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大王）

在我們村，張大成是出了名的牛皮大王。

他吹了一輩子牛皮。

連臨死之前，都不忘吹一次牛皮。

一次，一個年齡跟他差不多的老村民，故意問他；“牛皮大王，你今天中午吃什麼好菜？”

“沒什麼好菜，就煲了一隻雞。”

牛皮大王吧嗒着旱煙袋，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回答。

“煲了一隻雞？雞難道不算好菜嗎？”

老村民故意裝着很驚訝的樣子。

“雞也算好菜？”

牛皮大王也裝出一副很吃驚的樣子。

“想當年，我張大成在雁城當官的時候，哪頓不是大雞大魚大肉的。”

“哈哈，這個我相信。”

老村民樂得大笑。

村裡誰都知道，牛皮大王的日子過得很艱辛。

除了逢年過節之外，桌子上面能夠頓頓粗茶澹飯，就很不容易了。

哪裏還談得上什麼頓頓大雞大魚大肉啊之類的啊。

不過，有一點，老村民卻不得不承認。

那就是牛皮大王確確實實在雁城巡捕房呆過。

只不過，他不是大官，而是一個小頭目。

但對於牛皮大王來說，這是他的光輝歲月，他非常自豪。

當然，他也值得為自己的這段歷史而感到自豪。

在我們村的老年人中，他是唯一扛過槍的人。

也是唯一上過抗米援潮戰場的人。

更是唯一挨過敵軍子彈的人~

……

小時候，村裏的小孩子，都特別怕牛皮大王。

我也不例外。

因為牛皮大王很喜歡嚇唬我們這些小孩子。

每次，他逗我們玩的時候，都喜歡裝模作樣的摸着腰間，嘴裏說‘老子一槍崩了你’。

吞噬

所以，牛皮大王每次只要一到我們院子裏來，我們這些小孩就會嚇得屁滾尿流，急忙往屋裏跑。

當然，大人們都會樂得哈哈大笑。

村裏的大人都很喜歡牛皮大王。

因為他除了喜歡吹牛皮之外，其他方面都很好。

不但善良正直，也很熱心。

誰家要是有了困難，他總會康慨相助。

甚至連村外的人，他也會伸出援手。

而且，在幫助別人的時候，牛皮大王從來不圖回報。

如果你想報答他的話。

他就會對你說，當年，他被大人物接見的時候，大人物說過一句話，施恩圖報非君子。

所以，他絕不能不聽大人物的話，做一個施恩圖報的小人。

但牛皮大王到底有沒有被大人物接見過，沒誰知道。

但村裡人都認為他是在吹牛皮的。

……

牛皮大王在世的時候，很喜歡捕魚。

因此，他家裏什麼捕魚的工具都有。

光是漁網就有好幾款。

對於牛皮大王來說，捕魚不僅是業餘愛好，更是改善伙食的重要途徑。

問題在於，牛皮大王雖然很喜歡捕魚，但捕魚的技術卻很爛。

每次出去，都捕不了幾條魚回來。

但每當村民問他捕了多少魚的時候。

他都喜歡吹牛皮的回答。

“沒多少，就七八斤而已，呵呵。”

“七八斤？不可能吧！如果有這麼多，怎麼您的簍子看起來會那麼輕？”

一次，一個村民忍不住地戳破了他。

“這個……”

牛皮大王啞巴了。

後來，牛皮大王每次捕魚回來，都會在簍子裏面放一塊大石頭進去。

這樣一來，簍子看起來就沉甸甸的。

好像裏面真裝了很多魚似的。

不過，誰要是想往裏面看，他會死活不同意。

……

牛皮大王真的很喜歡吹牛皮。

就連身纏重病，只能躺在床上，都改不了這個臭毛病。

有一年正月，耍龍燈的耍到他們院子裏。

院子裏沒誰會唱龍燈歌。

牛皮大王趕緊從床上爬起來。

然後，身子一搖一晃的，帶病去回龍燈歌。

但回了幾句龍燈歌之後，就啞巴了。

因為他根本就不會唱龍燈歌。

跟他相濡以沫的老妻子看不下眼了，要他注意身體。

“不用你操心，我身子硬朗着。”

牛皮大王一邊抽煙。

一邊生氣的回道。

見牛皮大王生氣了，這個淳樸善良的老太太，立即不敢吱聲了。

……

2010年冬天，在貧困和病魔的雙重摺磨之下，牛皮大王去世了。

去世之前，牛皮大王還是改不了喜歡吹牛的臭毛病。

在臨終的時候，他告訴守護在身邊的四個兒子和族人，說在家裏的哪些地方，藏了很多錢和金銀財寶。

四個兒子一聽，迫不及待的在家裏亂掘亂翻。

結果，什麼都沒找到。

因為他們的老爸是吹牛的。

後來，村裡人都說，牛皮大王吹了一輩子的牛皮。

連臨死之前，都要吹一次牛皮。

所以，像他這樣的人，到了閻王爺面前，肯定還是會吹牛皮。

（本人短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