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輾轉再奔波
夏天回到廚房，瞧着桌上幾盤滿滿當當的菜肴，無奈地撇了撇嘴，將灶火生好，倒了小半鍋水燒着，隨後端着幾盤菜出門。
“夏天，你這是發財了，鳳羽樓的菜那麼貴，你竟然還買了這麼多！”
“沒，恰好遇見了趙先生，他請客，我尋思來黔城這麼久，還未曾請您吃過一頓好的，就乾脆打包了一份回來。”
夏天說的真情實意，絲毫看不出剛剛被季淮安堵得心悶的模樣，“您先用着，我就先回去了！”
回到自家廚房，夏天匆匆煮好面，燙了幾根青菜，看了眼僅剩的兩顆蛋，毫不客氣地敲碎，在燙水裏卧了一會兒，兩片嫩嫩的水鋪蛋完成。
端進季淮安的房間，“面做好了！”
這一次，他沒有拒絕，接過碗筷來到桌前就開始吃。
夏天站在一旁，無奈地瞧着他，這脾氣，真有點以前季家二少爺的模樣了。
想到在鳳羽樓的事，心情又有些沉悶。
待到季淮安吃完，她才開口將今天發生的事說出，沒有絲毫隱瞞。
“你想去？”
“怎麼可能！”
夏天想也沒想地擺手，一副不想與之牽絆過多的模樣。
她心中的確也是這樣想的，那孫逸安和趙文兩人明顯就不是簡單貨色，能那麼大張旗鼓地包下一個酒樓，就為了讓自己去自家屋子裏唱戲，其中什麼含義昭然若揭。
季淮安頓了頓，視線掃過夏天滿臉拒絕的模樣，原本挺直的脊背鬆散下來，靠在椅背上，“那就走吧。”
“？”
“不是不願意去嗎？那就離開這兒。”
“你願意走？”
夏天微微睜大了眼，從他嘴裏說出離開的字眼很是驚奇。
她本以為這人是不樂意動彈的，所以在這群軍隊剛進城時就冒出的離開念頭就直接打消。
“我說過？”
“那倒沒。”
夏天視線飄忽，這不都自己猜的嘛，再說了，就你這一天天懶懶散散的樣，誰會想到您會願意跑動？
季淮安只是懶懶地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收拾收拾，明日一早便離開，該帶的不該帶的，你應該都有經驗。”
“好。”
夏天還有些發懵，起身後又猶豫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怎麼？還有事？”
季淮安不耐煩地瞥了她一眼，困意已經籠在了眉眼，連帶着說話都帶着鬱氣。
“沒，沒事了。”
夏天趕忙走出門，還不忘輕手輕腳地將房門合上，隨後看了眼院子裏嬌嫩欲滴的青菜，嘆了口氣。
第二日太陽升起，夏天帶着季淮安坐上了出城的牛車。
說是牛車，其實就是一頭黃牛馱着兩個大輪子和一塊木板，人就圍坐在木板之上。
車上包括牛車主人一共也就四人，車子行進的並不快，但已經遠遠地將黔城甩在了身後，路上崎嶇不平，坐在木板上的幾人身子不受控制地左右搖晃，夏天雙手扒着木板邊緣，時不時朝季淮安看去，生怕這位貴公子受不住這樣的折磨。
好在，季淮安除了臉色不太好外，倒是沒有其他的不滿。
幾經輾轉，從牛車下來后，夏天和季淮安兩人又順着小道走了許久，直至兩天後，在一小鎮上停留了下來。
“就這兒吧，連帶着那塊地，一起租！”
夏天跟着牙郎走了一圈，終於相中了一家還算僻靜的院子，比先前在黔城的屋子簡陋些，但面積大了不少，還外送了不小的一塊地，正好用來耕種，最是不錯。
年輕的牙郎立馬笑了起來，“姑娘看中了便好，可是要今日做契？”
“行啊！”
夏天自然想儘快交接，這些日子住在旅店，且不說屋子不隔音，就是費用也快承受不起，這次把這個屋子租金一交，怕是又得好生省着點花了。
等到一切置辦好，兩人搬進屋子，夏天才將一直壓在心頭的重石移開，至少，現在不用擔心外界的干擾了。
無論怎麼亂，總能找到一處僻靜地。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夏天學會了遮掩，每日都用一塊粗布籠在身前，出去時便遮掩在頭上，包裹住臉頰，這樣的裝束並沒有引起其他人注意，畢竟天氣越來越涼，街上來往的行人裹得都只露了一雙眼在外。
院子裏種着的菜被積雪壓了滿身，只露出點點翠綠在外。
呼吸間，白霧隨之湧出，身上即便裹着厚厚的衣服也無法阻擋寒氣的侵擾。
夏天從前房主遺留下的廢棄木柴中挑挑選選了幾根，又從鄰居家借了工具，正坐在廚房裏一點一點地鋸木頭。
她準備做個方方正正的木架子，下面可以放着火盆，上面蓋上不用的棉被，可以用來烤火保溫。
季淮安喜歡安靜，時常坐在一個地方便不再動彈，火爐子靠得太近太乾燥，身體受不住，稍微隔遠了，那本就不足的熱氣立馬就會被寒氣卷散，不如做個工具來保暖。
從早飯後便一直做，廚房砰砰鏘鏘的聲音不斷，終於是在傍晚前完成。
將木架子直接搬進了季淮安的屋子，架在火盆子上方，又蓋上棉被，一米左右的高度正好能用來放置小物件，夏天不嫌麻煩地又找了塊布，裁成了比架子一面稍大的模樣，墊在了棉被上，以後吃飯都不用擔心冷了，直接端這上面來吃！
“來，試試看！”
夏天瞧着自己做的烤火架子很是滿意，恨不能為自己鼓掌，對着季淮安招手。
季淮安自她進屋開始，便一直注意着，見狀也不客氣，直接拉着椅子靠近，將耷拉在一邊的被子蓋在腿上，籠在架子裏的熱氣瞬間貼了過來，附着在腿部的寒氣正逐漸被驅散，他忍不住地將雙手也放在了腿上，舒服地眯着眼，輕輕舒出一口氣。
夏天見此情形，眯着眼笑了起來，很滿足。
不打攪他享受，快速出門，將先前用的工具快速還給了鄰居，隨後鑽進了廚房開始做飯。
因為來的匆忙，家中也沒多少積蓄，這些日子兩人吃的並不算好，基本都是一個青菜，一個湯，最多再加上一顆雞蛋。
夏天已經計劃好，待到開春，她得找人買點雞崽子，到時候自產自銷，也不用局限吃個蛋還要腆着臉去別人家買了。
將一切準備好，夏天看着被清掃在一角的廢料，這是剛剛裁剪木塊時的剩餘，從其中挑選了三四塊還算平整巴掌大小的木板，一同拿着進了季淮安的屋子，將木板墊在菜盤子下面，使其變得更加平穩。
季淮安微微挑眉，他見多了夏天時不時蹦出的技能和想法，如今倒是有些習慣了，但不可否認，這人和自己一開始所定義的戲子不一樣，很不一樣。
日子一天天過去，轉眼便來到了春節時分。
即便是在這樣的世道，還是沒能阻擋這片土地對這一傳統節日的念想，家家戶戶在這寒冬里都佈置了起來，喜慶的紅福字，還是不斷從屋頂冒出的熱煙，廚房忙碌不斷。
夏天早些天便從街上砍了些肉，用殘留在地面上厚實的雪埋了起來，天然冰庫。
如今正好用來煮了，還從地里薅了不少菜，兩個人的新年沒準備太多的樣式，在問過季淮安后，最終決定吃個打邊爐。
將所有的菜都清洗乾淨，切好擺盤，便端去了烤火架子上，中間放着的，是還在咕咕冒着氣泡的爐子，裏面熬煮的骨湯散發著濃郁的香味。
夏天看着近在眼前的男人，心中一陣感慨，難以想像，自己和他竟然一起生活了近一年。
他們倆也從一開始一天說不上兩三句話的相處模式，進化到了日常打招呼，時不時互相幫忙的階段，當然，基本上都是季淮安幫夏天，畢竟這人除卻吃飯睡覺上廁所，並無其他事可干。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兩人就着一壺濁酒，互相碰杯。
夏天對未來的日子的還是充滿希望，畢竟冰塊樣的季淮安都能變好，生活再難，難道h還會更差？
只是這些日子，她的腦中越發亂了。
每日睡覺后，模模糊糊地夢到各種光怪陸離的場景，裏面的人是自己卻又不是自己，長着和自己相差無幾的樣貌，但無論是說話行為都極其跳脫，還有那些無法理解的場景，猶如仙家術法般存在，令人心驚。好在這夢只是在睡覺時清晰，待到她清醒后，便被自動蒙上了一層薄霧，看不清，想不明。
開春后，院子裏越來越熱鬧，種的各色青菜迅猛生長，另一半邊還圈出了塊地，養了好幾隻黃色毛茸茸的雞鴨崽。
“夏天，讓它們別叫了，心煩的很！”
屋子裏，季淮安不耐地拍着桌子，朝着外面大吼。
夏天無辜地吐了吐舌，看了眼角落因驚嚇叫得更歡的幼崽們，這是自己能控制了的嗎？
“人家還小，你就是手拍壞了，也制不了！”
“哼！”
季淮安憤憤出聲，終究無奈閉麥。
夏天並沒有真的不去管，而是從菜園子裏摘了幾片有些枯黃的菜葉子，拿起放在一旁的砍刀藉著木棍將其切碎，將細碎的菜葉子扔給幼崽們吃。
很快，嘰嘰喳喳的聲音小了很多。
“繼續《長生殿》？”
“嗯，今天是第十一出，《聞樂》。”
夏天站在季淮安不遠處，將系在腰上的抹布扯下，季淮安則是手拿着一根筷子，輕輕敲擊着碗底，節奏輕緩，仔細聽，能聽出其中的韻味。
伴隨着清脆的敲擊聲，夏天身段漸起，眼神也發生變化，《長生殿》詞曲是深入骨髓的記憶，很快便進入節奏。
婉轉流暢的曲調從她嘴邊緩緩吐出，這裏面每個人物的台詞她都牢記，在角色轉變間，稍稍轉換下出聲的語調用以區分，加之台詞的清晰，倒是能讓唯一的聽眾季淮安聽得明白。
兩人如此打發時間的方式已經持續了近十來天，從一開始跌跌撞撞的配合，到現在默契對視，進步飛速。