象,這主要與網吧管控、與留守少年的教育有關,為此經市裡批准,我們決定啟動陽光工程,具體的建設好陽光學校,辦好少年法庭,積極承擔京都相關部門關於少年法制教育的課題,也為未來青少年法制教育摸索一條新路……”

王耕的手機突然不合時宜的地響起來,王耕一看是鮑揚老師的,他壓低聲音接起來,忽然他大叫一聲:“什麼,高樂出了什麼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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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工讀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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